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转过来,露出阴沉沉的一张脸,孟良终于想起来他的身份,居然是李源泽!

    当时孟良和张睿昊、薛冰怡几人一同去看他们的师父方清远时,在方清远租住着的居民楼下,与房东阿姨的儿子李源泽有一面之缘。

    当时孟良一眼就看出来李源泽的印堂发黑,近期有大灾,想说话,被薛冰怡阻止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李源泽没穿校服,隆冬也没穿厚实的棉服,身上一件单薄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

    李源泽回头取了什么东西就又转过去了,没有留意在高处管道上趴着的孟良。

    孟良也不是很担心被发现,她一眼就看出来李源泽没有修为,是凡人。

    孟良只惊讶了一瞬,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李源泽,然后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祭祀台供桌上躺着的尸体上了。

    那具尸体看起来还很年轻,死相惨烈,尸体血肉模糊的,初步判断是摔死的,也不排除是李源泽一路拖拽过来对尸体造成了二次损伤。

    依稀可以辨别应该是个年龄与李源泽相仿的少年。

    他穿着湖蓝色的校服,袖子和裤腿被挽起来,露出细弱的四肢。

    孟良猜想李源泽应该在这人手腕脚腕和额头上涂抹了尸油之类的东西,只有又脏又邪门的东西点着了,燃烧时才会发出那种说蓝不蓝说绿不绿的颜色,幽幽的,光是看着就毛骨悚然,诡异又恐怖。

    而且尸体没有被高温灼伤的痕迹,也没有燃烧在消耗有机物的迹象,好像那几抹幽幽鬼火只是附着在上面,没有危害似的。

    才怪!

    孟良眼睁睁看着那具年轻的尸体迅速变得苍老起来,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烧冥寿!

    他们那边的邪修好像有人这么干,英年早逝的生命总是令人惋惜,于是邪修发明了烧冥寿。在人死后给尸体嘴里含个什么来着,然后用尸油浸泡十三天,让雷系修士引燃尸体的双肩、双膝和胸口,鬼火长明,这个人的冥寿会转化成阳寿,转给施术者。

    不过好像大多数邪修烧冥寿都不是为了延长寿命,因为冥寿转化为阳寿的比例不是一比一,算是亏本买卖,而且修士通过修炼益寿延年不在话下,没必要用这种阴损的招数。

    孟良使劲的回忆,是为了什么来着……增强实力?炼制傀儡?修补法器?

    据说李源泽和孟良同岁,今年也是高三学生。

    孟良实在想不明白他烧冥寿干啥。

    虽然这事和孟良没什么关系,人家烧冥寿也没碍孟良什么事,就算损德也不损孟良的,不过孟良的美德之一就是爱管闲事,路见不平必拔刀。

    孟良从管道上一跃而下。

    李源泽听到动静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孟良扑倒,脸着地制住了。

    李源泽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孟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是挣扎着呜呜了一句:“不能打断……”

    孟良没听清,松了点手劲儿:“你说什么?”

    李源泽喘了口气:“不能打断仪式……降临……”

    孟良闻言哦了一声,当机立断抬手一张爆破符炸了祭祀台上的供桌。

    “轰隆——”

    巨大的动静,祭祀台不太牢固,摇摇晃晃也塌了,孟良躲开了,李源泽被孟良拉着摔得灰头土脸。

    李源泽瞳孔放大,眼睛里映出火光,失声道:“忌明火——”

    孟良一膝盖跪在李源泽背上,李源泽本来就瘦削,加上穿得薄,孟良简直感觉跪到李源泽骨头上了,李源泽哀嚎一声,孟良不怜悯:“我问你回答。”

    “那是什么?”

    李源泽不说话。

    孟良又问:“这里的尸体都是你杀的?”

    其实不问孟良也知道,应该不是,孟良进来的地方,最外面的尸体,看起来死亡时间比李源泽的年龄都大,想也知道不可能都是李源泽干的。

    等不到李源泽的回答,孟良继续问:“每一具尸体都经过了那个仪式?”

