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初露,姝已裹着秋霜,偷偷摸摸地去了书房,她昨夜对引魂令的传言思来想去,万一颜萧有所隐瞒呢,还是自己亲自确认一下比较好。

    姝已寻遍了每个角落,书房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或者机密,也未见到什么稀奇的令牌,看样子确实如颜萧所说,引魂令是谣传,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手拍了拍柜子,没想到敲中了一块空心,姝已按了一下,一个暗格被弹了出来,其中放着一本很奇怪的书,借着昏暗的晨光,她隐约看清书名:聚幡阵。姝已眼睛微亮,这名字一看就是阵法秘籍。

    姝已迫不及待地翻了几页,随后面色逐渐严肃。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这上面的字是鬼令,非鬼族人不可能写得出来,这里记载的阵法和鬼族秘术有关,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曾经被困于鬼族最毒的噬魂大阵中的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是该出现在人间的书。

    先是引魂令,又是鬼族秘术,凡人若和鬼族有瓜葛,可不是什么好事。颜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找了个明亮的位置,姝已蹲坐在地上,飞速地继续看下去,甚至忘记了时间,直到突兀的开门声响起,才惊觉天光已经大亮。

    自己是偷偷进来的,不该这么明目张胆。

    “颜姝已,你怎么在这。”颜成济一进门就注意到蹲坐在桌角旁的人,初晨明媚的阳光笼罩在她四周,光影流散过她的脸庞又坠满了她手中的书页,姝已此时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柔书卷气,颜成济呆怔着没有上前。有那么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从来不会进书房,她从小就崇武不喜文。

    姝已看见来人立马把书合上,盯着颜成济,目光倒是坦然。

    “你能看懂?”颜成济瞥到了姝已手上的那本书,《聚幡阵》是父亲的珍藏,但其上文字和图画都极为特殊,家里没有人能看懂,又不能对外透露,索性就锁在书房里了。

    姝已拿着那本书随便翻了几页,无所谓道:“我只是太无聊了,想来看看书。”

    “你若能看懂这个,那也算奇才了,我们家啊,可就靠你光耀门楣啦。”颜成济瞥了一眼姝已那说谎都毫不心虚的脸,调侃道。

    “其实我看不懂,我只是觉得这上面的符画很有意思。”姝已凝眸看向颜成济,这可不是光耀门楣,真让凡人学鬼族秘术,那可就是引祸上身,祸及整个人间了。

    颜成济白了她一眼,果然还是他那个冷到不行的妹妹,“行,既然你感兴趣,那我郑重地问你一遍,你想学摆阵吗?”

    “我考虑一下。”姝已当然想学阵法,如果她当初能够破解噬魂阵,小公主就不会死。六道万界,她不惧任何东西,无序永世不灭,但她怕小公主会再受伤害。

    但手里的这个阵法,姝已还是得慎重考虑,即便是自己学,不会对凡人造成什么影响,可若是被鬼族察觉,后续的因果恐怕就难消了。

    “好,那书先放下,你出去吧。”颜成济环顾了一下书房,随手拿了一本别的书,坐下。似是不太想理会姝已了。

    “能不能把这本书送我?”无论如何,这本阵法都不能留在凡人手中。

    颜成济轻声笑道:“可以,但是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姝已瘪了瘪嘴,默默放下了,她是为他们这些凡人好,反倒还要答应什么条件,不值当。

    “你都还没问是什么条件,怎么就放弃了呢。”颜成济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听了这句话,姝已倒是有些好奇,抬眸望向颜成济,“说吧,什么条件?”

    “远离太子。”颜成济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还特别加重了远离二字。

    “啊?”姝已以为自己听错了,靠近了些。

    “我说,我对你没什么期盼,你只要远离太子,就行。”颜成济拿起砚台,开始研墨,没抬头看姝已,这句话声音也极轻,似乎没抱什么希望。

    刚才靠近了些的姝已当然听到了,嗤笑了一声,“这件事啊,当然可以。”

    颜成济刚研的墨一不小心弄到了手腕上,诧异地抬头,“你说真的?”

