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德国的飞机上,琴酒曾非常详细交代我任务内容。

    他总共重复了四遍,耐心得像教26英文字母拼写的幼儿园老师。

    他还给了我一个耳机,并表示他会全程远程指挥我行动。

    我当天的口头汇报顺序非常靠前,汇报完之后我就一直观察坐在不远处的竹内诚本。

    为了让他能注意到我,但又不显得刻意,同时便于琴酒他们能看到目标,琴酒让我挑了和他间隔座位走道的侧后方位置。

    竹内总共回头看过我两次,表情都很复杂。

    茶歇期间,他十分自然地走到我旁边和我打招呼:“好久不见,泰勒。”

    “好久不见,竹内教授。”我转向他,以便于我的摄像头可以拍到他。

    “祝贺你毕业。”他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留在美国。难道是回英国了吗?”

    “嗯,是啊。”我说出组织帮我伪造的参会单位,“在一家IVF lab(试管婴儿实验室)做胚胎学家。”

    “噢……原来是这样。”他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人,笑起来表情显得很慈祥。他指了指耳朵问我,“在听歌吗?可有些不礼貌哦。”

    他是指我为什么带了个入耳耳机。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我装作十分抱歉的样子,“前阵子实验室出了点事故,听力有些受损,医生建议我暂时带个助听器。”

    我听见伏特加在频道里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在夸我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非常好,他立刻给我说抱歉,再也不提我带耳机的事了。

    我们寒暄了一阵子,他问了问我的薪资待遇之类的,我问了下他等下要汇报什么,末了他突然提起了当年一起做的课题,问了好几个很深的学术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在确认我的身份。

    这个学术会议参会要求非常严格,不把参会代表证挂在脖子上居然会被保安拦住不让乱走,而且不管晚饭。

    下午四点多,交流结束。

    连下了两天雪的慕尼黑终于迎来阳光。斜阳的金光照在红砖和白雪之上,空气中仿佛充满了剔透的细碎冰晶。

    来参加会议的学者们三三两两聚在墙报那边讨论,还有些相约出去逛逛校园。

    我走到竹内诚本身边,问:“教授,等下晚饭怎么吃?”

    他对我说让酒店定了餐送来,准备让自己的研究生等下去拿。

    我看了看他口中那两位研究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组织的熏陶,我看他俩不像是研究生倒像是保镖。

    我点点头,微笑着邀请他:“如果您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逛逛校园?今天天气不错,而且这个校区如果不是开会,平时外人都进不来啊。”

    竹内略作思索,赞同了我的想法。

    琴酒在耳机里远程指导:「好,现在带他去caelum point。」

    按照琴酒给我指定的路线,我边和竹内聊天边走,途中还十分自然地帮他和校内名人铜像合了几张照片。

    指定狙击的位置是学校里的一个巨大花坛,花坛中央立着左手提秤右手执剑的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雕塑。

    深蓝的天幕下,高大宁静的大理石雕塑边缘被日光照出金色。

    雕塑天平表示“公平”,宝剑表示“正义”,紧闭双眼表示“用心灵观察”。在文艺复兴时期,造像的背面往往刻有古罗马的法谚:Fiat justitia, ruat caelum.(为了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琴酒他们故意选择这个地方,让后面负责调查的人以为这是针对竹内诚本欠债行为的“正义”极端审判。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从校外狙击一个很好的目标位置。

    到了这个指定的地方,我转过身说:“教授,这里拍两张吧?朱斯提提亚女神雕塑是这个校区的地标。”

    竹内诚本不疑有它,站到雕塑下面,微笑。

    他的“研究生”(就是保镖,我确信)很自觉地退到镜头之外。

    “再往这一点,教授。”我举着相机,说。

    “对,保持微笑,不要动哦。”

    “好,再来一——”

    ——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颅和后背。

    噗嗤一声,血花溅射在纯白的雪地上,他甚至没有发出声音,身体歪斜着,倒在正义女神的阴影里。

    琴酒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愣着什么?退远点。」

    我尖叫了一声,后退着跌倒在地上。竹内的两个“研究生”保镖冲上去,围住倒地的竹内尸体,同时拿出手机打电话,是在报警和叫救护车。

    我盯着他死不瞑目的脸。

    刚才路上他告诉我,他一直在托人找我,是想让我逃。

    因为他发现当时参与那个暑期项目的人似乎都被组织注意到了,志保是组织培养的也就罢了,其他人和组织并没有什么关系,组织也把他们吸收了进来。

    他很早就加入了组织,之后发现这是个恐怖的不归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很想找到我让我小心一点,让我千万不要进入组织。

    我抬头看着正义的女神,她背后深蓝色天空刺地我眯起来眼。

    「呆在那里不要动,之后跟他们走,按照之前计划的说。」琴酒对我的远程指导甚至附带帮我稳定情绪,「我会去接你。」

    我摘下胸针上的微型摄像头扔进不远处的下水道里。突然,空中再次传来一声枪响。

    非常响,像直接打在我心脏上的声音,像正义女神的审判。

    我缓缓低头,看见殷红的血花在我前胸渗开。

    我栽倒在地上,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维持了一会儿精神,意识失去前,我听见琴酒在耳机里喊了我一声。

    听他的语气,看来他也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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