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我早该意识到的。”

    帕尔默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只见皮肤上见鬼地有道青色的印子。

    “我没什么朋友,其实沃西琳也是,从小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玩,到长大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所以呢?”

    “所以?”帕尔默一副震惊的样子,强调道,“还所以?你没发现问题所在吗?”

    “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长这种问题的,我就连自己的问题也搞不懂。”

    “天啊,就没人能帮帮我吗?”

    帕尔默快崩溃了,哀嚎了一阵后,他再次冷静了下来,以极为理智的口吻说道。

    “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社交圈……我有很多东西,但沃西琳不一样。”

    提及这部分时,帕尔默的表情落寞了一下,他为沃西琳感到悲伤,也为自己这时才注意到这些感到懊悔。

    “沃西琳从小生活在克莱克斯家,她没有父母,唯一的朋友也只是我,在那个狂风肆虐的鬼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大城市的繁华,影音店、电影院,就连该死的快餐店也没有。”

    帕尔默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她甚至没吃过美味鲜虾脆饼!”

    听起来莫名的荒唐,但从帕尔默的口中讲出来,又显得很合理。

    “这样看来,沃西琳一个人真的很孤单啊,在她的世界里,她拥有的只有我,但我又出来工作了。”

    “那你要怎么做?”

    “她想来秩序局工作,这样就能天天见到我了。”

    “很经典的爱情故事,那么你在苦恼些什么呢?”

    帕尔默沉默了下来,随后他倍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她爱我,但很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我的疏忽,她的爱意变得……变得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扭曲了。”

    帕尔默脸色有些惨白,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抓住伯洛戈的肩膀,神情紧张,几乎要哭出来。

    “你不知道,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讲一些怪话。”

    怪话?

    伯洛戈回忆了一下沃西琳,印象里,沃西琳有着一头飒气的短发,打扮的很中性,就像一位贵公子,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礼仪感,比起帕尔默,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贵族。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讲述一些令帕尔默也感到震惊的怪话。

    “可以复述一下吗?”伯洛戈问。

    “她……她……”帕尔默的声音抖了起来,“她说不希望我离开,她想把我栓起来,永远陪在她身边。”

    “有什么问题吗?很正常的情话。”伯洛戈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帕尔默崩溃道,“我当时也觉得是这样啊,可当我醒来时,我真的被栓起来了啊!”

    当帕尔默从睡梦里清醒过来时,他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套上了锁链,被绑在了床上,在他身旁,沃西琳正熟睡着。

    这已经不是帕尔默第一次在睡梦里被人绑住了。

    帕尔默语无伦次了起来,“沃西琳她从不讲空话的,她都是来真的啊!”

    “嗯,很不错,这一点我很喜欢。”伯洛戈非常赞赏沃西琳的实践主义精神。

    “喜欢个头啊!”

    帕尔默快疯了,当他醒来后,沃西琳也跟着醒了,面对帕尔默的鬼叫声,沃西琳只是一个轻轻的拥抱,就让帕尔默停下了哀嚎。

    拥抱中,帕尔默连呼吸都快做不到了。

    经过一上午的劝说,沃西琳终于做出了妥协,她释放了帕尔默,但仍要求在帕尔默的手腕上缠一条锁链,无论帕尔默去到哪,沃西琳都抓着锁链跟在身后。

    帕尔默抗议道,“你不觉得拽着这个锁链很怪吗!”

    沃西琳默不作声地解开了帕尔默手腕上的锁链,这让帕尔默感到了一丝欣慰,紧接着沃西琳把锁链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将另一头递给了帕尔默。

    帕尔默意识到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孤独与思念就像催化剂一样,令沃西琳的爱意开始扭曲畸变,帕尔默难以想象,自己继续待下去会发什么。

    说不定自己某天真的会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醒来。

    于是帕尔默当夜便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誓言城·欧泊斯之中。

    “你是不告而别吗?”伯洛戈发现了问题。

    帕尔默表情一僵。

    “她迟早会来的,对吗?”伯洛戈继续说道,“她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不等帕尔默说些什么,伯洛戈继续问道,“那么问题来了,帕尔默,你爱沃西琳吗?”() ()

    “当然!”帕尔默直接回答道。

    “那你在抗拒些什么呢?”

