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色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爬进一家小酒馆。

    他小小的黑色眼睛在脑袋上鼓出来,贪婪地盯着吧台上的一块熏肉。

    “再来一杯。” 熏肉后面的男人粗声大气地说,把手里的木头酒杯敲得梆梆作响。他有一把马鬃似的浓密胡子,上面零星地散落着面包屑,一支油腻的扳手插在他腰间的皮带里,布满机油的厚橡胶手套从他屁股兜里露出破了洞的指头。

    “你已经把我们这儿的雪莉酒都喝完了,Blendi,” 扎着围裙的矮胖厨娘从吧台后面的冰桶里拿出一支金黄色的酒瓶,“Cream得另加钱——”

    布兰迪骂骂咧咧地从布满油渍的马甲口袋里抓出一把Lek(列克),重重地拍在吧台上:“快倒满,Mirela,我知道你还存着一桶。我有钱——只需要吓唬吓唬那些人傻钱多的白痴们,他们就愿意掏出一袋一袋的列克换一个机油滤网。”

    米蕾拉把吧台上的列克扫进自己的围裙兜里,从宽厚的胸脯里发出风箱似的笑声:“唉,布兰迪,怎么说呢,你不欠帐的时候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熏肉盘子被厨娘的胳膊推到了吧台边缘,墙角的灰色老鼠抽动了一下耳朵。

    窗子忽然打开了,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夏夜干燥的风带着森林里的一丝水汽猛地灌进来,布兰迪打了个哆嗦,他的胳膊肘碰到了熏肉盘子。

    啪——

    盘子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那只灰色老鼠箭一般地冲出去,把熏肉叼出了酒馆。

    “怎么回事......” 米蕾拉在围裙上擦擦油腻的肥手,嘟嘟囔囔地走过去,“天气预报就没个准头,这就是他们说的今夜晴朗无风——”

    “我就从来不相信电视上那套鬼话!他们除了想从我们的口袋里弄出钱来什么事都不干!” 布兰迪弯下腰捡起盘子,“嘿,米蕾拉,我记得还有块熏牛肉......”

    “别管它了,你给的钱够加一份新的。” 厨娘在窗户前停下,借着门口牛皮灯摇摇晃晃的光,她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矮小男人正蹲在垃圾桶边捧着一块什么东西啃着。

    “你是谁?” 厨娘大声发问。她已经好几个年头没有碰见流浪汉了。森林边的村子由于交通不便逐渐败落,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落魄潦倒的男人会长途跋涉来到这片森林边缘。他来到这里干什么?这儿不繁华也不富裕,最近森林里还闹鬼——

    她推开酒馆的木门走出来。

    男人没有光泽的头发乱糟糟的,顶上秃了一块,他的皮肤很脏,但从他水汪汪的绿豆眼里依稀可以分辨出他的年纪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大。

    他害怕地看着她。

    可怜的男人。

    米蕾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想到了自己两年前生病死了的丈夫。

    “你迷路了吗,先生?” 她好心地问道。

    男人的眼睛不停地四处乱瞟,苍白的脸上挂着汗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木棍,指着米蕾拉。

    “放松,放松——” 米蕾拉伸出双手安抚着惊恐的男人,她觉得他一定是害怕极了,居然想用这样一截小树枝自卫,不知道身上藏着一段怎样艰难的往事——也许和她一样,失去了唯一的家人。想到这儿,她决定给他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处,只要他开口请求。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

    “Avada kedavra!” 他忽然惊恐地大喊。

    一道绿光闪过,厨娘漆黑的眼珠子不再转动了,友善的表情凝固在她红红的脸庞上。她缓慢地向后仰过去,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顶闪烁的星星怜悯地俯视着她一动不动的身体。

    小个子男人哆哆嗦嗦地挥动手上的木棍,厨娘的尸体漂浮起来,四肢无力地挂在身边,最后轰的一声落进了大垃圾箱里。

    “你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男人惊慌地转过身,他把魔杖藏到身后,但很明显,那个女人已经看到了它。

    “你好,先生。” 她披着一件旅行斗篷,脸上带着一丝愁容,“请问你能把那根树枝还给我吗?”

    “这是......你的魔杖?”

    “魔杖?” 女人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一点,语气变得快活起来,“你一定是个巫师了。太好了,那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回到猪头酒吧了。都怪我丢了魔杖,这地方连骑士巴士都等不到......部里一定开始找我了,我在这儿迷路了这么久,绝对会被扣薪水的,这真是太糟糕了,不是吗?”

    她的话就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地从嘴里涌出来,小矮星彼得只抓住了“部里”这个字眼,这就足够了。他不能这样空手去找黑魔王,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Imperio!(魂魄出窍)”

    “啊,是的,很棒的夜色。” 略显丰满的女人忽然转移了话题,她抬头望望星空,脸上露出了迷茫而安静的笑容,“想一起去森林里走走吗?”

