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绍熙元年，新帝继位。大宁经历了先帝太宗一朝的休养生息，兴盛之相焕发，一派繁华景象。
大宁似一条初醒的神龙，盘踞在华夏之地，气吞四海，一洗万空。唯见那泱泱江河贯千古，洪荒绛气纵八荒。
举目观楼宇之瑰丽，锦天绣地；俯首见车马骈阗，罗绮熙攘。街巷阡陌，四至八道，大小商铺林立，长街川流不息。
烟火气揉碎在京城，百姓纷纷咏赞新朝新气象，黎民于从战火中复苏。
此间繁华，终不见五十年前的战火疮痍。
在蓟州的八年，陈效凌已然从女孩成长为少女。再度回京之时，恍如隔世。
*京郊 员外街
陈效凌掀起帘子一角，盯着馄饨摊子，随着马车走远。
“那家馄饨是我最爱吃的，以前四伯总是……”，“四伯”这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可还是勾起了伤心往事。
她呆呆地盯着外面，攥紧了衣角，眼眶微微发红。
罗桉见她触景伤情，握紧了她的手，“说好了再也不哭的，义父知道了不会心安的。
陈效凌的四伯再也不会回来，教她读书写文，授她做人之理……
而是永远留在了两年前，蓟州那个冷到心死的冬天。为了百姓，为了大宁，忧国奉公，积劳成疾，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两年前陈云起离世，陈效凌忙前忙后，从不在人前示弱落泪。直到最近几个月，阿凌才好似慢慢走出来了。
罗桉握着她的手，又掐了掐她的小脸，忍不住叹气，脑海里浮现出她从前的稚嫩。
罗桉和罗榆姐弟陪伴了陈效凌八年，虽是日日相对，望着眼前人清瘦的脸颊，昔日的惯养被坎坷一点点抹去：
年方十八的少女身着淡黄罗衣裙，还是前几年实行的花纹与料子，头上别了一只素雅的兰花簪。质朴的服饰，亦掩不住少女的灵动可爱。
陈效凌并非第一眼惊艳的长相，却生了一双令人难以相忘的眼睛，澄澈无邪，灿若星辰。
一双圆眸，眉眼弯弯，灵韵流转，时而俏皮，时而淘气。
鹅蛋脸如琼脂般白皙光洁，秀鼻微塌，唇不点而红。粲然一笑之际，灿烂明媚。
长得好看的人不少，可长相这般讨喜的，却不多。
“我们去喝碗荔枝膏水吧，消消暑。”天气暑意不消，陈效凌用帕子随手一拭，将泪水连带着汗水一同抹去，好似那伤感不曾来过。
在当时新鲜荔枝十分珍贵，普通人消费不起。所谓荔枝膏水，实际上与荔枝毫无关系，膏水是用乌梅加砂糖，麝香，姜水熬制而成，置凉后加冰，是消暑的常见饮品。
“不是消消暑，怕是消消食吧。”罗桉指向饮品铺子旁边的面店：三鲜面、鸡丝面、桐皮面、猪羊生面、笋泼肉面、子料浇虾面……
他们尚在京郊，到侯府还有一段时间，索性先吃点东西垫垫。
“总算吃饭了。”陈效凌拉着罗桉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入面店。
…………
你听说了没？”面馆一位高个子食客满脸神秘，小声说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另一位矮个子食客嫌他打扰自己吃饭，却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
“当今皇上……”高个子放低声音，左顾右盼，才敢继续说：“弑父杀兄，与北燕勾结，得位不正。
“这么带劲！”矮个子拉着高个子窃窃私语。
“当朝元中书令曾是先帝男宠，与咱们新皇，势如水火呢……是不是要为情郎报仇啊？”
“肃王已经进京，听说皇上登基还有他一份呢……哎呀，可有好戏看了！”
离他们不远的陈效凌正投入地吃着面条，闻言猛地一松筷子，“咳咳咳”咳个不止，又怕惊到周围人，憋得小脸涨红。
若非牛饮三大杯水，又有罗榆在一旁给她顺气，她怕是要成为本朝第一个吃面条噎死的人。
罗桉低声不屑道：“他们真是不要命了，敢妄议政事，说得还这般离谱……”
陈效凌用帕子擦擦嘴，正色道：“管他们呢，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谁做皇帝不一样？”
“咱们啊，有吃有喝就行。”说罢，她又夹了几片牛肉，拌入肉沫少得可怜的面碗。
*员外街另一侧
午后的员外街其实稍显冷清，许是历经一个上午的冗忙，喧嚣声渐渐远去，车马声分外清晰。
