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四下皆静。漆黑的夜里,只余一室烛火通明,屋前人影绰绰。

    守夜的侍卫偷偷在屋外听了半晌,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似是杯盏落地。

    接着便是屋内两人嬉闹的声音,随后是衣料摩挲声,听的门外的侍卫面红耳赤,鬼鬼祟祟地左右瞅了瞅,见无人注意这边,于是继续驻足。

    他卧底府里已久,有些事是必须要上达圣听的。

    不过片刻后,旖旎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前的侍卫疑惑着把耳朵贴近门边,只听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一声怒嗔,“堂堂小侯爷,竟然是这等无用的男人,滚。”

    侍卫还未等离开门前,门骤然被从里面拉开,褚翊扶着红了一片的脸颊,衣衫不整,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小侯爷,这成亲之夜,您怎么出来了啊。”侍卫见褚翊出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有些心虚,上前关切地问道。

    褚翊似乎还醉着酒。意识不清,听到有人和他说话,迷茫着转身,上前使劲踹了侍卫一脚,似是在迁怒。

    “你谁啊?”褚翊脸上的疤,在漆黑的环境下,被屋内透出来的烛光照着,显得格外地渗人。而他此时似乎情绪十分愤怒,眼神凉薄。

    侍卫被踹了一脚都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连忙跪在地上,瑟瑟缩缩地说道:“小的...属下,是守夜的。”

    “守夜?守夜守到我房门口来了是吧。”褚翊冷笑一声,酒气冲天。

    “属下没有,只是刚好巡逻到此处。”侍卫低下头,生怕小侯爷下一秒就提刀伤及无辜。

    小侯爷走近一步,半蹲了下来,俯视着还跪在地上的人,“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大家都是男人,侍卫自然知道褚翊指的是什么,没有男人会想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有隐疾,更何况还是小侯爷,他懂。

    “那就继续守你的夜吧。”褚翊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朝书房那边走去,似乎是今夜不会在这边留宿了。

    侍卫见人走远,连忙爬起来在他背后偷偷溜走了。

    姝已隐在窗户后面,透着窗缝向外瞧了瞧,见人已走,吹灭了蜡烛。

    翌日,日上三竿。姝已才在阿欢的呼喊声中醒来。

    “小姐,起身啦。”

    姝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阿欢的脸,惊讶地问道:“阿欢,你怎么在这?”

    “昨天姑爷不让我跟过来,但是今个我要为小姐梳妆啊,小姐一会儿还要去敬茶呢。”

    姝已点点头,有阿欢在,也好。最起码她是值得信任的人。

    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吱嘎一声开了,褚翊走了进来,他已换下昨日的鲜红袍子换上了暗红色缎纹袍,眼神清明,丝毫没有昨夜的狼狈样子。

    “我来带你过去。”

    姝已脸上笑意全无,阿欢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但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敢问。只能加快手速,匆匆为小姐整理好了妆发,小侯爷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一直盯着自家小姐,骇得她连头都不敢抬。

    厅堂中,侯夫人正与丫鬟聊着天,见褚翊与姝已相携而来,满意地笑着拿出了一个红封。

    姝已先前也听过这些规矩,阿欢近几日在她耳边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了。因而,她虽然没跪,却也恭恭敬敬地给侯夫人敬了茶。

    戚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将红封亲手递给姝已,并从桌上拿起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

    “这里是家中传下来的物件,你看看若有喜欢的,就戴着,没喜欢的,就放着。”把盒子放到姝已手上时,戚氏欣慰地顺便握了握姝已的手。

    “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若翊儿待你不好,来与娘说,娘一定替你教训他。”

    “夫人放心,以小侯爷的性子啊,定是疼新妇的。”一旁的嬷嬷跟着笑说了几声。

    褚翊陪姝已敬完茶后,一直在旁站着没说话。此时听到娘亲和奶娘如此调侃自己,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宋嬷嬷说得对,娘您不必多虑,儿子绝不敢怠慢了颜姝已。”

    “你们俩昨日可有圆房?” 戚氏问得直接,连褚翊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有,但是……”姝已开口回答道,还未等说出实情就感受到旁边之人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姝已不慌不忙地停住了话茬。

    “娘,我最近身体不太好,这种事以后再问吧。”褚翊此刻淡然了许多,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

    戚氏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好几眼,“反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参与了。”

    ……

    归宁日,褚翊陪姝已同行,一路上都能听到马车外有人议论与指指点点的声音。

    跟着车夫坐在马车外面的阿欢,看的更为清楚,这些百姓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阿欢有些不解,就算侯府的马车向来是有标志的,百姓因为什么目光中带着些怜悯与讥笑的意味呢,自家小姐与小侯爷又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回到颜府中,阿欢和先前相处不错的巡逻守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两日,小侯爷有隐疾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恐怕整个城中,无人不知晓小侯爷之事了。有人唏嘘,不能有子嗣,宣平侯的爵位在小侯爷这一代就要断了。

