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京师,跟江州谢景煦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还有江画眠。

    百灵班因着前班主对林家,也就是林秀敏的父亲有恩,齐成器颇给几分薄面,在京师是数一数二的戏班子。班里鱼龙混杂,江画眠一直做的就是替谢景昱看着京师里的动作。

    她并不往临川传消息,只在关键时候提供一点帮助,例如现在。

    她知道京师所有不为人知的小道,知道那条路线可以最快到达大帅府,知道那条路线可以最大程度避开城中百姓还不被齐成器快速发现,把这些消息传递给谢景煦,这场仗就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江画眠花了一整夜在部署,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准备好了一切,收拾东西准备躲一躲到谢景煦来的那会儿遥望着大帅府的方向,终究没有狠下心,用特殊方式朝林秀敏传了消息。

    林秀敏担惊受怕了好些天,天光倾洒时推开窗,见一只鸟停在檐下,惊讶之余还算熟练地悄悄取走藏在鸟身上的暗号。

    她没有把齐成器准备劫持阮软的消息递出去,江画眠肯定知道她背叛了谢家,她以为江画眠决计不会再同她有交流。

    外面还有守着的士兵,林秀敏放飞传消息的鸟,半点不忌讳地就着天光看江画眠传来的消息,面色倏然一白。

    齐成器在阮晋决定动手的那一刻就得到了消息,派出去的十几个人也都算是好手,按照他的安排,最晚不过天明一行人就该带着阮晋和阮软来京师大帅府。

    他时刻准备着阮软过来,他试着威逼或者利诱那位传说中谢景昱很是放在心上的阮家大小姐去胁迫谢景昱替他做事,谁料天都大亮了还迟迟没有得到消息。齐成器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赶紧派人去查,半路遇着跑来传消息的。

    行动失败了。

    也就是说谢景昱知道他对临川出手了。

    齐成器没由来地一慌,赶紧叫军队准备起来,转头又听说谢景昱落崖,生死难料。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如果谢景昱死了,他也平白少了个对手。

    齐成器这样想着,却没有叫准备起来的义军解散——他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况且他既然已经对临川出手了,江州那边肯定也会闻风而动,早些准备起来也算是有备无患。

    齐成器想是这样想,但没有想到“患”来得这样快。

    义军整装好也不过片刻功夫,齐成器打算去营里的前一刻,林秀敏院里来报说要见他,他也打算去,哪知道刚动身,就得到了紫辰军进攻京师的消息。

    谢景煦本来就重兵压在京师边境,知道京师对他小嫂子下手后马上就派出了先遣部队,后面的大军也按照路线一路猛进,齐成器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驻扎在京师内部,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两方的交战很快就大面积展开,紫辰军虽然还有些行军的疲惫,却胜在装备和出其不意,第一天义军就略显颓势。

    齐成器寒着脸砸了一个瓷杯,把手上刚递上来的战报狠狠扔到桌子上。

    原来紫辰军跟义军也算旗鼓相当各有胜负,这才过去多久,义军就被紫辰军打得这样狼狈。

    “查,给我细细查,到底是谁把紫辰军悄无声息放进京师的!”齐成器怒极,眼里布满寒霜。

    下面几个副手连连应是。虽然紫辰军现在的装备有比义军好上一些,但到底他们行军疲惫,本来在自己地盘里的第一战义军就该是大获全胜,偏偏紫辰军那边好像也把京师的地形和各路线图摸得透透的,摆明了京师里有江州的奸细,还不能是那种普通奸细,得是那种在京师好多年且能接触到一些有身份的人的奸细。

    大概是真的被林秀敏影响,齐成器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后一个人坐在桌前,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动了临川江州才会突然发难。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无厘头的猜测,可他现在却愈发觉得有可能。毕竟阮晋也说过,江州跟临川有点关系,只是到底什么关系暂时还不得而知。

    ……

    那边打了一整天,阮软也在山崖下找了一整天。知道谢景昱坠崖后谢景煦也叫了人来,不过同样一无所获。

    阮软不眠不休找了一整天,涟漪和谢家军怎么劝也听不进去,甚至江月也来了一趟,没把阮软劝走。

    其实阮软知道,副时空里这个人是肉体凡胎,这又是一个没有任何灵力内力的普通世界,几百米的崖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他大概率是活不下来了。现在紫辰军对上京师略占优势,更有临川谢氏辅助,谢景煦大一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副时空的任务阮软其实已经完成了,她随时可以离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看见谢景昱的尸体,她就是不想走。万一,万一他活着呢?

    临川这两天天气都不太好,偶尔雨停了雪也照样在下,阮软身上的衣裙在江月的极力要求下胡乱换了一身,不过很快就又被雨雪打湿,她满身狼狈,略带空茫地看着四下荒凉崎岖的山谷,感受滴在脸侧的雨一点点变大,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第一个副时空。

    她当时赴死的时候,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也像她现在这样,感觉心脏的地方好像空了一块吗。

    雨愈发大起来,好像要把地上好不容易积起来的一点雪也打湿似的,阮软抬起脸,任由雨打在身上,可不过片刻,那凶猛的雨就被挡了去。

    睁眼之前,阮软有那么一刻在妄想,来的人会不会是他。

    涟漪撑着伞替阮软挡了一片雨,但没敢说出让阮软先回去的话:“阮小姐,撑把伞吧,你这样会生病的……我们把这儿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没找着都统的……兴许,兴许他无事,只是先离开了,你也保重好自己才是。”

    话这么说,但谁也知道,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死早就出现了现在这样,多半是尸骨无存。