    孟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孟良见李源泽一直木木的不回答,干脆换了个角度问:“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不怕遭报应啊?”

    李源泽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是被孟良压着上不来气的缘故,还是刚刚在爆炸中吸入过多烟尘,他嗓音嘶哑:“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孟良一愣:“你也会算命?”

    李源泽:“……开始做这事儿之前我就知道要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孟良刚刚从兜里摸出三枚硬币抛了一次,正算着命呢,闻言一哂:“哟,老子成了讨代价的。”

    李源泽一怔:“你不是‘那边’派来灭口的吗?”

    这下轮到孟良怔住了:“那边?”

    李源泽这才开始挣扎起来,不像刚刚那样死气沉沉,好像重新有了生的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我劝你少特么多管闲事!听你声音你是个女的吧,年纪不大特么这么爱管闲事!我特么马上锤爆……”

    不过李源泽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拗不过孟良。

    孟良稳稳制住李源泽,在他头上不轻不重给了个板栗,李源泽被打的晕晕乎乎的,感觉跟被开瓢了一样,脑袋瓜子嗡嗡的,听见孟良嗤笑道:“少满口脏话,跟老子说话嘴巴放干净点。老子就是爱多管闲事。”

    孟良的膝盖顶住他的脊梁骨,碾了碾,问道:“你要锤爆谁?”

    李源泽噤声了。

    孟良不耐烦:“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李源泽还挺有底线,就是不吱声。

    孟良试探道:“你是二高的?哪个班的?”

    孟良低头看着地上刚刚随手抛的三枚硬币呈现的卦象,心里一沉。

    最开始孟良以为李源泽脸上的大凶就是今天要倒霉,遇到孟良了。

    结果算出来,到现在为止,李源泽的大凶之兆还是没有解除。

    孟良明明没有打算下狠手,那这个大凶之兆就另有其事了。

    长久的沉默中,李源泽不知道内心怎么自我攻略了,忽然道:“高三六班。”

    孟良忽然问起另一件事:“你做这事儿你妈知道不?”

    李源泽沉默了。

    孟良正要逼问,悬尸房上方的水管突然爆裂,水爆出来,凝成冰棱刺向二人。

    孟良条件反射要就地打滚避开冰棱,却想起来身下的李源泽,只好一手按着他,一手背过去扔了张范围爆破符,用爆破产生的气流震开冰棱。

    没办法,孟良身上常备的攻击性符纸远远多于防护类的,只好以暴制暴了。

    孟良很快意识到这是有人动了手脚,而李源泽甚至更快反应过来了,他惊恐的瞪大眼:“是他们,是他们来灭口了,逃不掉的……没有人能逃掉……”

    孟良拎着他绕到祭祀台后面,边避开不断迸射的冰棱,边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清醒点没?”

    李源泽:“……”

    李源泽:“再打打傻了。”

    孟良见他不再一副被吓傻的样子,停手问道:“知道怎么出去吗?”

    李源泽喃喃道:“不可能……咱们不可能逃出去……”

    孟良刚抬手,李源泽立刻快速道:“知道。”

    孟良:“马上我说跑,你就立刻跑,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懂?”

    李源泽:“咱俩不可能都跑掉的……”

    孟良抬手,李源泽闭嘴。

    孟良:“谁说都跑,你跑你的,别管老子。尽快跑出地道,出去后往人多的地方跑。”

    李源泽有点动容:“你……”

    孟良推搡了他一把,很敷衍的命令:“跑。”

    李源泽犹豫了一下,向着暗道的方向跑去,进入暗道之前,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李源泽今天第一次看到孟良的正脸,孟良脸上的神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孟良瞥了他一眼,扬手,李源泽立刻回头加速跑远。

    小崽子终于走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乱七八糟的,蹚了趟浑水。

    孟良扔了一张符上去,那水管裂开的地方立刻被堵住了,不再有冰棱四溅。

    孟良:“不知阁下是冰系修士还是水系修士,多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说完,她双手合于胸前,左右手分别飞快的捏法诀。

    一道黑影极速掠过来,打断了孟良的法诀。

    却正和孟良心意,孟良原本捏诀的手立刻分开,左手接下对方的一拳,右手已经拔出剑来。

    对方勉勉强强避开孟良刺过来的一剑,才意识到上当了:“你诈我?!”