    阿欢十分气愤地把此事说与了小姐听,觉得定是有人诋毁自家姑爷,万万没想到小姐竟然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让他们说去吧。不会有子嗣这件事,倒是真的。”

    阿欢简直难以相信,原来自家姑爷真的有问题,小姐还能那么淡然。

    颜萧听闻此事,只是叹了一口气,郑重地对褚翊说道:“我的女儿既然已经嫁与你,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我不会干涉。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辜负她。不管你能不能生育,那都是你们褚家的事,我不在意我能不能有一个姓褚的外孙,但你若要让小女受半点委屈,我定要让她与你和离。”

    “岳父放心,小婿既已在成亲之前允诺过,此生绝对不会辜负她。”褚翊对颜萧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敬。但此番说辞反而证实了那些传闻所言非虚。

    颜萧面色有些不好,言辞却依然温和,“那就好,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对了,姝已,你离府那日,有人从墙外丢进来一个包裹,上书,致颜姝已,我见是给你的,就收起来了。我去给你拿过来。”颜夫人见颜将军和褚翊谈得还算和谐,转头对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看戏的姝已说道。

    “好,谢谢娘。”姝已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丢进来的了。

    果不其然,拆开包裹,表面有一封信,落款是祁温。

    上书几字:“成亲礼,望珍重。”

    包裹下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姝已有些谨慎地没有选择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当面拆。毕竟她也摸不准祁温那个人,说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褚翊的眼神往她这边瞟了一下,举起茶杯借着喝茶的遮掩微微勾起了嘴角。

    “月萤是还在睡懒觉吗?怎么我回来这么久都没见她出来。”褚翊在和颜将军走棋,姝已在一旁坐了许久都没见到月萤,不解地向颜夫人问道。

    “没有,一早就被你哥哥带出去看日出了。”

    “日出?什么日出?”姝已心下一紧,突然就想起了宝源寺住持先前打的哑谜。

    “就最近千山谷附近新建了一座道观,去那里参观的百姓都说千山谷的日出乃为奇观,景象一绝。月萤听着就想去看看。”

    姝已疑惑着点点头,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有可能是她确实不太懂少女对日出这种浪漫的喜爱。不过去千山谷看的日出,会与宝源寺有所不同吗?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颜夫人见姝已表情有些奇怪,只当时她想念月萤了,比较着急想见她,慈和地笑道:“说是看过日出,去道观里拜访一下,午后就回来,今日你归宁宴,晚上定是要一起聚聚的。”

    另一边,褚翊与颜萧的棋局正走到了关键的局势,颜将军表情严肃了起来,“你觉得走这一步,你还有退路吗?”

    “将既出,无可退,也无需退。”

    “说的好。”颜萧点点头,看褚翊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赞许。

    “姝已,你回来啦!”

    一声欢呼响起,姝已转头,只见月萤一路小跑着朝自己这边奔来。而她的哥哥,被落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

    姝已接住了扑过来的月萤,一如往常。

    站在一旁的阿欢吓了一跳,心里还是想说月萤小姐太不懂规矩了,但小姐和夫人都没说什么,一向教导她们作为一个女子要端庄稳重的夫人竟然也笑意盈盈,满脸宠溺地看着月萤小姐,她只能默默憋下想说的话,往后站了点。

    “不是说午后再回来吗?怎么回来的这般早。”颜夫人看向刚走过来的颜成济。

    “看过日出了,没大家谣传的那么神乎,不过就是千山谷的风景好看了点罢了。这不,思来想去,有这时间还不如回来和妹妹多待一会儿,就回来了。”颜成济放下手中的包裹,坐到了姝已旁边。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嘴贫了啊?”姝已嗔笑道。

    月萤在一旁笑着说,“成济哥哥不是嘴贫,他从姐姐你嫁人的那一日起,就一直嚷嚷着等你回门呢。这不,买了些你平日里最爱的糕点回来。”

    姝已挑了挑眉,看了看月萤,又看向了颜成济,“说说吧,你们两人?”

    颜成济咳了一声,脸上红晕渐浓,悄悄地对姝已说:“你别声张。”

    “在说什么呢?成济带回来的这些糕点要趁热吃才好吃。”颜夫人刚把那大大小小的纸包里的糕点拿出来装了盘,见几人还在嘀嘀咕咕,对姝已说道。

    “在说哥哥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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