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工匠总算是装置好了玉石床,姝已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心情不错地在院中练起了剑,这套剑法其实比起武力,观赏性更强,换句话说,就是舞起来比较好看,他还记得无序深渊中小公主在五彩斑斓的磷光中挽着剑花翩翩起舞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对她心动了。

    姝已沉浸在回忆中,手上的剑挥得越来越快。在一旁随侍的阿欢几次想开口提醒小姐有人来了,看了看身旁男人的神情,到底是没敢开口。

    一炷香燃尽,男人踱步上前,轻声说:“听闻颜伯父为你打造了一副玉石床?那块玉石我见过,只是大小占了优势,纯度略差,没有玉品阁的那块好,就是太子当初想送你但你没要的那块。”

    回忆被打断,明明被颜将军训斥过没有允许不准入府的褚翊,此时却又突然出现在了姝已身后。

    眼见小姐转身持剑刺向小侯爷的方向,阿欢吓得喊了一声:“小姐,那是小侯爷!”

    姝已看了眼阿欢那被吓得惨白的小脸,将刚刚指向褚翊颈间的剑微微上提,抬起了他的下巴,神情淡淡地问,“褚翊,这里是我家还是你家?”

    褚翊虽然不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她刚刚舞剑的样子,风姿绰约,一步一式都如婉转流光,如天上高悬之月,清冷不可近,如今盯着他的眸子也灿若星辉,仿如清泉。难怪乎当朝太子那样迷恋于她。

    姝已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禁蹙起了眉。他虽不喜凡人规矩,却也知褚翊那样明目张胆审视一个女子的眼神,非君子行为。

    褚翊不惧地用指尖夹住那冰寒的剑刃,将其向一旁挪了几寸,含笑道:“姝儿莫气,这里当然是你家,不过很快就也是我家了。亲迎日已定,如你无异议,过几日家母应该就会来贵府走正式过场了。”

    姝已将剑收入剑鞘,疑惑地问:“都说人间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总来问我做什么?”

    褚翊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剑气弄乱的衣领,不紧不慢地回道:“姝儿怕是又忘了,先前你可是说过,只要你不同意,纵使逼着你嫁过来,一切也做不得数。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谈谈你的最后一个条件,褚某非强人所难之人。”

    他这次脸上没有抹粉脂,疤痕也淡了许多,至少在姝已看来,这种程度的疤痕算不得影响容貌的东西,反而显得英气。但这也不能改变每次姝已看到他都很不自在的事实,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在自己渡劫期之前再见到这个人,那种感觉就和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可爱小猫异变成了一头大黑熊一样,让人惶恐不安。

    见姝已没说话,褚翊接着说,“抱歉。虽然知道你并无意于我,但家母希望我们能早日完婚。家母身体不好,时间可能是有些仓促,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切用度皆已准备妥当。”两年前,就备好了。褚翊低下头,隐去了恨意,再抬头时,依旧和气,“你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尽管提。”

    姝已倒是确实不记得颜姝已说过什么。但她有些唏嘘,颜姝已与太子之间的谣言甚嚣尘上,她知道他们之间并无首尾,可别人不知道,更何况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被颜姝已拒绝多回了,这种情况下,这人还执意成亲,这不太正常,至少以他看过的话本子来讲,男人不会有这么大度。

    “有件事,想和你说清楚。”姝已喜欢有话直说,与其让人误解,倒不如现在把事情解决了,日后他行事也方便。

    “哦,你说?”褚翊静静地看着姝已,眼里无悲喜,也没指望颜姝已能说出什么好话。

    “我对太子毫无想法,你不必试探我。”姝已握了握剑柄,实际上,颜姝已谁也不喜欢,她的野心,比这些男子大得多,只是走错了路。

    “你……”褚翊微微一怔,怎么和上一世的剧情走向不太一样?

    “但是我对你也没什么感觉,强扭的瓜不甜。”姝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更何况我们结了亲说不定你以后就得被人称作绿豆王八了,何苦呢?这武岳国名门望族甚多,京中女子貌美者更是比比皆是,以侯府的门第,为什么不换个人?”

    褚翊轻嗤了一声,总算是了变脸色,“姝儿,你这是在和我装傻吗?”

