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温热,虞幸尝着嘴里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意料之外的平静,他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心情,用手背擦了擦。

    阴冷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便如同海里的鱼一般隐了下去。

    神婆看着他的血,收回手,并不关心,也不惊讶,只是感叹了一句:“看来你伤得真的很重呢……进来吧,我给你上点药。”

    “我……”介于刚才门缝里看到的一幕,虞幸对此很抵触,谁知道他进去了会不会变成吊着的一员?而且刚才神婆碰他时他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过敏源一样,突然的痛苦让他记忆犹新。

    冥冥中有一种想法浮现上来……神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进来。”神婆走在前面,把门彻底打开,虞幸下意识看过去,愣然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布置简洁,根本没有什么吊死的尸体。

    一具也没有。

    可是……

    他眼中闪过迷茫,难道他受伤不仅仅是记忆受损,还撞到了哪里,变得容易产生幻觉?

    神婆脸上的烧伤和屋子里晃动的尸体,都是他在紧张的状态下产生的幻视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脑中某片神经受损后,幻听、幻视,甚至对时间产生了概念模糊,觉得一天没有二十四小时……

    好像合情合理。

    周围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虞幸暂且跟在神婆身后进了屋,伸手摸了摸自己乱了的头发,眼中探究一闪而过。

    没错,是合情合理。

    可他不觉得这是真相。

    说到底,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编造一个看似说得通的解释,能让他的处境更好一些吗?

    不能。

    这里一定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并且有某种危险正在朝他接近。

    踏进神婆的家,虞幸往头顶上看了看,其实在屋子中间并没有可以用来悬挂尸体的梁。

    看来,起码吊起来的尸体门可能只是幻觉,又或者是来自他潜意识里的某种象征。

    他怀疑自己失去的记忆里应该有与之相关的经历,不然,不会出现那种心悸和悲痛的情绪。

    这么想着,他收回注视房顶的视线,改为观察四周。

    唯一一个让他好奇的地方,是这房间的中央似乎供奉着一尊小型石头雕像,雕像长发长衫,面目模糊,像身前摆着一个盘子,里面装了东西,但虞幸看不清。

    屋里太暗了。

    “坐吧。”神婆点燃了煤油灯放在桌上,幽幽光芒照在她脸上,她指着一张木椅,示意虞幸。

    虞幸依言低头坐下,神婆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半晌,拿出一只药箱和一套黑色衣服。

    真要给他治疗?

    虞幸不动声色,看着神婆把药箱打开,里面各种药物、绷带、纱布,还有剪刀等器具。

    神婆道:“我学过医,可以帮你看看伤口,说不定能让你好得更快。还有这套衣服……这是我男人的,他常年不在家,也穿不上,送一套给你吧,省得你衣不蔽体,给村里小姑娘看到可不好。”

    神婆自己可能已经三十岁,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虞幸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答应了下来。() ()

    当下,神婆将他上身的绷带一层一层解下来,虞幸也趁机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伤,好像伤口的确没有一开始他想象的那么夸张,大多只是皮肉出血,不过这伤口形状……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挖走了血肉一样,留下一个个血洞。

    “……”

    果然,神婆也问了:“你这伤是怎么受的啊?”

    “我不知道。”

    “哦,忘了你说的,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从哪里来,对吗?”神婆拿出虞幸叫不出名字的药膏,用棉签熟练地在血洞边轻轻按压。

    这些血洞已经止血,但是依然狰狞可怖,虞幸突然觉得,可能不是伤口本身没有预想中严重,而是他愈合的速度快?或者,是他的忍耐力在增强?

    他压下心中猜测,回答神婆:“嗯,我可能伤到了脑子。”

    这时,虞幸想起自己还没有对神婆说明过来意,于是斟酌着道:“那个,其实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是在树林另一边的村子里的,可是那个村子似乎出了事,我找不到吃的,才一路走过来。我想知道,这附近除了两个村子,还有别的城镇吗?”

    神婆上药的手顿了顿:“那个小村子我知道,不过你说他们出了事?”

    她眉眼中透出一丝诧异,随即平静下来,甚至生出些了然:“或许这就是贪婪和背叛的代价吧,这段时间那个小地方可能的确会吵闹些,你——你离开他们来到我这里是正确的。”

    嗯?

    虞幸一开始以为老张那个村子的事可能与神婆有关,但是如果吊死的尸体是幻觉,这个关联的可能性就减小了。

    而现在听起来,神婆说的“出事”和他说的“出事”,似乎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啊。

    什么背叛和贪婪?什么吵闹?

    他只看到了满目荒夷。

    虞幸决定先不反驳神婆,之后再慢慢打探,他提醒道:“所以附近还有没有别人的城镇……”

    神婆轻笑一声:“你有想找的人?”

    “没有。”

    “那去城镇干什么,就留在这里吧。”她给虞幸上好药的地方绑上新的绷带,“或者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永远地留下来。相信我,这个地方比你想象中神秘,我们是被神仙眷顾的人。”

    虞幸脑中闪过迷惑。

    神仙?

    她叫神婆,说村子被神仙眷顾,啊……村民们这么听她的话,难道是被洗脑了?

    然而势单力孤,况且也的确是饿了,虞幸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下来。

    真有什么不对,他吃饱喝足再跑也好过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

    上身的绷带换好,虞幸卷起宽大的裤腿,看着神婆蹲下来给他在腿上抹药。

    他腿上的伤口密度不高,大腿没有,只在两条腿的膝盖、腿弯还有脚踝处有着血洞,倒是不会造成什么尴尬。

    村民们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常把裤腿卷起来,看都看习惯了。

    只是……

    虞幸看着这些伤口的位置,一个想法成型。

    怎么好像,这些伤口的制造者像是有意要限制他行动似的?这些关节,每走一步都必然会使用,要不是他似乎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强,他恐怕连老张家都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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