崔淼的生日会定在下午五点,他们吃完火锅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这么坐着不现实,现在去橙果又太早。

    沈知闻问崔淼:“吃的喝的买好了吗?”

    崔淼吃得太多,整个人瘫在椅凳上休息,看向郝志磊,说:“他准备。”

    沈知闻挠挠崔淼的刘海说:“真省心啊。”

    “羡慕吧。”崔淼说,“你也去找个呀。”

    沈知闻:“………”

    又来!

    还有桌子下面。

    许成枫坐在沈知闻的对面,这一顿下来他的大长腿不知几次越过来碰到她,开始他还会收敛点,后面就不当回事了。沈知闻只好控制自己,但只要她意识放松准能碰到他。关键她看他一眼想提示他一下,他还以为她没吃的了,一本正经地捞出一勺肉,对她说:“这熟了,不辣,给你。”

    忍忍忍,她最擅长了不是?

    沈知闻把腿收拢贴着凳子腿儿,若无其事地问崔淼:“你原来还想去赶海,我们要不去看看,最近的海水浴场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崔淼笑得顽皮:“我其实是想洗海澡。”

    沈知闻无语一阵儿,说:“你哪天不能洗。”但还是认真思忖了下这个行为的在此刻的可行性。

    应该不行,这个时间海水变凉了。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去海边来了个“足浴”。

    沙滩上虽然没有中午的人满为患,也尽是玩乐的大小朋友。

    崔淼踩了会儿水就肚子难受,要去厕所。

    郝志磊怕她是消化不良,非要陪同。

    于是,四个人分成两拨。

    沈知闻看看许成枫,想起他吃火锅时的所作所为默不作声地转头,一个人往前走。

    嗯,她是个记仇的女人。

    当然,至关重要的原因还是她心慌。

    单独面对许成枫时,她所有的谈话技巧都消失了,成了一位口吃患者。要是只这样也还行,就怕一不小心暴露了她不该有的念头。

    郁闷。

    沈知闻顺着沙滩线慢慢走,偶尔低头捡块好看的石子,同时心里也犯嘀咕,他去哪了?

    许成枫一直没有跟上来。

    她这种表面不在乎,心里能把自己纠结死的性格,沈知闻自己都唾弃。

    她又走了两步,按耐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险些脚滑。

    !!!

    许成枫竟就在她后面,与她一臂之遥!

    她该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和他说句话?

    崔淼,你在哪里……

    许成枫自然注意到沈知闻的动作,但也没有上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这段距离不远不近,就像她刻意保留起的态度。

    原以为这一天一块玩到现在她的疏离感能少一些,实际上没有,他依旧在她沉默处之的范围里。

    许成枫叹气。

    眼看着沈知闻走进潮落的泥潭里,许成枫锁起眉。

    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沈知闻不知往哪看呢,脚下踏进水坑里差点跌倒。

    许成枫一个箭步向前扶住她。

    沈知闻仰着身子看见许成枫,眼里生出一丝安定。

    “谢,谢谢。”她说。

    许成枫松开手问:“要去哪?”

    沈知闻有点汗颜,略微抬手一指,小声说:“我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走。”

    许成枫落下一个字,先走,然后说:“跟着我。”

    沈知闻哦了声,弯起唇。

    她是不敢与他正面接触,但意料之外的触碰总会让她高兴好一阵儿。

    然后,就破冰了。

    沈知闻要去的地方是一片赶海人的天堂,铲子和水桶是他们的标配。她这回还发现了个新鲜玩意儿,每人手中都拿个了个矿泉水瓶,不时地朝泥沙里挤喷。

    “这是在抓什么啊?”她不禁问出口。

    许成枫说:“蛏子。”

    他迈了一步走到一个水桶旁,朝沈知闻伸手。他的目光专注,沈知闻受到蛊惑,抿了一下嘴角,握着他的手臂过去了。

    她看到桶里有一小堆狭长的贝类生物和两只小螃蟹。

    沈知闻又扭头看向蹲在地上忙碌的人,说:“那是在喷什么?”

    “盐,蛏子不耐盐,”许成枫说,“把盐喷进去,蛏子受不了就会往外钻。”

    沈知闻恍然大悟,收获了新知识。

    好奇心驱使下,沈知闻又问:“他们怎么知道要往哪里喷?”

    许成枫说:“看见他们在挖泥了吗?”