两位身材挺拔，气度不凡的男子徜徉在此。年长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年少些的，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二人相貌出众，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好奇二人的关系：是父子？年岁差得仿佛小了；是兄弟，相差仿佛又有些大；那……是叔侄？
“二哥，这大宁京城虽说热闹，可是和咱们燕都相比，倒也差不多。”
黎鸿是北燕的七王子，这是他第二次来大宁京城，嘴上不认，其实看什么都是新鲜景。
少年人如同午后的日光，热烈却并不焦灼。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五官英气立体。如小狼般，略显青涩，却给人以莫名的侵略感。
匆忙间梳起的发髻，有几缕如墨浸染的黑丝垂下，少年的不羁毫不掩饰，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儿郎最难藏匿满腔赤诚。
颊边一颗痣好似朱笔微点，很是显眼。
会相面的高人说，这是有情痣，预示着他注定要为情所困。
谁为情所困都有可能，可没心没肺的黎鸿，绝不会耽于情爱。
他的母妃曾毫不留情地评说道。
黎湛偏头注视满面红光的七弟，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轻好，对新鲜事物总是抱有一腔热情……他年岁渐长，早已过了贪新鲜的年纪。
更何况，此番被皇上召见便是为了询问军情，他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脑中排演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与对话。
新帝多疑，北燕又是归顺不久，一切尚未安定。
他面圣所言，于北燕安稳而言至关重要。
故而黎湛始终眉头微皱，怀揣心事，亦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路过卖簪花的摊位时，黎湛感受到一阵炽热的目光落在脸颊，稍稍移神，目光与少女相对。他觉得有些失礼，微微点了点头，阔步离去。
只见那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垂下美目，一抹红晕覆上了少女稚嫩的脸，拿着簪花的手微微攥紧，与旁边的姑娘窃窃私语：“那位公子生得真是好看。”
黎湛的相貌是顶好的，深邃俊美的面容自不必说，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凸显出他的身材愈发修长挺拔，衬得他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生的很好看，她们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黎鸿抚摸着自己的脸，对自己出挑的长相甚是满意。
这么自信，也不知道像谁……
忽然间，一阵刺耳的哭声传来，黎湛驻足向身后望，一个面相不善的络腮胡大汉，死死抓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想要逃脱无果，并哭喊道：“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甚是好奇看着眼前一幕，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不是孙二么，咱还是别管了……”
“小姑娘真是不懂事，当街哭闹……”
“你怎知他们是父女，莫不是诱拐……”
络腮胡大汉见事情不妙，连忙向路人解释：“小女不乖，惊扰到各位。”言罢，直接抱起挣扎的小姑娘，意在逃跑。
黎鸿拧紧眉头：“二哥，他们真是父女么，我怎么瞧着不像。”
黎湛一早听闻大宁近来有诱拐孩童的恶性事件，不成想这帮人如此可恶，竟敢在京郊公然行凶。恶徒也是料定了民众多半认定他们是父女，不愿插手家务事。就算看出不妥，也鲜敢上前阻拦。
天子脚下，本是首善之地。大宁新帝如要施策，任重而道远啊。
“慢着。”黎湛大步上前，按住络腮胡大汉的肩膀，大汉一脸恶相：“我管教女儿，别多管闲事。”
黎湛冷声道：“是不是你女儿，报官便知。”他周身环绕着居高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眸中深不见底的阴沉，令旁观人为之一骇。
