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绫低头握紧桌上的茶盏:“没想到,小世子还有这样的经历。”

    宇文琰嘴角上扬:“是啊,不过既然答应了你,我不会反悔。只不过,我不会自己出面,我会介绍个帮手给你。当然咯,你得靠自己的本事,让圣上将这个人派给你。”

    谢绫起身揖礼:“多谢小世子,还请告知此人姓名。”

    “监察御史,闻叙。”

    谢绫知晓此人,前年的新科进士,为人刚正不阿,是崔家的门生,又在御史台任职,与他一齐调查倒是非常合适。

    只不过,当初他退了崔家的婚事,不知道此人会不会…

    谢绫出了宇文琰的书房,发现阿忆正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阳光洒在她白净的脸庞上,一切都显得岁月静好。

    他想起宇文琰所说的故事,在故事说完的那刻,他就知道,那个姑娘是阿忆。

    他带着笑容去找阿忆,阿忆听见脚步声回过头,问:“好了?”

    “嗯。”谢绫答。

    阿忆上前一步挽住谢绫:“我搬出去,和你,住吧?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

    谢绫脑海中闪过他与徐景韵的画面,下意识的推开了阿忆:“再,再说吧。”

    阿忆被他推开有些愣神,宇文琰走了过来:“不如你们夫妇二人在此住下,谢公子不是说还有事要办么?正巧,我得回趟塔娜,走之前我会吩咐好下人。”

    “好。”谢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宇文琰。

    阿忆则是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她总觉得宇文琰对她的态度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可既然谢绫都答应了,那就只能夫唱妇随了。

    “咦?崔姑娘呢?”阿忆突发奇想的问宇文琰。

    宇文琰回道:“她呀,留了封信,说出去闯荡江湖了。”

    阿忆噗嗤笑出了声来,谢绫听见崔姑娘三个字,眼神忽闪了下。

    宇文琰睨了眼他:“谢公子放心,不是与你议亲的崔姑娘。”

    阿忆和谢绫被安排在一起,阿忆本想再让宇文琰帮忙安排一间,谢绫却拉住她:“干什么?我睡地上,你难道想别人知道我们夫妻不合么?”

    谢绫其实有私心,当他知道宇文琰觊觎自己妻子时,内心是十分不悦的,奈何还需要他的助力也不好说什么。眼下,如果阿忆与他分房睡被宇文琰知道,岂不是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他谢绫的东西,除非是自己不想要了,否则谁也别想夺走。

    夜里,谢绫躺在地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在思考有什么办法让圣上将闻叙派来滁州。明着说的话,会让有心之人提前知道要彻查官员贪污之事,这样他们便会提前销毁罪证让他无迹可寻。可如果要不明着说,又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圣上答应呢?

    “谢绫?你怎么,还不睡。”阿忆软糯糯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谢绫沉沉的道:“没什么,在思考些事。”

    阿忆掀开被子,双腿盘起坐在床沿边:“那你,思考出,答案了吗?”

    “没。”

    阿忆托着腮:“那你,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谢绫被她的话逗笑:“朝堂的事,你一女流之辈怎么会知道。”

    “你可不要,小瞧,我们女人,聪明起来,可是,可以胜过你们,男儿的。”

    谢绫见她如此坚持就说道:“我想让圣上派个人来帮我,可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圣上派人来帮我的理由。”

    阿忆没了声音,坐在那努力思考。

    没多久,她就开口:“这还不简单,你,之前从未,处理过,州县事务。你可以,以不懂事务为由,让圣上派个人,给你,这样,不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那,如果让圣上派我想要的人,该如何?”谢绫转过身,盯着阿忆。

    阿忆说:“你母亲,是谁,你忘了吗?”

    谢绫恍然大悟,嘴角的笑容止不住的往上扬:“阿忆,谢谢。”

    黑暗中,阿忆害羞的低下了脑袋,她快速躲进被子里,背对着谢绫:“睡了!”

    这晚,阿忆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坐在一颗银杏树下打瞌睡,远处的池子边是位正在弹琴的少年。她被琴声吵醒,气的她捡起石头,丢向湖里。

    弹琴的少年被溅起的水弄湿了衣衫,可他并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心中更来气,绕过池塘来到少年身边,语气急躁的说:“你是哑巴么?你吵到我睡觉了。”

    等了好久,少年才开口:“睡觉就到该睡的地方去,你吵到我弹琴了。”

    阿忆睁开眼,天亮了,这是她第一次梦见这位少年,却总觉得与他很熟悉的样子。

    地上的被褥早就被谢绫收拾起来,她洗漱好,就准备出去晒太阳。路上她听丫鬟说,宇文琰已经离开去了塔娜,此行好像不是去打理主宅那么容易。

    阿忆才不管那么多,她找到了谢绫,那便足够了。但昨天谢绫下意识的推开了她,总觉谢绫同她的关系,好像没有在谢府时那么好了。

    皇城内,乾清宫侧殿。

    “云华,一年到头都进不了宫几次,今儿怎么突然来了。”元明帝问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娇嗔的说:“皇兄,您难道不知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元明帝哈哈大笑:“朕这几个妹妹里,数你最直爽,不像其他几个,话里有话,所以朕自小就爱和你打交道。说,什么事。”

    “皇兄派绫哥去了扬州,这孩子,今就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信来,说是从未处理过州县事务,想让皇帝舅舅派个得力的人给他,也好教教他。”

    元明帝咂了下嘴:“朕记得,谢绫颇有才干,连他哥哥都被他比下去。”

    晋阳长公主忙说:“皇兄,儿行千里母担忧…”

    元明帝打断她的话:“放心,朕会安排好的。”

    晋阳长公主见事情有了转机:“皇兄,可否派闻叙前往?绫哥对他可是十分仰慕。”

    “闻叙?”元明帝拧紧眉心:“好,朕知道了。”

    晋阳长公主告退后,内侍走了进来,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元明帝斜睨了他一眼:“说吧。”

    内侍这才敢放心的说:“依老奴之见,让闻叙去会不会是没有隐情?”