    沈知闻听得很认真,点头:“嗯。”

    有个阿姨刚好铲了一块泥,许成枫弯下腰给她指:“你看那里,有个小孔。”

    说着,他侧头看了眼沈知闻。

    沈知闻嗯了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姨的动作,果然有个东西从孔里钻出来。

    许成枫继续解说:“不要抓得太快,等蛏子出来一大半再上手,它跑得很快,手一滑它就缩回去了。”

    阿姨得手一只蛏子心情愉悦,夸道:“小伙子很有经验啊。”

    沈知闻也觉得,她笑了一下。

    收到许成枫的视线,她的笑容收敛了些。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聊天自然很多。沈知闻想,忘记心中的忐忑,做个朋友真的挺不错。

    许成枫问:“还转吗?”

    “……”沈知闻语塞。

    这块儿沼泽一样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转的,稍不留神就会踩一脚泥。

    “走吧。”许成枫说,“带你去个地方。”

    不问去哪里,沈知闻说好。

    总之,不是她选的泥地……

    走过一段石头铺成的路,沈知闻远远看见浅水滩处聚了几个弓着腰的人,这拨人手里拿着类似长棍的东西。

    沈知闻一指:“是去那里吗?”

    许成枫浅笑:“对。”

    沈知闻也笑了,为这连心有灵犀都谈不上的默契。

    她问:“那是抓啥呀?”

    许成枫说:“螃蟹。”

    沈知闻极小声哇了下,明显对这个更亲切。

    因为她爱吃。

    他们上了一个缓坡,蹲在台子上往下看。

    抓螃蟹需要好眼力,许成枫给沈知闻指了一个准确的方位,她才看见两块石头缝间趴着一只活物。

    很快,一位大叔将其夹走。

    沈知闻从纸包里抽出四张手帕纸,一人两张垫在屁股下面,席纸而坐。

    又有人夹走一只螃蟹,沈知闻拿着手机录起视频。

    一连两个,兴趣浓厚。

    许成枫好笑地看着她:“你不像是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

    “我家没住海边。”

    沈知闻说罢,两人四目相对,静默片刻齐齐笑了。

    好冷。

    沈知闻将脸朝向蔚蓝无边的海平面,捋了捋飞扬的头发。

    许成枫嗅到一股清香,笑着看她。

    沈知闻平静了,回头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赶过海。”

    小到她的记忆里都快没有这件事,慢慢地,她就习惯饭来张口,没再体会过劳动带来收获时的快乐,各种课外班将她的生活塞满。

    她负重前行。

    使劲挤巴出来的那点儿自由她宁愿窝在家里看闲书,也不要出门。

    许成枫点头,表示相信。

    “那在这方面的经验你确实不如我这个外来户。”

    他笑着说完这句调侃的话,却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倒是有无意间拉近距离的目的。沈知闻也不在乎他是否笑话自己,关注点在一个词上——“外来户”。

    沈知闻刚要问一嘴,来了个电话。

    是赵柯林。

    沈知闻猜赵柯林是问崔淼生日会的事儿,她没有需要避讳的,直接接通。

    她猜对了。

    赵柯林确认完时间地点,又问他们现在在哪。

    沈知闻说海边,然后挂断。

    许成枫云淡风轻地瞧着起伏的海浪,实际已经暗中把她的话全部收进耳朵里。

    等她关上手机,他问:“赵柯林是谁?”

    沈知闻一怔:“你怎么知道?”

    许成枫瞅了眼她的手机说:“不小心瞥到的。”

    “……他是我哥。”

    不知为何,沈知闻补充了句,“表哥。”

    许成枫挑挑眉,犹疑消散,尘埃落定了。

    沈知闻观察到他的神情变化,问:“你认识他?”

    许成枫摇头。

    他说:“是打扫卫生那次见过,忘了?”

    沈知闻皱皱眉想起来了,说:“嗯,是他。”

    她愣愣的,许成枫笑了声。

    在他的笑声里,沈知闻奇怪。

    他怎么知道那就是赵柯林,莫非她哥威名远扬了,还有他既然知道又问她做什么……沈知闻混乱了。

    许成枫两手支在身后,望着她的侧脸说:“他不带你玩?”

    沈知闻把疑问咽了下去,回答说:“会带。”

    沈知闻的社交圈其实特别简单。

    在和崔淼交朋友前,她只和几个家里兄弟姐妹出去玩,而同一年龄段的赵柯林同志可以说是她的至友了。

    沈知闻接着腼腆一笑说:“不过我比较懒。”

    她轻言轻语,许成枫听得面部都柔和了。

    “你平常喜欢做什么?”他想到一个,“看书?”

