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并非此意。”殷翊榆压下眼皮,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起伏,木头似的。

    殷翊枋最讨厌的就是殷翊榆这副样子,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用,起初父皇对他还有几分期待的时候,他这幅样子无功无过地做事,后来被完全排除在朝堂之外,也是这副样子游手好闲。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废物草包,得了丞相府当岳家,还得了丞相千金这样一个美人。

    早知道丞相千金如此样貌,他就……

    殷翊枋的面色扭曲了一瞬,很快恢复往日里该有的和善看向阮软:“阮小姐,上次宫宴无缘得见,本殿甚感遗憾,也是父皇心急了,阮小姐如此样貌才华,配五皇弟也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他没有明说,遗憾的表情却无一不彰显他未尽之言的内容,无非是说五皇子配不上她。

    殷翊榆的表情倒是没有半分变化,好似被看低的人不是他一般,倒是阮软的表情不太好,不过是这个时候她不合适反驳。

    “本殿其实一直很欣赏阮丞相的能力,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同阮丞相交流,若是哪日有空,阮小姐引荐一番?”殷翊枋一手撑在桌上,目光放肆地落在阮软身上。

    这话落下,别说阮软和殷翊榆,跟在殷翊枋身后的梁盛都眼皮一条。殷翊榆的眼皮压得更低,睫毛一挡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神,于是所有人都错过了他眸中的森然寒意。

    阮软蹙着眉,终究是有所顾忌,只声音里泄露了星点不喜:“承蒙四殿下抬爱,臣女定告知父亲。”

    言罢,她扯扯殷翊榆的袖子,低声道:“殿下,臣女忆起尚有要是未完,不若先回去吧。”

    殷翊榆顿时收敛了所有情绪,对着阮软点头,随后朝四皇子行礼,声音仍是没什么起伏:“四皇兄继续,臣弟先告辞了。”

    “臣女也先行告退。”阮软同样行礼。

    殷翊枋举起手边空荡的酒杯,做了个碰杯的动作,也不阻拦:“无妨,本殿与阮丞相同朝为官,与阮小姐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殷翊榆动作一顿,垂眸拉着阮软快步离开。

    “殿下……”梁盛皱眉看两人离去,低声唤了一声。

    殷翊枋哼笑,目光落到手边有使用痕迹的碗碟,转着手里的酒杯眼中再次出现暗光,逐渐填满瞳孔:“随他们去,就老五这个废物,能守住什么?等本殿事成……”

    五皇子府的马车没有大摇大摆停在外面,跟着殷翊榆的小厮跑出去要将马车赶来,到一半被身穿胃甲士兵打扮的人拦下。

    “小榆儿,上来吧,本殿送你们一程。”另一辆显然更加宽敞富丽的马车停下,殷羽苒掀开车帘喊了一句。

    殷翊榆抬眸,在殷羽苒的注视下先扭头征求阮软的意见,随后才点头:“劳烦二姐了。”

    “客气。”殷羽苒放下帘子坐回去,殷翊榆带着阮软上车。

    “见过二殿下。”坐在车上,阮软不便行礼,口头还是要的。

    “弟妹多礼了,”殷羽苒瞥了殷翊榆一眼,继而笑眯眯地打量阮软,半晌笑出声,“不愧是第一美人的女儿,果然是生得冰肌玉骨貌美非常,怪不得小榆儿喜欢。”

    “二姐!”殷翊榆猛地瞪眼,如同湖面投入石子,平静打破泛起波澜。

    阮软本来在考虑殷翊榆同殷羽苒的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边腹守备军支持的可能性,猛得被一句“喜欢”打断,疑惑地歪头看向殷羽苒。

    殷羽苒一脸无辜地对殷翊榆耸肩,回头看阮软疑惑的小眼神,没忍住又笑出声,“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马车本来是朝着城门去,临时改道丞相府,待安全放下阮软又往城门行了一段路,殷羽苒才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样貌倒是与你极其相配,性子看着也不像坏的,是一般公子哥儿会喜欢的,只是你……如何就喜欢了?”

    殷翊榆捻着指腹,想起阮软曾解释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搬了来:“因她生得好看。”

    殷羽苒挑眉,是半点不信:“这京里何时少了好看的?就是你院里那侧妃也是生得极美,怎不见你喜欢。”

    “二姐,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不以外界评价断论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要秦胤繁盛百年的人。”殷翊榆看着窗外,淡淡的声音里藏了些许笑意。

    还有一点没说,就是他对着阮软又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时刻想要看着她,想要亲近她。他尝试遏制了,后面是她自己靠近的,那就只能是他的了。

    “可你们也不过相识数日,就她了?”殷羽苒认真起来。

    “二姐不也体会过,倾盖如故。”殷翊榆的同样认真地看回去。

    殷羽苒沉默片刻,忽然闭眼舒适地靠在马车上:“行了,知道了,你们大婚本殿不一定能赶回来,贺礼是无论如何不会落下的。你也赶紧下去,本殿要回边腹见本殿的倾盖如故了,不送你。”

    殷翊榆掀开车帘,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坐回马车里。

    “嗯?”殷羽苒懒散地睁开眼。

    “二姐,帮我个忙。”殷翊榆看着殷羽苒,目光却没有真的聚焦,声音都好似裹了一层凉意。

    ……

    阮丞相今日恰好有事,偌大的相府只剩阮软一个主人,巧意听了吩咐去重新准备膳食,阮软则是回院子继续未完的培养计划。

    只是今日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满脑子是二殿下那句“怪不得小榆儿喜欢”。

    那意思是殷翊榆喜欢她?