    孟良拿着剑,又找到人了,稳稳占上风,几乎是压着打:“呀,被你看出来啦。”

    孟良没有灵根,无法修炼,没有法力,怎么可能捏的出法诀,不过是摆个架势吓唬对方罢了。

    孟良刚刚的手势捏的法诀是巨型爆破的功能,杀伤力很大,让对方认为急切的需要打断她。而捏法诀的过程就像魔法师吟诵的过程一样,是修士的脆皮时间,短短几秒是攻击的大好时机。

    由此引出暗中的敌人。

    孟良一剑贯穿对方的右肩,对方闷哼一声,却不停歇的踹向孟良的腹部,趁孟良拔剑时急忙后退。

    他正要逃窜,却听见孟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晚了哦。”

    他一惊,回头要迎敌,却被剑定在壁上,那剑再偏几寸就会刺破他的丹田,若灵根受损,则修为也会随之被废掉。

    他冷汗涔涔的不敢动了。

    他此时才看清,那把刺穿他的锋利无比的无影剑,竟然只是一把孩童练剑才用的桃木剑!

    而刚才压着他打的,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是个凡人!

    他却不敢再轻敌,这丫头明显武力值在他之上。

    此时那丫头正看着他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乖张:“大叔,你是来杀人的吗?”

    他一声不敢吭。

    孟良笑嘻嘻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被她两剑定住的中年人。

    此人长相普通,一张国字脸看起来似乎是个老实人,身上穿着黑黄色道袍,袍子下摆因为打斗被扯上去,露出里面的运动裤。

    孟良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大叔,你杀孽好重哟。”

    两人都安静下来时,才感受到这个地下室四壁似乎在摇晃,不断有土屑簌簌掉落。

    孟良手按在剑柄上,威胁的笑着道:“谁派你来的?你们组织多少人?刚刚那是什么仪式?目的是什么?这里的人都是你们杀的?这里的尸体攒多久了?你怎么学会修炼的?”

    他明显感觉到在这丫头问出最后一句话时,她身上的杀气变重了。

    孟良:“以上问题你选一个回答吧。”她扯了扯嘴角,不怀好意的笑着补充道,“对了,除了回答问题,你也可以选择——去死吧!”

    孟良猛地抽出木剑要再次刺下去,剑尖直指咽喉。

    他一个激灵,快速道:“枭派我来的。”

    孟良的木剑扎了下去,擦过他的脖子,一股细微的刺痛传来,他感到恐惧的同时也尝到了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窃喜,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孟良:“枭?”

    “代号,他的代号。”

    孟良:“我问你代号了吗?我问你他是什么玩意儿!”

    他颤声急忙道:“道士,我们都是道士,枭是祖师爷。”

    孟良:“你们有个团体?你的意思是在这个……”孟良想了一会儿,秦优整天挂在嘴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唯物主义世界,你们有成批的人能修炼?还自称道士?”

    “不多不多,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但是绝对不多,而且我们也就是会点三脚猫功夫,根本比不上您……”

    孟良打断他:“刚才那个水管破裂,冰棱迸溅,你怎么做到的?”

    “就是符咒,符咒。”

    孟良伸手:“拿来我看看。”

    他手忙脚乱的从袍子里翻出两张符纸:“就剩两张了,我这次出来就带了三张。”

    孟良正反面看了看,虽然符文看起来怪怪的,不过确实是个普普通通的符纸,比不上她画的精致,威力也有限,但是不像她自制的改良版,这种符纸要运行需要灵力附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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