    “谢谢,不用了。”阮软怔了片刻,赌气般把自己湿掉的衣服裹紧走出伞下,对着一片还在寻找的人哑声喊,“大家再找一遍。”

    再找一遍吧,说不准他就出现了……就是只有尸体,好歹要找到他。

    阮软垂着眸想,冒雨往一侧走去。

    涟漪撑着伞站在原地,看前面固执的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阮软往前的脚步一顿,眼睛微微瞪大。

    她也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接着空中飘洒着的雨雪骤停,四下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满是无奈地响起:“软软,怎么不听话呢。”

    ……

    一连十月,义军的防线后退了至少千米,双方的伤亡数量也在极速上升,江画眠没有真的就直接离开京师,而是在紫辰军那边遥看战局。

    她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看出一些义军的颓势,谢景煦的原话是说最多三月,京师就可以收复。

    但实际上可能不到三个月,因为临川的物资在源源不断地运来,紫辰军和义军的差距也在不断扩大。

    到底也算是共事一场,江画眠再次给林秀敏送了消息。

    她也有点私心,如果这个消息可以叫林秀敏去劝齐成器投降就最好了。

    因为战事繁忙,齐成器这几天都没有回大帅府,林秀敏的禁足因为齐成器不在也变得可有可无,但她没有出房间,依然把自己禁足在房间里,守着江画眠传来的消息辗转难眠。

    都统坠崖,谢盛伐齐。

    这是江画眠上一次传来的消息,林秀敏又是担心谢景昱真的死掉,又是担心齐成器不敌有临川帮助的紫辰军。而这些担心,在江画眠传来的第二个消息里全被消磨。

    她足不出户其实也听到了风声,义军不敌紫辰军,齐成器负隅顽抗只会让死伤更多,江画眠的意思,是叫她带着女儿离开大帅府,江画眠会出面求情,看在林家好歹效忠一场的份儿上放过她们母女。

    林秀敏失神地坐在床沿好久好久,眼角凝聚出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而后她起身,放飞了笼中的鸽子,接着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她尘封起来的嫁妆。

    紫辰军和义军交战的第半个月,胶着的战事突然骤变,谢景煦原来准备好了打上几个月,却突然听那边主帅出事了。

    紫辰军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全面压制了义军,江画眠拿着林秀敏说要为自己折罪的消息找上谢景煦,两人带着人匆匆到了大帅府。

    不过几日光景,大帅府看着颓败不少,府里下人都没有了,只有几个义军围在旁边愤愤把枪对着林秀敏,林秀敏坐在大厅中,脚边摆了一只枪,裙摆染血,而齐成器就躺在她怀里。

    被一枪毙命,死得不能再死了。

    谢景煦的人轻松拿下了几个拿着枪的义军,他们也没有这么反抗,连枪都没有开一下,谢景煦看林秀敏怀里的齐成器,也大概可以猜到一点。主母杀了主子,他们许是连报仇都下不去手。毕竟这些人,也算是林家扶持起来的。

    林秀敏眼神些呆滞,所有义军都被抓住后才慢慢抬头,看着谢景煦良久才恢复清明,声音哑得不像话:“是……盛……不,是谢二少爷吧。”

    谢景煦一愣。实在是很久没有人这样喊他了,长大一点后莫管家怕大家喊习惯了说漏嘴,都称他二爷的,二少爷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称呼了。

    “林氏秀敏,愧对主家,不敢奢求原谅,”林秀敏垂眸道,“但还是希望,谢家念在我林家多年效忠和我今日将功折罪的份儿上可以饶了我的女儿。”

    谢景煦自己本来也不是嗜杀之人,他原来也只想对付一个齐成器,毕竟怎么说林家也曾经是谢家的人,就算林秀敏背叛了,也不至于就要她死,何况她那只有六岁的女儿。

    “嗯。”谢景煦点了头。

    林秀敏再看向江画眠:“画眠,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只能求你收留我女儿。”

    江画眠皱眉:“秀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叫我一声姐,那便好了。”林秀敏笑起来,笑得满脸泪痕,拿起了自己杀死齐成器的枪。

    她想起自己做好决定以后,带着齐成器特意给她准备在嫁妆里的枪约了齐成器,齐成器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回来了一趟。她坦白林家是临川谢氏的附庸家族之一,称自己在为谢氏做事。齐成器气疯了,举枪就想杀了她,但怎么也下不去手,枪抖了半天甩袖走人,被她一枪反杀。

    她又想起这些年齐成器陆续纳了几个姨娘,但从不许她们有孕,即使她也只生了一个女儿。

    这些年,齐成器违背了不纳妾不参政的种种誓言,却也不算完全负她。

    总归夫妻一场,他一个人走太孤单。

    一枪下去,林秀敏也丧生于这把杀了齐成器的枪下。

    ……

    华国近来发生了许多大事,第一就是紫辰军首领盛阳正式立国。说到这个盛阳,他本是义匪出身,后来却被发现原是临川百年世家谢氏次子。只可惜谢氏家主几月前意外身故,兄弟二人缘悭一面。

    消息是这么放出来的,信与不信端看个人。不过谢景煦后来的确没有再见到他哥,连他的婚礼他哥都只是派涟漪送了一份礼来,人却没有出现。把已故的传言坐地实实的。

    再后来,谢景煦连涟漪都联系不上,也就逐渐失去了跟他哥的联系。但他总是相信,他那个死人脸哥哥还在华国的某个角落,指不定还会对着报纸上他的一些政绩冷着脸心里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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