    阮软握着笔,又想到今日殷翊榆的种种不正常,不知不觉写了殷翊榆的名字上去。

    可什么是喜欢?殷翊榆又为什么喜欢她?

    他真的……会喜欢她吗?

    “小姐又在写呢,先吃些东西吧,厨房刚做的,”巧意端来新鲜的糕点,准备替阮软净手的时候不小心看见阮软写在纸上偌大的字,一时好奇没管住嘴,“小姐为何写五殿下的名字?”

    阮软低头,见着自己无意识写的东西后脸上迅速染开一层薄红,心虚似的三两下用笔划去名字:“练字罢了。”

    巧意只疑惑了一秒,立马懂了自家小姐的心思,连连点头:“是,小姐在练字,绝不是在想姑爷。”

    阮软:“……”

    她颇有些恼羞成怒地扭头,脸绷得紧紧的:“练,字。”

    巧意闭嘴,不收眼里的笑意,只点头表示赞同。

    阮软从未对着一个外人这般有理说不清过,只能抿着嘴拒绝想要服侍的巧意,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糕点。

    她才没有想殷翊榆,只不过是恰好在考虑的问题与他有关罢了,天道神明才不会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阮软越想越觉得对,没一会儿就结束了生闷气,看回案上的纸张时不知怎么想起了殷翊榆书房那副画,脸上的红晕消退。紧接着想起今天打扰她吃饭问问题的四皇子,心情开始不太好。

    她的感情向来是淡淡的,从未如此不喜欢一个人过。

    惹得她不喜欢了,似乎也惹得殿下不喜欢了,好像还有点看不起殿下讨厌殿下的意思

    开始讨厌了。

    阮软无声地哼了一声,换了张纸,提笔打算给四皇子使点绊子。

    ……

    当天下午丞相就拿到了阮软奋笔疾书的针对计划,渍渍称奇了许久:“若是软儿肯当官,成就必在爹爹之上。”

    阮软想着自己写的全是官场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很认真地批评阮丞相:“爹,当官怎么能只想这些,心怀黎民社稷才是正途。”

    阮丞相:“……”

    “咳,软儿啊,说来,你今日不是同五皇子出去了?这四皇子如何惹你了?”阮丞相赶紧转移话题。

    阮软慢条斯理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听得阮丞相吹胡子瞪眼,磨刀嚯嚯准备下次朝会好好打击四皇子,边准备还边嫌阮软心太软太善良。

    阮软乐见其闻。

    她的感情向来淡淡的,又不是她没脾气。

    天道神明现在是个普通人类,有脾气的时候就爱搞针对。

    恰巧第二日就是朝会,阮丞相虽然准备不充分,朝上还是狠狠打击了一番四皇子,惹得本来打算跟阮丞相交好的四皇子在下朝后连看都不想再看阮丞相一眼,阴着张脸扭头就走。

    阮丞相暗自乐呵,倒是稳稳当着工具人的大皇子担心了一下四皇子会狗急跳墙。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阮丞相不会真的扶持他或者他不过三岁的儿子,之所以还站在这朝堂上,所求也只是报断腿之仇和保一家平安。

    作为跟殷翊枋争过皇位的人,如果殷翊枋得势,他一家都落不得好下场。

    阮丞相不担心四皇子狗急跳墙,毕竟他这也只算小打小闹,正真涉及利益的哪有那么容易办,消耗还得慢慢来。大皇子至少可以撑一载,也不知道十皇子能不能撑的起这江山。

    被阮丞相担忧的十皇子殿下苦哈哈地在书房被看了一天,人生第一次那么怀念夫子。

    至少夫子只敢嘴巴说说,还不敢说得太过分,他五哥狠起来,那可是真的会上手的,他亲眼目睹过,所以不敢不从。

    “一月内,将这些读完。”殷翊榆端坐在一旁,手一挥指完了半个书房的书。

    殷翊柏:“……”

    “五哥,不如你直接罚我吧,怎样都行,我不干了,四皇兄爱怎么怎么,大不了咱们去投奔二姐。”殷翊柏摆烂。

    “你以为到时候二姐那会好?哪个皇帝会允许兵权掌握他人手里?”

    殷翊柏撇撇嘴:“那五哥你自己干嘛不去,省时省力皆大欢喜。”

    “嗯?”殷翊榆瞥过去一眼。

    “……”殷翊柏弱弱拿起了面前的书。

    有一天他当上皇帝,一定要!

    算了,他就算当上皇帝也不一定斗得过他五哥。

    看殷翊柏乖了,殷翊榆才扭头看窗外。

    窗外有一口古井,旁边斜长着一棵树,风吹过来的时候会落下几片叶子,在空中旋转的时候会改变光的轨迹。

    殷翊榆一时发愣,冷不丁想起自己画的那幅画。

    此刻他突然就想画完,送给他未过门的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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