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宗门坍塌,宗门里狼狈不堪,到处是断壁残垣,是有人用极强的灵力毁掉的。

    木榆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流芳殿。

    殿内也是如此,到处狼藉一片。

    她看到了她的师兄,师姐和师父。

    谢明松握着剑一言不发,席凉月双目通红,夏云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木榆走过去,“师父!我回来了……”

    几人相见,难免心酸,席凉月震惊不已,冲过去抱住木榆:“师妹,你怎么来的?”

    木榆道:“是禤师弟送我回来的。”

    “谁?!禤师弟?是禤绛吗!”

    席凉月向后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正是失踪了九年的禤绛。

    席凉月瞪大了眼睛,看向木榆:“你找到他了是吗!”

    木榆道:“先不说这个了,师姐,我们宗门是被人袭击了吗,怎会如此……”

    夏云维摇头道:“不是,宗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师父做的。”

    “……”

    木榆看过去,看见那个脊背一直挺直的师父弯了腰。

    木榆走过去,“师父。”

    魏千古转过身来,木榆这才看清,他怀里抱着个东西。

    是个人头。

    她曾经见过的,九年前比试大会上,那个画皮鬼的人头。

    如今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魏千古怀里。

    木榆惊诧不已,“师父?”

    魏千古笑了笑。

    木榆没见过那种笑,像是绝望又像是嘲讽。

    魏千古道:“小榆木,你回来了?”

    “是我,师父。”

    “小榆木,师父很想你,师父最近做梦总是梦见你,师父也不想让你嫁人,是师父的错……我不是个好师父……”

    魏千古浑身发抖,像在哭泣,又像在笑。

    木榆隐约感觉背后发凉。

    猛然,她喉咙一紧,嘴角溢出血迹。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肚子上插了把匕首。

    是魏千古的匕首。

    她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魏千古:“师……父……”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愣在原地,只有禤绛跑过去,将魏千古一脚踹开!

    “木榆!你醒醒!”

    禤绛跪在地上,半抱着木榆,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夏云维也跑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喊:“师妹!”

    谢明松还保持着几分理智,他捉住魏千古的肩膀,大吼道:“师父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千古笑起来:“我为了我的妹妹。”

    “什么妹妹?”

    魏千古甩开谢明松的手,抱着人头慢慢站起来,另一只手指着在场所有人,猖狂的笑:“你们这群蠢货!尤其是你!你别喊我师父,你以为我想做你们的师父吗?你以为我想做流芳宗的宗主吗?我不愿意!我,魏千古,生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妹妹,魏流芳!”

    说罢,魏千古灵力四散,四处冲撞,径直打伤了席凉月,把她撞到了门框上,她撞的头晕眼花,大喊一声:“大家小心!”

    魏千古已经近乎癫狂,还在说:“我活着,只为了妹妹,除了妹妹,我什么都不在乎,可妹妹死了,我不允许!我要复活她,我要她重新站到我面前!”

    木榆吐着血,捉住禤绛的手,费力道:“我师父……确实有个妹妹,他……我知道,他很喜欢这个妹妹,所以……”

    魏千古继续道:“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我都不在乎,你们都该去死,我只要我的妹妹就够了……我知道怎么让我的妹妹活过来,我发现了画皮鬼……画皮鬼可以……”

    禤绛念起法诀,给木榆止住了血,木榆挣扎着坐起身:“我记起来了……“

    木榆两手撑在地上:“我多年前去过锦城,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小村庄,那村子里面的人都是画皮鬼,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但我未曾细想,后来,我离开宗门,在遇村遇到了一个酒馆老板,她说她叫兰容,是我的师母,她的手下也全是画皮鬼,师父,是不是你跟兰容联合,陷害了那些无辜的人?”

    魏千古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人头:“果然是我亲手养大的徒弟,真的很聪明,你说的没错,就是我跟兰容联手,杀了那些人,但我那么做是有理由的,我想……”

    “你想在他们身上先实验一番,若能成,你便会让画皮鬼附身在你妹妹身上,让你的妹妹“活”过来,是么?”