    沈知闻侧眸。

    “宋时琦成天念叨你作文写得多好,”许成枫说,“应该会读不少书吧。”

    那你呢?你会看我写的作文吗?

    忽而一阵轻微的失落感侵袭她,沈知闻朝着大海呼了口气,缓解不适。

    她回:“差不多吧。”

    沈知闻将下巴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她看着海面,许成枫看着她。

    微风拂过她的侧脸,温暖了他的眸光。

    许成枫的脑里浮现一句文艺的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不禁琢磨写这句话的诗人是不是也曾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过海边。

    一时感慨,心潮澎湃。

    又坐了会儿,崔淼和郝志磊晃荡着找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崔淼同学的特色,她从后面喊:“你俩打坐呢?”

    被叫的人一块儿转头,崔淼又大惊小怪,就怕别人听不出她是故意说的:“哇塞,神同步啊。”

    沈知闻站起来,飞速跑到崔淼身边。

    崔淼挤眉弄眼:“你俩这关系发展挺快啊。”

    沈知闻上手掐了下崔淼,崔淼收到警告,嬉笑道:“我闭嘴,闭嘴。”

    沈知闻挽上崔淼的胳膊,脸蛋红红的,又不敢看向许成枫了。

    她这会儿才觉得这一天的郁闷从哪来——

    他为什么可以做到落落大方一点都不避讳?按理说是他开始的,他才该是不好意思的那位吧。

    然而他并没有,倒是更加自然了。

    许成枫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他迈了两步走到她跟前,摊开手:“纸给我,我去扔了。”

    沈知闻发呆,瞄到他另只手上的两张纸才明白,迟钝地把随手握成团的纸放到他手心里。

    “谢谢。”

    许成枫说客气。

    然后发现,他痴迷于沈知闻因他而生起的害羞,那感觉简直比有害刺激物更让他神清气爽。

    许成枫一转身,崔淼立刻笑得花枝乱颤。

    沈知闻囧:“……………”

    笑吧笑吧,能博得寿星如此开心也值了。

    她慢慢抬眼,少年挺括高大的背影在她眼里耀眼夺目。

    玩笑结束,郝志磊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到超市买了饮料和零食带去橙果。

    橙果是一家KTV,吃喝玩乐的好地方。

    那时候,赵柯林已经在楼下了。

    沈知闻一下车就跑去找他,孰亲疏远一看便知。许成枫虽然知道答案了,此情此景下依旧特不得劲儿。

    她现在的笑容可太真实,真实得晃眼。

    广场中间的喷泉旁,沈知闻客套地问着赵柯林:“不是跟你说时间了吗,怎么来这么早?”

    赵柯林说:“你安排的活儿,哪敢怠慢。”

    沈知闻泯然一笑:“听话。”

    赵柯林往沈知闻身后看了眼,随后下车的三个人从后备箱拿完东西走来。

    前面那位似乎有些眼熟。

    赵柯林思索了会儿眉心舒展,这不就是那位盯人狂吗?

    赵柯林倾向沈知闻小声问:“是那个吗?”

    沈知闻斜视了下,瞥到一身黑色的人影,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赵柯林轻哼:“怪不得不着急我来了,这是说上话了?”

    早就说上话了。

    但现在不是炫耀的时候。

    炫耀?

    沈知闻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下,她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没听见沈知闻的回答,赵柯林又问:“还是破镜重圆了?”

    “……”大哥,你的脑洞可以再大点。

    “不是,”是什么沈知闻一时间也没法详说,只道,“反正你好好配合我就是。”

    赵柯林抬抬眉。

    说到配合,小时候的一幕幕闪现。

    人人眼里的沈知闻都是文静乖巧的典范,实际上呢,这位妹妹的鬼点子最多,不熟还好,一熟能上房揭瓦。因为她平日表现很好,偶尔被抓,挨骂的总是他。

    沈知闻才不是个乖小孩。

    赵柯林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闻一眼,随即表情颇有些无奈。

    可能是小升初,也可能更早,她性格里的古灵精怪就不见了。

    “赵大才子。”崔淼热情地隔着一段距离就打招呼。

    赵柯林挥挥手回应。

    “生日快乐。”赵柯林说着和沈知闻往前走,抬起右手提的盒子,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崔淼不扭捏,道着谢接过来。

    一看,是向往已久的头戴耳麦,崔淼立马抱进怀里。

    “今天收到的礼物我怎么都那么喜欢呢,十八岁真的对我太好了。”

    一伙人笑起来。

    花坛里的花香四溢,青春的气息弥漫,少男少女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用刻意指导自成一幅电影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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