大汉哈哈一笑，轻蔑地打掉黎湛的手：“她就是我女儿，别多管闲事。”
黎湛微微怔愣，提到报官之时，大汉神态无异，很是淡定，莫非小女孩真是他女儿？
原是他怀疑错了？
“夫君，囡囡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位年轻妇从人群中挤出，满脸惊恐，明明是与丈夫孩子相携出行，却是一脸做错事等待受罚的恐惧。
“这位公子，我们是一家人，请你别再管了。”妇人不敢直视黎湛，不安地站在大汉身旁。路人见闹了个乌龙，有的开始指责黎湛管人家务事。
黎湛和黎鸿兄弟二人正欲上前阻拦大汉，对上小姑娘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小姑娘冲黎湛摇了摇头，意在让他不要上前。黎鸿本还想拨开人群，与大汉再行理论，哪怕动手也在所不惜，一位老者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公子，这事你就别管了，连当官的都管不了，你一个外人也帮不上忙。”
“请问老者，有何隐情？”直觉告诉黎湛，即便大汉与小女孩是父女，小女孩的处境应当并不好。
通过老者的讲述，黎湛理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络腮胡大汉叫孙二，是京郊横行乡里的恶霸。妇人本与女儿相依为命，孙二见她们孤儿寡母，妇人也想寻个依靠，二人便搭伙过日子。谁料孙二对母女动辄打骂，见小女孩日渐长成，竟起了歹念。
小姑娘忍受不了继父的侮辱，母亲的沉默，出逃数次，每次被抓回，都是更严厉的毒打。
黎鸿忿忿不平：“孙二打骂妻女，官府为何不管？”
“小姑娘应当是报过官，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况孙二据说是哪位京官的远房亲戚，不敢惹啊。”老者叹了一口气，实在无奈。
黎湛明白老者的无奈从何而来，打骂之事放在家务之中甚是难断，至于侮辱之事对方大可抵赖，况且闹得太大于小姑娘清白有碍
失了清白的并非受害之人，而是施暴之人…
至于这孙二，无论是何官员的亲戚，仗得谁的势，也不该被纵容其横行乡里，欺侮妇童的恶行。
众生本平等，因人的贪念而不对等，横生所谓尊卑，搅乱人世安宁。
大宁似一条初醒的神龙，盘踞在华夏之地，气吞四海，一洗万空。唯见那泱泱江河贯千古，洪荒绛气纵八荒。
举目观楼宇之瑰丽，锦天绣地；俯首见车马骈阗，罗绮熙攘。街巷阡陌，四至八道，大小商铺林立，长街川流不息。
烟火气揉碎在京城，百姓纷纷咏赞新朝新气象，黎民于从战火中复苏。
此间繁华，终不见五十年前的战火疮痍。
在蓟州的八年，陈效凌已然从女孩成长为少女。再度回京之时，恍如隔世。
*京郊 员外街
陈效凌掀起帘子一角，盯着馄饨摊子，随着马车走远。
“那家馄饨是我最爱吃的，以前四伯总是……”，“四伯”这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可还是勾起了伤心往事。
她呆呆地盯着外面，攥紧了衣角，眼眶微微发红。
罗桉见她触景伤情，握紧了她的手，“说好了再也不哭的，义父知道了不会心安的。
陈效凌的四伯再也不会回来，教她读书写文，授她做人之理……
而是永远留在了两年前，蓟州那个冷到心死的冬天。为了百姓，为了大宁，忧国奉公，积劳成疾，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两年前陈云起离世，陈效凌忙前忙后，从不在人前示弱落泪。直到最近几个月，阿凌才好似慢慢走出来了。
罗桉握着她的手，又掐了掐她的小脸，忍不住叹气，脑海里浮现出她从前的稚嫩。
罗桉和罗榆姐弟陪伴了陈效凌八年，虽是日日相对，望着眼前人清瘦的脸颊，昔日的惯养被坎坷一点点抹去：
年方十八的少女身着淡黄罗衣裙，还是前几年实行的花纹与料子，头上别了一只素雅的兰花簪。质朴的服饰，亦掩不住少女的灵动可爱。
陈效凌并非第一眼惊艳的长相，却生了一双令人难以相忘的眼睛，澄澈无邪，灿若星辰。
一双圆眸，眉眼弯弯，灵韵流转，时而俏皮，时而淘气。
鹅蛋脸如琼脂般白皙光洁，秀鼻微塌，唇不点而红。粲然一笑之际，灿烂明媚。
长得好看的人不少，可长相这般讨喜的，却不多。
“我们去喝碗荔枝膏水吧，消消暑。”天气暑意不消，陈效凌用帕子随手一拭，将泪水连带着汗水一同抹去，好似那伤感不曾来过。
在当时新鲜荔枝十分珍贵，普通人消费不起。所谓荔枝膏水，实际上与荔枝毫无关系，膏水是用乌梅加砂糖，麝香，姜水熬制而成，置凉后加冰，是消暑的常见饮品。