    禤绛突然接话道。

    “没错,就是这样,我找了无数画皮鬼,找了无数个!终于,让我找到一个契机,这我还得谢谢你呢,小榆木,要不是你把这个禤绛带到我眼前,我还不知道流芳宗里藏了个魔头,你以为我给他换血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吗?你错了,我偷偷把他的心头血藏起了一些,就等着今天……”

    “等着今天什么?”

    “今天就是我妹妹活过来的日子!”

    “噗呲——”

    一声穿透皮肤的闷响传出。

    禤绛的剑插进魏千古的背。

    魏千古摇晃着身子,跪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抓着人头。

    木榆走过去,也跪下来,两行清泪流下:“师父,几年前在泊城,我见过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他叫易康年,他当时受了伤,我闻到了他血的味道,兰容曾经告诉过我,魏流芳曾怀过孕,我猜,他就是你的外甥……”

    魏千古目眦欲裂,立刻朝木榆扑了过来,只是他的伤很重,没挣扎几下就不动了:“你说什么!”

    木榆摇头道:“只是他身体不好,在搞那种魂灵禁术,我想,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魏千古口吐鲜血,眼睛睁的大大的,他暴怒,眼里充满了血丝:“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告诉我!”

    木榆道:“我本来是想说的,但见他命不久矣,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况且,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师父你会对自己的妹妹执着到如此地步,若我知道,一点会杀了易康年,提着他的人头来见你,然后一把火烧了流芳宗……”

    木榆摘下自己脖子上的木雕吊坠,挂在了魏千古手里的人头上。

    “师父,这个木雕是我的一位好友送的,上面雕着莲花,莲花寓意清白正直,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师父,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把你的扇子折断了,你罚我抄了一百遍经文,‘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逝者已逝,要珍惜眼前人。”

    魏千古凝视前方,表情坦然。

    他何尝不懂逝者已逝,只是他自小就跟妹妹相依为命,生活里只有妹妹,这叫他怎么放得下。

    魏千古看着穿透自己前胸的剑,看了一会儿,头便缓缓低下,断了气。

    *

    冬季到来,一场大雪来临,掩埋了已经成为废墟的流芳宗。

    在梦里,少年攀过大山,淌过河流,来到了一处陌生地方,这里葱蔚洇润,杏霭流玉,甚美,甚美。

    他走到一片莲池前,看见了水中倒映的自己,继续往前走,他见到了一见木屋,木屋门前坐着一个人,正在种花。

    那人抬起头来,见到少年便笑了。

    笑容温和美好。

    少年走过去,与她一起种花。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他见过梦里的人。

    没有遗憾了。

    *

    三百年后,有一位名叫澂弥仙君的大人物死了。

    死在了一个萧索的秋日。

    他信徒众多,哭成一片。

    不过恨他的也很多。

    他给自己修了一个通天的墓碑,煞是宏伟。

    名曰“通天之上。”

    众人嚷嚷着要凿他的碑,一位老宗师出来阻止,说了句,未解之缘分,来日尽可解。

    还没等众人思索出老宗师话里的意思,流言传言倒先出来了。

    澂弥仙君一死,养活了众多写画本子的人。

    大街小巷更是站满了说书人,来讲解他的生平事迹。

    只是这里面真假参半,众人也只是看个热闹。

    “话说啊,这澂弥仙君有个同门师姐,二人不顾宗门组训,互通了心意,正准备离开宗门,可不料他师姐忽然要嫁人,仙君当场便提着剑追了过去,把新郎官斩与剑下,一时间,成为了当时的一桩美谈……”

    酒香浓郁,缭缭绕绕地钻进了鼻尖。

    木榆打了个喷嚏。

    她勾唇笑笑,也是难为这些说书的了,这么点事还得点油加醋来回说。

    她喝完酒,正把银子搁下,就听到旁边小二走了过来,道:“客官,有位姓洪的大人已经帮您付了,银子您自己收起来罢。”

    木榆心下了然,没说什么,收了银子离开。

    前方坦途,她没有目的地走,也不需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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