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特郡夏日里最晴朗最温暖的一个月刚过去不久。

    苍翠欲滴的大片草地和树林绵延在铺满晚霞的天空下,干爽温暖的土地此时变得硬邦邦的,只有小湖泊边上的树荫底下还有一片开满蓝紫色绣球花的软泥地。

    远处耸立着一幢古老的宅邸,宽敞的车道通向蓊郁错落的花园,许多长方形的玻璃窗嵌在灰白色的外墙上,几座高耸的圆形尖顶塔楼矗立在庄园两翼。

    平直热烈的阳光,细微悠长的虫鸣,延绵起伏的山岭,一切都平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这种困顿燥热的黄昏,一丝凉风是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奢望,然而在这片山坡顶上,从不间断的微风却始终缠绕着一颗巨伞状的橡树,仿佛施了魔法一般神奇。锯齿状的叶片沙沙作响,发出歌唱一般的声音。

    这颗橡树足有100英尺高,繁密的枝条毫无忌惮地向四面伸展。叶片交错挡住西斜的落日,枝干横斜划出片片阴凉。

    西奥多·诺特躺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的牛仔裤短了一大截,露出一段苍白瘦削的脚踝,似乎是因为在很短的时间里个头蹿得太快。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十五岁男孩——如果人们可以忽略掉几片像蝴蝶一般绕着他飞舞的橡树叶。

    他伸出手掌想挡住树叶间漏下来的圆形光斑,但上方的树干晃晃悠悠的,总不让他得逞。

    “德拉科,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 交错的树枝间露出一个浅金色的脑袋,然后丢过来一根带着叶子的小树枝。

    “拿它挡着。” 德拉科懒洋洋地说,“所以,为什么今天你父亲看起来气急败坏的?”

    “那群古怪的妖精们非常棘手。” 西奥多掰下一小段,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艾弗里和我爸爸去了好几次,但他们总是滴水不漏。”

    “他们有胆子反抗黑魔王?我不认为如此。” 德拉科轻蔑地说。

    “不,他们只是哪边都不想站,” 西奥多说,“他们不信任巫师,认为巫师都是强盗。这种情况下,武力威胁没有任何用处。我父亲给他们开了很多价码,包括古灵阁里一堆妖精制造的银饰,甚至还有自由——你知道,他们被剥夺使用魔杖的权力之后一直耿耿于怀,觉得那是对他们的羞辱。”

    “他们不需要魔杖就能使用魔法。”

    “是啊,但这改变不了他们觉得被羞辱的事实。更何况——” 西奥多叹了一口气,“我爸爸说,十几年前黑魔王在诺丁汉附近杀死了一家妖精,他们对此仍然耿耿于怀。”

    “这个任务听起来不容易,但又不重要。” 德拉科晃着一条腿说。

    西奥多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感到被冒犯,他机械地挥动手里的树枝,出神地看着脑袋旁边飞舞的叶子。

    看他没有接话,德拉科继续说道:“难怪艾弗里最近没事就往我家跑,他似乎对我爸爸的任务非常感兴趣。昨晚我听到他建议说对神秘事务司的博德下咒。”

    “为什么?这跟神秘事务司有什么关系?”

    “听起来他们想要拿到神秘事务司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妈妈从不让我参与这件事,但似乎黑魔王把它看成一件能打倒哈利·波特的秘密武器。” 德拉科忽然折断了一根树枝,他把它用力地掷出去,但奇怪的是,树枝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飞回到了他手上。

    “我不理解,西奥。为什么他们都把哈利·波特当作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在我看来,他就是个狂妄自大,令人讨厌的男孩。甚至连学校里的教授们都这样,‘大难不死的男孩’,‘打败了黑魔王的男孩’,现在又多了一个‘三强争霸赛的勇士’。” 德拉科用一种拖腔拖调的语气讽刺道。

    “你在嫉妒。” 西奥多平淡地说。

    德拉科坐了起来,把手里的树枝狠狠地朝下面扔出去。

    远处的晚霞开始变得刺眼,等到夜幕降临,又会是一个闷热而柔和的夜晚,他会回到远处那座庄园里,被母亲赶进自己的房间。

    烦躁。

    西奥多说得对。德拉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没错,他说得对。

    没有人敢否认黑魔王的强大和残忍,食死徒们的战战兢兢很清楚地传达出这个事实。塞德里克死了,卡罗兄妹奉命追杀卡卡洛夫,但是波特却从黑魔王手下再次逃脱。

    根据诺特先生的说法,他挨过了几个钻心剜骨,还用缴械咒抵挡住了黑魔王的杀戮咒。这让所有食死徒私下都感到不可思议,尽管没有一个人敢在黑魔王面前显露一丁点这样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波特没有父母,不得不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险,所以才会被黑魔王看作一个合格的对手,但是这太不公平了。德拉科掏出魔杖,摩挲着光滑的杖身。