    帕尔默整个人萎靡了下来,喃喃自语着,“是啊,我害怕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可能是变化吧。”

    “变化?”

    “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帕尔默看了眼伯洛戈,又看了看这堆满唱片、录像带的客厅,“每天砍砍杀杀,喝喝酒,看看电影,这很滋润。”

    伯洛戈说,“可现在有另一个人闯入了你的生活里,她不止扮演朋友的角色,她会更加深入,如影随形、密不可分。”

    帕尔默想出了个大概,“那是个未知的生活,大家对于未知总是倍感不安。”

    “你就像条在风源高地上飞奔的野狗,现在有人拿着锁链来找你了,想要拴住你,”伯洛戈说,“你无法想象被拴住的生活,更不清楚自己能否还像现在这样飞奔。”

    “驯化,”帕尔默喃喃道,“被另一个人驯化,就此有了家,不再是野狗。”

    “这并不是被动的,而是你主动的、希望自己能被她驯化,这样你就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她也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伯洛戈一边说一边拿起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真的会抗拒吗?其实也不会吧,你只是有些不适应,你迟早会体验到沃西琳所体验的心情,你会甘愿把锁链递给她,求她驯服你,就像她把锁链递给你那样。”

    帕尔默听着伯洛戈的话,略微出神,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见鬼,伯洛戈,你这一阵出差经历了些什么?你是得到瑟雷的真传了吗?”

    冷酷的专家在帕尔默的眼中摇身一变,变成了充满学术感的情圣,这太要命了。

    “没有,只是我最近刚好在研究这些事。”伯洛戈说着的同时,继续着书写。

    帕尔默不明白,“研究这个做什么?”

    “我好像陷入了……和你一样的困境,可能生活就是这样,解决了一个困难,就会迎来下一个困难,一个接着一个,永不停歇。”

    伯洛戈放下了纸笔,严肃道,“我解决了我的情感问题,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于亲密关系的迷茫,对变化的敬畏。

    我与你一样,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保持着边界,但现在有另一个人闯入了我的边界,我该如何相处,如何培养情感,乃至互相驯化呢?”

    帕尔默表情有些痴呆,他揉了揉脑袋,“等一下,伯洛戈,你说的太专业了,能不能直白点。”

    “哦。”

    伯洛戈想了想,以一个绝对直白的方式问道。

    “帕尔默,当你和一个人成为恋爱关系后,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该做什么?自然是吃饭看电影、每天嘘寒问暖……”

    帕尔默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紧接着再次发出尖叫声。

    “哈?你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帕尔默完全忘记了困扰自己的烦恼。

    “你没听错,”伯洛戈继续说道,“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我很相像,你我都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自己内心的困境,但在突破困境后,新的天地、更加紧密的关系,令你我感到迷茫,我们或许可以互助一下。”

    伯洛戈说着就对帕尔默伸出了手,两人就像共同奋战的战友般,握在了一起。

    帕尔默回过了神,“不……停一下,你这家伙哪来的亲密关系?和剑斧吗?你是恋物癖吗?”

    伯洛戈依旧一脸的平静,“艾缪,艾缪·亚哲代特,我没和你提过这件事吗?”

    “不,没有,完全没有。”

    帕尔默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现在的感觉就像,一个变态杀人狂突然对自己说,自己坠入爱河了,接下来自己要更加努力地砍砍杀杀攒首付、还房贷,喜迎甜蜜生活还有更加甜蜜的砍砍杀杀了。

    听起来好像……好像还不错。

    “他妈的!什么时候的事!”帕尔默高声道。

    “衰败之疫结束后不久,”伯洛戈不理解帕尔默的反应,“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哈?”

    帕尔默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伯洛戈与艾缪的互动,突然间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搞笑感,以及对伯洛戈个人情感的绝望。

    “你看起来要比我更难驯化。”帕尔默用伯洛戈的话来回敬他。

    伯洛戈毫不客气道,“没关系,至少短期内,你的麻烦要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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