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联排别墅中,虞幸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真有意思……”

    不知不觉中,他嘴角的笑意早就缓缓扩大,疯狂的笑容占据了整张脸,使得那张如同造物主不讲道理创造出来的脸上布满恶意与毁灭性。

    “花宿白……真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

    虞幸活了很久了,比普通人久的多。

    他见过的人也多,那些人说话时、做事时流露出来的情绪,哪怕再去遮掩,也会从最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里蹦了出来。

    他看得出来,这个画面中的伶人,对花宿白充满仇恨。

    而从对话上来说……伶人,似乎在更早的时候,就经历过他被赋予地那场噩梦。

    花宿白对伶人的态度像是在看玩具,又像是在逗一只不听话的野猫,总之,那是完全的上位者的态度。

    他好像既对野猫的利爪有所忌惮,又更渴望野猫伤痕累累,所以给野猫圈定了玩耍范围,允许野猫做些出格的事情,但终究这件事情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还是会由他这个“主人”决定。

    而花宿白对那时的小少爷……就像是路上偶然看见了一株漂亮野花,可以夸赞两句,但是毫不在意。

    而且,虞幸很不想承认,却又真真切切看到了的一点是,伶人当时对他……似乎并不是全然的欺骗。

    花宿白坚持说伶人想要毁掉他的举动,也是最终毁掉自己的举动,那就是说,花宿白认为伶人是在乎小少爷的,只是因为仇恨,在仇恨和未知的感情当中,伶人选择了仇恨,将小少爷当做工具。

    真可笑。

    “哈哈哈哈哈……”虞幸不可抑制的发出了低沉又古怪的笑声,他沾着血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胳膊,捧腹大笑,“伶人你原来也在痛苦吗?啊?”

    “毁掉我的一切的时候,你竟然也会因为我而痛苦吗?那你他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有病……哈哈哈哈……你有病,所以要把我也变得和你一样有病是不是,你成功了,你成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虞幸的双眼溢出了一丝丝漆黑的看不见任何颜色的黑雾,精纯的诅咒有种溢出容器的趋势,他在眼前一片昏暗,好像双眼真的被什么蒙蔽。

    但他依旧睁大着眼,死死盯着水晶球。

    后续呢?

    后续呢?

    伶人是在毁掉他之后,才变成之后那样,让花宿白也不敢正面对抗吗?

    花宿白呢?每一次把他从深渊拉回现实,都是在避免麻烦?

    “我会变成你的麻烦……不,不对。”

    虞幸喃喃道。

    “从我逃出来开始,就不仅是你的麻烦,伶人超出了你的控制,所以你的兴趣所在就变成了我,追着我,试图控制我,亦或者骗取我的信任,都因为我和伶人一样。”

    “你还真是好打算啊,花宿白,是你创造出了伶人,还敢骗我……下次见面,杀了你。”

    “杀了你。”

    虞幸没有发现,他的精神体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况。

    “都杀了,你和伶人,都该死。”

    在极度的不稳定状况下,他没有余力去思考伶人跟花宿白对话中更多的端倪。

    比如花宿白最终的立场依旧是阻止完全堕落的人出现,比如花宿白实际上点醒了伶人,提醒过伶人继续下去的后果。

    再比如伶人当时偶尔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以及在花宿白面前刻意压下去的脆弱。() ()

    以这些对话来看,真正的流程应该是这样的——

    没什么道德的花宿白拿伶人做了些事,导致伶人从此诅咒加身,充满怨恨,花宿白从“会长”变成了敌人。

    因为伶人的疯狂程度过高,超出了花宿白的预料,所以花宿白有尝试过阻止伶人继续堕落,想要终止这场噩梦蔓延,可另一方面,花宿白和伶人的关系也并非内疚,看起来,在这之前,花宿白就和伶人有一定的仇恨种子。

    所以花宿白对伶人并不内疚,也很乐意看到伶人自己作死,陷入痛苦。

    然而,这样的放任让虞幸无故遭了殃,而在毁掉虞幸的同时,伶人也彻底的堕落,花宿白从游刃有余变成了不想硬刚,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虞幸身上,一边继续止损的工作,不让虞幸成为第二个堕落者,一边逐渐对虞幸产生了兴趣。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虞幸本身的变化让他觉得有趣,还是虞幸对伶人的影响让他觉得不能错过。

    总之,花宿白在虞幸面前扮演的是一个很有危险性,但除了想要控制虞幸的小手段之外,并没有给虞幸带来任何坏处的“神秘人”。

    除了烦,他甚至是虞幸的救赎,起码将虞幸拉回了三次。

    是骗子吧。

    这世界上很多的对错本就说不清,更何况是两个变态的对错。

    虞幸其实可以想到这些,但他懒得想,也没有必要想。

    他只需要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在每个举动之下有什么样的隐情和心情,他受到的伤害是实质性的,不可磨灭,也永远回不到过去。

    这就够了,既然如此,害了他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当时小少爷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蝼蚁”,于是他被变成了怪物,失去了人权,失去了人性,如同物品一样,被一群穿白大褂的家伙研究,抽血、切片。

    家人都死在火中,伶人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这一幕,并且嘲讽他单纯。

    他独自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流浪了很久,什么都经历过,有控制不住时的伤及无辜,有想隐藏自己是什么都学,学会了开锁,学会了撒谎,学会了演戏,学会了事事不入心。

    凭什么他要经历这些啊。

    虞幸笑着笑着有点累了,其实不甘心早就被磨灭了,那些家人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一段时间的过客,之前那么痛苦,现在也已经麻木了。

    唯有一种情感,从未变过。

    百年的噩梦,唯有恨难平。

    只有让伶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才能怨恨消解,然后满意的……和怨恨一起消解于世。

    现在又有了个花宿白。

    虞幸没有那么恨花宿白,他只是讨厌被骗,真可怜啊,从前单纯的时候被伶人骗,后来浑身是刺,还是没能逃过,被花宿白骗。

    他好像真的很好骗。

    虞幸眼中的黑雾缓缓消散,水晶球里也有了新的内容,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和陌生的人。

    关于伶人和花宿白的记录,并不完整,戛然而止。

    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很多事,才逐渐形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虞幸将手伸到面前,借着水晶球淡金色的光芒,他主动调动诅咒之力,让手心的伤口完全恢复。

    而后,他有一种极端冷静地语气,轻声道:“期待再次见面,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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