    “何出此言?”姝已不解。

    “被称作王八又如何,婚约是御赐的,侯府岂能有权推拒。”褚翊握了握拳头,语气有些悲愤,“我相信你不会忘了,你之前的赐婚对象是我大哥,两年前我大哥落崖身死,我侥幸活下来,大哥与你的婚约便被当今圣上改到了我头上,我被勒令等了你两年,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姝已看着他那微微泛红的眼角,不知怎的,就想起小公主曾说过类似的话,“我看似自由,实际上被束满了枷锁,除了母后,其他仙者宠我敬我,只不过是因为我是灵姝族唯一继承了上古血脉与修为的灵姝,我的血是这世间唯一能温养无妄花之物,我死则花败。从他们选择用无妄花净化万界恶念那一刻起,便在我身上寄托了太多期许与希望,我注定要孤身一人守着那无妄花到永恒。不能与你在一起,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小公主那苦涩孤寂的神情与面前之人重合,姝已感觉心脏都开始疼了起来,缓了缓开口道,“最后一个条件,若你能做到,我便答应与你成婚。”

    褚翊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应声道:“我说过,无论什么条件。”

    “助我修魔。”

    “你说什么?”褚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他突然觉得他好似从来不曾认识她,哪怕是修仙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他都能理解,修魔?颜姝已怕不是疯了。

    “很简单,我入侯府之后,无论我要什么资源,你都帮我找齐就行,其他的你不必多问,除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修魔,我自不会给侯府带来麻烦。”

    在将军府修炼,还是在侯爷府修炼,对他来说无差,只要人类不阻挡他修魔,其他的,他都不在意。更何况,褚翊的身体里,可能会有小公主的神魂。

    褚翊环顾四周,见姝已的小丫鬟并不在,确定此番言论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咬了咬牙道:“好,我答应了。”

    说罢,褚翊转身离开,走了一半,似是想起来什么,停下来扔回一瓶药。

    “治伤疤的药,你可以试试。”褚翊比画了一下脸,浅浅一笑。

    “我的脸,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脸吧。”姝已打趣道。

    “那不是正好与你相配。强扭的瓜是不甜,但我们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褚翊望向颜姝已,话语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姝已与其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目光都像那攀在树杈上的七星蛇眸,蛰伏的毒。

    “呵,但愿你我是同路人。”姝已嗤笑。如果到时候确定了小公主的神魂在他体内,而不是转生,他会毫不犹豫地献祭此人抽离小公主的神魂,凡人不配沾染她。

    ……

    暮色沉沉,烛火摇曳。

    姝已躺在玉石床上,默念着法诀,想从玉石中引气入体,试了三遍,毫无反应。姝已起身摸索着玉石的纹路,确认其蕴养着灵气,但却不能引为己用。颜姝已这具身体本就习武,内力高深,不可能使不出引气决,还是说,引气决在这灵气稀薄的人间用不了?

    “看来注定要使用那禁术了。”姝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割破手指用血在丹田之处画了个符,随即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不出片刻,玉石由清透的玉绿色转变为一片灰败之色。

    姝已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放于双腿之上的手止不住颤抖,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突破桎梏般,连带着她的双手不受控地砸向身下的床,玉石床应声而裂,一片粉碎。

    姝已从床上跳下来,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待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拖出今天白天从厨房偷拿的酒,现在嘴里满是血腥味儿,得压一压。姝已拍了拍酒坛子,沉闷的声音入耳,人间常道,柔肠一寸愁千缕,一醉解千愁。

    “不好啦,书房走水了!”外面突然一声惊呼,姝已刚拎起坛子对上嘴,听见这声音急忙放下,开门就瞧见一大群人来来往往提水往书房那个方向冲。

    府库中他早已摸遍了,除了那个被锁的书房他没去过。本来昨天晚上是打算去撬锁好好探查一下的,结果被颜夫人拉着去看绣好的锦被,就没去。今晚竟然失火了?

    “少爷还在书房里!”人群中有人忽然喊了一句,不知是哪个小厮声音格外洪亮。

    “快救人!”人群一片混乱。

    姝已疑惑了一下,颜少爷不是不在家吗,从苏醒以来就没见过这个人,怎么今夜起火恰好就在书房里,此事怪异。

    “小姐,您先别过去了,那边危险。”正准备往书房那边走的姝已被一个侍卫拦了下来。

    姝已客气地回道:“没事,不用管我。”

    为了不挡大家救火的路,他快速地从另一侧绕路走,黑暗的小路上,只有远处的高柱灯投过来的微光。

    姝已行至主院后方假山处,突然被一双手直接拽住。姝已惊觉,立马反攻,两人过了几招,一把匕首就横在姝已脖子前。

    “你是谁?”此人的招式诡异,姝已又刚吸收了玉髓,恰好处在虚弱期,几招不敌,反而被牵制住。

    “不要出声,否则我就杀了你。”姝已听得出,此人在掐着嗓子说话。

    “要不是我现在无法召唤无序,你以为本座会怕你?”姝已心中吐槽,却没有出声,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应该就是颜将军的女儿颜姝已吧。”

    姝已默不作声,她感受到了抵在脖子前的利刃冰凉。

    “你知不知道引魂令放在哪里。”那人见姝已乖顺下来,急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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