“不是消消暑，怕是消消食吧。”罗桉指向饮品铺子旁边的面店：三鲜面、鸡丝面、桐皮面、猪羊生面、笋泼肉面、子料浇虾面……
他们尚在京郊，到侯府还有一段时间，索性先吃点东西垫垫。
“总算吃饭了。”陈效凌拉着罗桉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入面店。
…………
你听说了没？”面馆一位高个子食客满脸神秘，小声说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另一位矮个子食客嫌他打扰自己吃饭，却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
“当今皇上……”高个子放低声音，左顾右盼，才敢继续说：“弑父杀兄，与北燕勾结，得位不正。
“这么带劲！”矮个子拉着高个子窃窃私语。
“当朝元中书令曾是先帝男宠，与咱们新皇，势如水火呢……是不是要为情郎报仇啊？”
“肃王已经进京，听说皇上登基还有他一份呢……哎呀，可有好戏看了！”
离他们不远的陈效凌正投入地吃着面条，闻言猛地一松筷子，“咳咳咳”咳个不止，又怕惊到周围人，憋得小脸涨红。
若非牛饮三大杯水，又有罗榆在一旁给她顺气，她怕是要成为本朝第一个吃面条噎死的人。
罗桉低声不屑道：“他们真是不要命了，敢妄议政事，说得还这般离谱……”
陈效凌用帕子擦擦嘴，正色道：“管他们呢，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谁做皇帝不一样？”
“咱们啊，有吃有喝就行。”说罢，她又夹了几片牛肉，拌入肉沫少得可怜的面碗。
*员外街另一侧
午后的员外街其实稍显冷清，许是历经一个上午的冗忙，喧嚣声渐渐远去，车马声分外清晰。
两位身材挺拔，气度不凡的男子徜徉在此。年长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年少些的，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二人相貌出众，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好奇二人的关系：是父子？年岁差得仿佛小了；是兄弟，相差仿佛又有些大；那……是叔侄？
“二哥，这大宁京城虽说热闹，可是和咱们燕都相比，倒也差不多。”
黎鸿是北燕的七王子，这是他第二次来大宁京城，嘴上不认，其实看什么都是新鲜景。
少年人如同午后的日光，热烈却并不焦灼。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五官英气立体。如小狼般，略显青涩，却给人以莫名的侵略感。
匆忙间梳起的发髻，有几缕如墨浸染的黑丝垂下，少年的不羁毫不掩饰，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儿郎最难藏匿满腔赤诚。
颊边一颗痣好似朱笔微点，很是显眼。
会相面的高人说，这是有情痣，预示着他注定要为情所困。
谁为情所困都有可能，可没心没肺的黎鸿，绝不会耽于情爱。
他的母妃曾毫不留情地评说道。
黎湛偏头注视满面红光的七弟，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轻好，对新鲜事物总是抱有一腔热情……他年岁渐长，早已过了贪新鲜的年纪。
更何况，此番被皇上召见便是为了询问军情，他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脑中排演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与对话。
新帝多疑，北燕又是归顺不久，一切尚未安定。
他面圣所言，于北燕安稳而言至关重要。
故而黎湛始终眉头微皱，怀揣心事，亦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路过卖簪花的摊位时，黎湛感受到一阵炽热的目光落在脸颊，稍稍移神，目光与少女相对。他觉得有些失礼，微微点了点头，阔步离去。
只见那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垂下美目，一抹红晕覆上了少女稚嫩的脸，拿着簪花的手微微攥紧，与旁边的姑娘窃窃私语：“那位公子生得真是好看。”