    “当然。” 男人的声音非常尖细,他似乎鼓起了一些勇气,但一双小眼睛仍然不停地转动着扫视四周,神情警惕。

    女人茫然地望着漆黑的森林,步伐机械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森林中。

    “米蕾拉?” 布兰迪醉醺醺的声音从小酒馆里飘出来,“熏肉呢?我可是给了钱的——”

    他的声音飘散在森林边缘,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米蕾拉?” 布兰迪提高了音调,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夜风吹散了脑袋上的酒气,他努力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头顶上摇晃的灯笼洒下忽明忽暗的光芒,远处树根下的虫子发出吱吱的叫声。

    “该死的婆娘,我不会再让你骗我一个子儿了!” 布兰迪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子,胡子上的面包屑都落到了他油腻的马甲上,“我一定要把你的小金库都挖出来,我知道你每次趁我喝醉都多收两个列克!”

    他浑浊的双眼在凹陷的眼眶中转动,垃圾箱边一点灼眼的金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咧开长满胡髭的嘴角,一定是有人掉了一袋值钱的玩意儿。

    布兰迪得意地吹着口哨走过去,借着牛皮灯笼的一点微光,他认出了那枚粗大的戒指,米蕾拉的手挂在外面,她黑溜溜的眼睛像废弃房屋的窗户一样空洞地瞪着天空,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块掉在地上的冷熏肉。

    布兰迪猛地后退两步,手里的瓶子掉在地上咕噜噜地转了两圈。

    他嘴巴半张着,呆呆地望着一片杂乱支棱的树梢,吱吱作响的虫鸣消失了,尖锐的啸叫声在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刺得他脑门上的青筋直跳。

    过了一会儿,他的胡子才开始颤抖起来,一声和他体型不相符的尖叫从嗓子里凄厉地蹦出来。

    “谋杀——!”

    ***

    “是你吗?主人......主人......” 矮个子男人匍匐着爬到一条蛇的面前,他的声音颤抖,目光在那条蛇血红色的眼睛注视下躲躲闪闪,“我——我听说这里有许多......许多老鼠被——被附身之后......”

    那条蛇立起上身,发出嘶嘶的声响,虫尾巴往后瑟缩了一下,地上的枯叶发出咔嚓的脆响。

    阴影中的女巫仍然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一个男人对着一条蛇说话。

    忽然,一缕黑影从蛇的身上飘然而出,落在了男人的头顶。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一双绿豆眼紧闭着,残缺的黄色牙齿发出嘎嘎的声响,好像他忽然掉进了冬天刺骨的黑湖。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另一个冷酷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响起:“虫尾巴......虫尾巴......欢迎,十三年了,是什么带你回到了伏地魔身边?”

    “主人......是我的忠心——” 虫尾巴的粗短的肥手绞在一起,眼泪汪汪地说道,“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

    “不要对我撒谎!” 寒冰似的声音嘶嘶地说,“你身上弥漫着恐惧和怯懦的臭味,当然......如果不是被你的老朋友追赶得无处藏身,你也不会来到这里......”

    “主人!” 虫尾巴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慌,“主人,您听我解释。我——我是真的对您忠心耿耿!我给您带了这个女人!她是魔法部的!”

    虫尾巴用中指指着呆立在树荫下的丰满女人,她的脸上挂着茫然的笑容,在一根颤抖的魔杖指挥下,慢慢走到月光里。

    “你好。” 她友善地说。

    “真有趣......” 虫尾巴又换上了耳语般的声音,他的手不再颤抖了,魔杖往上抬起几英寸,指着女人的脑袋,“遗忘咒......强大的遗忘咒,是谁在你身上埋下了秘密?”

    他轻轻甩动手腕,女人朦胧的眼睛眨了两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是谁?我在哪儿?”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虫尾巴的眼睛空洞而冷漠地盯着她,女人打了个寒战。

    “伯莎·乔金斯。” 伯莎说,她转动脑袋打量四周,然后目光落到了男人手里的魔杖上,“哦,那是我的魔杖,可以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没用的......必须打破这个咒语......” 虫尾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冷酷而阴险,小眼睛端详着自己粗短的手指和手里的魔杖,“......虽然需要消耗我的健康,但还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吗?十三年无法合眼的日日夜夜......是时候得到一些希望了......”

    伯莎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她从眼前的男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的魔杖在他手里,但他并没有任何归还的意思。他甚至转动了一下手腕——

    “Crucio!(钻心剜骨)”

    突然响起的凄厉惨叫惊起一群黑色的飞鸟,扑棱棱地飞上了夜空。她瘫倒在地上,手脚不自然地蜷曲起来,全身上下剧烈地颤抖。漆黑的泥土沾上了她的脸庞,嵌入她死死抠在地上的指甲里,血丝爬上她的双眼,突起的眼球里迅速充满了痛苦的泪水。

    “Crucio!” 虫尾巴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眼前翻滚尖叫的女巫,好像在欣赏一件不可多得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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