    “姜孝,眼睛毒,谢绫此番是做足了打算,不自己出面,让云华来。云华磨人的本事朕是领教过的,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不过这孩子肯定是替朕在办事,既然如此,朕何不满足他。”元明帝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姜孝阿谀奉承道:“陛下英明。”

    自打谢绫给晋阳长公主写信,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晋阳长公主就托人送了许多银两还有衣物来,独独没有给阿忆东西。

    谢绫觉得闻叙来了住在宇文琰府上不妥,便花了些银子租了个宅子,提前和阿忆先搬了过去。

    院子坐落在宇文琰府邸的隔壁,两家就隔了一条街。

    阿忆拿着扫帚正打扫着院落,这座宅子荒废了许久,满地的落叶,家中的家具也是布满了灰尘。

    “阿忆,我们得去采买几个奴仆来。”谢绫弯着腰擦着椅子,对阿忆说。

    阿忆则是摇头:“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半日时间,阿忆和谢绫将宅子收拾的紧紧有条。谢绫提议午膳出去吃,来滁州也有些时日,还没有好好感受过此处的风土人情。实则,他是想再出去了解点关于刘知府的事,好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阿忆欣然答应,与谢绫出了门,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她看着谢绫的背影,心中既有苦涩,也有甜蜜。

    甜蜜的是,她现在和他单独相处,俨然像是对小夫妻;苦涩的是,她不明白自己在谢绫心目中的地位,也许哪天谢绫真正喜欢的人出现,她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个…

    很快,谢绫找了处路边的小摊坐下:“要想了解一处地方的风土人情,不该去繁华的酒楼,而是该来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

    “客观,您说的十分有理,要吃点什么?”摊子的老板问。

    谢绫十分客气的说:“您这什么好吃就吃什么。”

    老板熟练的做着手上的动作:“好嘞,客观您稍等,马上就好。”

    羊肉面、秦栏卤鹅、凤阳酿豆腐每道菜都看着十分诱人,老板得意的说:“都是滁州当地的特色菜,两位客官尝尝在下的手艺。”

    “老板,你是当地人?”谢绫并未急着动筷,反而是与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点头,谢绫又说:“可否问几个问题?”

    老板见他两点了那么多菜,也不好拒绝,擦干净了手坐下:“您说。”

    “刘知府是个怎么样的人?”谢绫问,后又觉得问得过于明显:“您别担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老板环顾四周后才说:“贪官,绝对的贪官。”

    “此话怎讲?”

    老板义正严辞的说道:“他为了中饱私囊,加收滁州的赋税,百姓们苦不堪言。可他又仗着自己的权势,只要我们谁说出去了,就灭了谁的口。”

    阿忆说:“那你说了没事么?”

    老板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来,这位公子不是普通人,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谢绫毫不含糊地回答道:“好。”

    老板与他们交谈完,就起身去做菜,阿忆夹着菜小口小口的吃着,她问:“谢绫,你相信他?如果,他说的是,假的呢?”

    谢绫并不在乎:“不止他,还有别人,也和我说了刘知府的事,我觉得并不假。”

    阿忆低下头,吃着碗里的菜,两人相顾无言。

    两日后,闻叙还有扬州那边派来的人都到了滁州,谢绫准备与他们先商讨下计策,再做事。

    阿忆见到闻叙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刚正不阿,难怪谢绫会想办法让他来帮忙。

    “谢绫兄,前日接到圣上的旨意,我就快马加鞭来了滁州。若是有用得到闻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闻叙客气的和谢绫说道。

    谢绫邀请他进屋:“闻兄,请入内,我们边喝茶边聊。”

    阿忆给他们端了壶热茶,随后就走出了屋子,坐在院子里看起了书。

    谢绫率先开口:“闻兄在御史台任职,想必对于贪官污吏之事最为痛恨吧。”

    “御史台的职责便是监督百官,小世子也给我写信,说明了事情的来由。”

    “闻兄可有什么好计策?”

    闻叙摇头,他路上虽想过此事,可却还没有万全之策。

    “当下,我们得让百姓自己先开口,否则就没有正当理由去调查他。”

    “谢兄,小世子同我说了件事,或许我们可以以此为突破口。”

    “你说。”

    谢绫听说有突破口,立马眼中有了光亮。

    “刘知府府邸的后院,有几位被他掳走的姑娘。我们可以从她们入手,派我们的人进去,说动她们,让她们给家中人写信,再由我们这位派进去的人带出来,交给这些姑娘的家人。让这些她们的家人带头,来状告刘知府的恶行。”

    “那如果,这些姑娘不愿意写信给她们家人呢?我们没有实打实的把握,可以护她们的家人不被刘知府迫害。”

    闻叙神色从容,给自己倒满茶水,道:“她们的性命都要没了,自是会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至于她们的家人,你放心,小世子早就吩咐过他手下的暗卫们,会保护他们的。”

    “那,我们派进去的人,可有人选?”

    闻叙瞟了眼坐在院内的阿忆:“自然是您的夫人。”

    谢绫眉心皱紧,语气微怒:“她?不可以,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她一届弱女子去。”

    “那谢兄觉得还有谁更适合?其他人你放心么?这可是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出去的事情,您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反水?”

    “那也不能拿她去赌。”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谢绫看着坐在院内认真看书的阿忆,心中对她的愧疚之感更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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