黎湛的相貌是顶好的，深邃俊美的面容自不必说，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凸显出他的身材愈发修长挺拔，衬得他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生的很好看，她们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黎鸿抚摸着自己的脸，对自己出挑的长相甚是满意。
这么自信，也不知道像谁……
忽然间，一阵刺耳的哭声传来，黎湛驻足向身后望，一个面相不善的络腮胡大汉，死死抓住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想要逃脱无果，并哭喊道：“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甚是好奇看着眼前一幕，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不是孙二么，咱还是别管了……”
“小姑娘真是不懂事，当街哭闹……”
“你怎知他们是父女，莫不是诱拐……”
络腮胡大汉见事情不妙，连忙向路人解释：“小女不乖，惊扰到各位。”言罢，直接抱起挣扎的小姑娘，意在逃跑。
黎鸿拧紧眉头：“二哥，他们真是父女么，我怎么瞧着不像。”
黎湛一早听闻大宁近来有诱拐孩童的恶性事件，不成想这帮人如此可恶，竟敢在京郊公然行凶。恶徒也是料定了民众多半认定他们是父女，不愿插手家务事。就算看出不妥，也鲜敢上前阻拦。
天子脚下，本是首善之地。大宁新帝如要施策，任重而道远啊。
“慢着。”黎湛大步上前，按住络腮胡大汉的肩膀，大汉一脸恶相：“我管教女儿，别多管闲事。”
黎湛冷声道：“是不是你女儿，报官便知。”他周身环绕着居高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眸中深不见底的阴沉，令旁观人为之一骇。
大汉哈哈一笑，轻蔑地打掉黎湛的手：“她就是我女儿，别多管闲事。”
黎湛微微怔愣，提到报官之时，大汉神态无异，很是淡定，莫非小女孩真是他女儿？
原是他怀疑错了？
“夫君，囡囡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位年轻妇从人群中挤出，满脸惊恐，明明是与丈夫孩子相携出行，却是一脸做错事等待受罚的恐惧。
“这位公子，我们是一家人，请你别再管了。”妇人不敢直视黎湛，不安地站在大汉身旁。路人见闹了个乌龙，有的开始指责黎湛管人家务事。
黎湛和黎鸿兄弟二人正欲上前阻拦大汉，对上小姑娘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小姑娘冲黎湛摇了摇头，意在让他不要上前。黎鸿本还想拨开人群，与大汉再行理论，哪怕动手也在所不惜，一位老者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公子，这事你就别管了，连当官的都管不了，你一个外人也帮不上忙。”
“请问老者，有何隐情？”直觉告诉黎湛，即便大汉与小女孩是父女，小女孩的处境应当并不好。
通过老者的讲述，黎湛理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络腮胡大汉叫孙二，是京郊横行乡里的恶霸。妇人本与女儿相依为命，孙二见她们孤儿寡母，妇人也想寻个依靠，二人便搭伙过日子。谁料孙二对母女动辄打骂，见小女孩日渐长成，竟起了歹念。
小姑娘忍受不了继父的侮辱，母亲的沉默，出逃数次，每次被抓回，都是更严厉的毒打。
黎鸿忿忿不平：“孙二打骂妻女，官府为何不管？”
“小姑娘应当是报过官，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况孙二据说是哪位京官的远房亲戚，不敢惹啊。”老者叹了一口气，实在无奈。
黎湛明白老者的无奈从何而来，打骂之事放在家务之中甚是难断，至于侮辱之事对方大可抵赖，况且闹得太大于小姑娘清白有碍
失了清白的并非受害之人，而是施暴之人…
至于这孙二，无论是何官员的亲戚，仗得谁的势，也不该被纵容其横行乡里，欺侮妇童的恶行。
众生本平等，因人的贪念而不对等，横生所谓尊卑，搅乱人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