    烦躁在不断堆积。

    波特只是一个寄养在麻瓜姨妈家的愚蠢的混血男孩,而他是纯血统。

    他本该成长为一个比波特优秀得多的,令人尊敬的巫师,但他的父母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愿让他面对任何风险,甚至不愿意向他透露过多关于黑魔王和任务的动向,至少纳西莎的态度是如此,他爸爸——大多数情况下,他爸爸总是听他妈妈的。

    “我妈妈还把我当成孩子。” 德拉科望向远处,延绵的群山正在缓缓吞噬夕阳,再过几分钟,天空就会变成瑰丽的紫红色。

    “正好跟我爸爸相反。” 西奥多悲哀地说,“我爸爸已经不止一次想让我参与他的行动了。他不是最受黑魔王宠信的那个,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为什么不呢?”

    “你要是真参与过,你就不会喜欢的。” 西奥多干巴巴地说,“和折磨麻瓜没什么两样,听对方惨叫求饶,我只感到头疼厌倦。我爸爸说的没错,我更像我死去的妈妈——他不喜欢男孩子这样。”

    “你跟少跟别人提到你母亲。” 德拉科说。

    “我没什么印象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西奥多静静地望着叶片间露出来的一小点橙红色的天空,“我只记得有一天我妈妈没有起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爸爸当时不在家,那段时间他忙着替黑魔王对付傲罗……”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 西奥多平静得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没有人来,我们的邻居都很害怕我们。一两天后我爸爸回来了,告诉我妈妈病死了,就这样。”

    “我很抱歉。” 德拉科说,他头一回替西奥多感到有些难过。

    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西奥多能算得上他的朋友,克拉布、高尔只能算无脑的追随者。

    “这没什么。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能听懂我爸爸跟我说的那些故事——他们的‘信念’,他们的‘事迹’。有一次我问我爸爸,如果那个时候我会发射黑魔标记,是不是他就会早一点赶回来,也许我妈妈也不会死了。然后我爸爸就把我打了一顿。” 西奥多干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但我后来常常会想起这种可能性,你知道,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没有东西吃,卧室里开始散发出奇怪的味道——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漫长的沉默。

    “后来我爸爸带我去你们家,他告诉我你父亲是当年黑魔王最信任的人,但我只注意到你有爸爸和妈妈,你妈妈很喜欢你,你们住在很大的房子里——就好像梦里的画面变成现实。”

    “我和你们的生活都不太相同,包括克拉布、高尔、帕金森。你们有玩具飞天扫帚,有奶油杏仁糖,还有一堆朋友,但是我只有爸爸塞给我的关于黑魔法的书本,和对着我喊‘杀人犯’的邻居男孩。我意识到自己是个怪胎。”

    “我爸爸带我去过博金-博克。” 德拉科说。他不太确定该怎么接话了,他很少有这种新奇但令人很不舒服的体会。

    “啊,对,我知道那儿。我爸爸喜欢在家里鼓捣这些,然后派我去高价卖给博金先生,赚点加隆。但这并不容易——博金先生是个老滑头。黑魔王倒台之后,他虽然害怕,但也瞧不起我爸爸。”

    “他向来都是这样,” 德拉科含糊地说,他从树上跳下来,这是一个很高的高度,但他完全没有受伤,“上次我和我爸爸去的时候,他没有理我。”

    德拉科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该回去了。” 西奥多从树枝上翻身下来,

    德拉科背对着他大步往前走,看上去不太自在。

    “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我还想问问别的事情,我爸妈不跟我说的事情。”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 西奥多诚实地说,他看到德拉科抛过来一个带有威胁意味的眼神。

    “当然,总还有些遗漏的,我们可以再谈谈麦克尼尔他们和巨人谈判的任务。我爸爸说邓布利多那边的人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多。” 西奥多改口道。

    西奥多抬起头,他看见晴朗无云的夜空晕染出丁香花一般的颜色,西南方向有一颗明亮的星星在闪烁。

    他跟上德拉科的脚步,也许今夜是他能预见的短暂未来里,最古怪却又最轻松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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