    他没想到姝已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以前非要拒婚和太子在一起,难道是终于开窍了?

    姝已递了块帕子过去,示意他擦擦。“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事要解决。”轻易放过,可不是她的风格,至少得让招惹她的太子付出点代价。

    颜成济接过帕子,有些激动。他们为此事争吵已久,今日终于不再意见相悖。

    “褚翊他知道此事吗?”

    “你放心,我和他婚期照常,至于我和太子的事,他都不介意,哥哥你就不用操心了。”

    颜成济本来还想说的话突然哽住了,终归感情的事还是要妹妹自己解决,他之前多次建议,姝已反而与他逐渐疏远,闹得两兄妹像仇人,如今她能自己想开也挺好,不过她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褚翊不介意?

    “那就等你所说的事情解决再说吧。”颜成济不太想听自己的妹妹语出惊人,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姝已自是没有什么兴趣与颜成济谈天说地,面无表情地从书房离开,行至无人的墙角跃出了府。转瞬消失在街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更戌时,伴着朦胧的夜色,姝已从墙头同一处翻了进来。

    没想到刚翻进院内,正巧被颜成济撞见。

    “你去哪了?”颜成济环抱着手臂,面色不虞,沉声道。

    “你在这干嘛?”两人几乎同声。

    “莫不是去见顾锦昭?”颜成济没有回答姝已的话,接着问道。他就知道,颜姝已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妥协了,她还是对顾锦昭念念不忘。

    “没有,怎么可能呢。我就是上次听说西街有家天下第一楼,里面新收了把好剑,出去瞧瞧。”姝已此刻还在为劫了太子一批玉石而高兴着,颜成济怎么想还真影响不了她的心情,但她可不能承认出门是去见顾锦昭,虽然也确实没见到。

    颜成济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哦,去天下第一楼待了一整天,连你的小丫鬟都不带?”

    “你爱信不信,随意。”姝已没空和他周旋,转身就要走。

    颜成济在身后喊道,“下次去天下第一楼,喊我一起去吧,我正好想挑把新的称手短刃。”

    姝已轻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冷战吧。我为什么要喊你一起?”

    颜成济以手遮住下巴,轻声咳了咳以掩饰尴尬,“你既然已经答应远离顾锦昭,我就不该怀疑你,是我的错,我们冷战结束吧,妹妹。”

    “幼稚。”姝已悄声嫌弃,但是面上笑意未减。

    颜成济知道这就算是冰释前嫌了,道了句早点休息,目送姝已走远。

    姝已刚开屋门,只听嗖的一声,利刃破空。姝已敏锐地偏向一旁,只见一个飞镖从身旁掠过,镖头正中屋内的梁柱上。姝已反应极快,迅速朝飞镖飞来的反方向冲过去,可惜,并无人影。

    “来人!”姝已高喝一声,正在准备热水的阿欢和一众护卫闻声赶来。

    “小姐你……”阿欢本来想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水都凉了,看到小姐那冰冷的眼神,一下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护卫长恰好在附近巡逻,也是因为昨日的事,颜将军特地叮嘱要他们好好看护周围,注意小姐的安全。此时带着一众护卫看着颜姝已,神色严肃,恭敬地问道:“小姐,何事?”

    “刚刚府内可有可疑人员出入?”

    护卫长摇摇头。他一直在这周围,未见有什么人。

    “你们确定?”

    护卫长看向身后的护卫们,护卫们面面相觑,左右确认了下,才敢回话,“回小姐,没有。”

    姝已皱了皱眉,“秘密搜府,如果发现可疑人员,及时向我汇报。”

    “是。”

    姝已摆摆手让他们先走。一众人等离开,姝已有些疲惫地进屋拔下了飞镖,跟在身后的阿欢吓了一跳,“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姝已看到她又有些想哭的样子,柔和了声音回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我伺候小姐沐浴。”阿欢听了姝已的话,安下心来,准备帮小姐宽衣。

    姝已往旁边挪了一步,“不必,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阿欢愣了一下,然后毕恭毕敬地道了声是。自家小姐好像自从醒来后就有些怪异,再也不让她贴身服侍了,虽说以前也是让春香服侍比较多,但是也没有完全不用她的时候,如今是不是……阿欢阖上了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想什么呢阿欢,小姐这是体贴你,怕你受累。”

    阿欢走后,姝已展开手里的布条,刚刚从飞镖上取下她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布条上的血字很是刺目,“引魂令现,颜家将亡,戏命宣平,顺主之道。”

    姝已想不出谁能和颜姝已说这种话。颜家将亡,不去告诉颜将军,来告诉她,比起提醒更像是威胁。

    将布条放到一旁的烛火上燃烧殆尽,姝已勾了勾嘴角,威胁?管它是什么威胁,她又不是颜姝已。抓紧时间修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收拾好残灰,姝已照例将血幽放入水中,玉色已经不如昨天那般血红,淡了许多。但依然不出片刻就把桶中之水染红,姝已置身其中,调动着体内灵气,整个丹田因为囤积了那些玉髓而迅速膨胀,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痛苦地扶住了浴桶边沿。

    “坚持,再等等,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她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经脉被生生扯断般的感觉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小姐,你没事吧。”阿欢见小姐久久没有唤她去收拾,担忧地敲了敲门。

    屋内没人回答,阿欢急忙推开门冲了进去,只见自家小姐晕在了浴桶中,满头是血,水中也全是一片血红色。

    “啊!”阿欢尖叫一声,虽然害怕,还是冲上前扶起了姝已,“小姐,小姐!”

    姝已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曾经,却是以小公主的视角。

    “醒醒。”耳边有人声,姝已的意识被唤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阿欢正担忧地看着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奴婢。”阿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姝已咳了一声,“我只是睡着了,没事。”

    “那小姐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阿欢擦了擦眼泪,拿着帕子想给姝已擦脸,但看着那血色,又不敢动,怕小姐是受了什么伤。

    “流血?”姝已有些懵。

    阿欢指了指姝已的脸上和头上。姝已用手抹了一下,瞧了瞧,随即了然,应该是玉髓囤积太多,把血幽的玉元吸干了。这些再无法被吸收,自然就溢出来了。

    姝已拿过阿欢手中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别怕,不是血。是我放的红色药膏,疗养皮肤的。只是会染色而已,擦干净就好了。”

    阿欢本来半信半疑,待看到姝已当真拿着帕子擦掉了脸上的红色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糯糯道:“小姐,下次要放药膏还是让奴婢服侍您吧。”

    “嗯。”姝已随意应了一声,然后从浴桶中起身。边拿帕子擦身边说道:“上次和你说过,以后别掉眼泪,怕不是都忘了?”

    阿欢刚刚还想起身,听到这话立马伏地而跪,不敢抬头看自家小姐。“对不起小姐,我是害怕您出事,一时着急。”

    姝已擦干净,穿上了衣服,才答道,“我无意迁怒于你,快起来吧。”

    阿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抬头望向姝已,只见自家小姐此时身着白色里衣,发尾顺着肩垂下,露在外面的肌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再往上瞧,香脸娇旖旎,就连面中那道疤痕也不见了。

    “小姐你,你……”阿欢看着姝已的脸,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了?”姝已看着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小丫鬟,觉得她不哭的时候还挺有趣。

    “你脸上的疤不见了。”阿欢总算是顺了自己的舌头。

    姝已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感光滑,起身坐到铜镜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那道疤痕确实不见了。

    “看样子,这润肤膏确实好用。”姝已打趣道。

    她先前整个人沉入血幽浸泡的水中,估计是因为这个,才修复了脸上的伤。毕竟那就是一个类似于打碎重组,无比痛苦的过程。

    美貌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至少说明她用血幽帮自己修炼有所成效。

    只是,如今她还没有突破,这块血幽就失效了,该从哪里再找一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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