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推演游戏人格面具幸第二十六章龙头镇小巴车摇摇晃晃地从一片灰色的街道上驶过,周遭全是低矮建筑,颜色看起来旧旧的,充满了年代感。

    不,与其说是年代感,不如说是一股落后感。

    龙头镇在崇山峻岭之下,混合出一种人类社会与自然空间的奇异融合风格,明明是扑面而来的旧和贫穷,却让人觉得这个地方就应该长长久久地维持现状,守住某些大城市早已失去的东西。

    虞幸没骨头似的靠着的地方已经从飞机上的舒适沙发,降级到了小巴车嘎吱嗄吱响的硬座。

    这回行李也没地方放了,小小的箱子只能被夹在他双腿之间——大一点的行李箱堆积在过道里,而现在,他占据着靠窗位。

    赵一酒依旧坐在他旁边,一手搭在行李箱顶端,一手放在大腿上,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轻点。

    车上的人很多,也很嘈杂。

    他们转了两次车,这应该是最后一趟,待会儿到了站点,再想往目的地靠近,大概只有租车和走路两个选择了。

    因为车上人多拥挤,和飞机上的氛围完全不同,赵一酒混身习惯性警戒起来,表情阴郁而沉静,颇有种不好惹的气质。

    一些大嗓门的当地人……也可能是附近镇上的人用难以听懂的方言交谈着,他们有的穿着不时兴的常服,有的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样貌也南边有差别。

    五官起伏更大,皮肤更干燥,没有南方地区那么水灵灵,但看着都很有力气。

    赵谋旁边坐了个当地的中年人,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已经和对方交谈甚欢,方言的口音虽然不标准,但已经能自如地交流。

    这或许也是他改变穿衣风格的原因,哪怕是穿着休闲服,赵谋和当地人一对比还是过于清秀了,完完全全能叫一声小白脸,若是敢穿西装,恐怕更会突出一个格格不入。

    反倒是赵一酒,身上的不好惹气质盖过了相貌的影响,完美融入了当地的鱼龙混杂。

    没错,还没下车,虞幸就已经对龙头镇有了“鱼龙混杂”的印象。

    龙头镇是进过龙岭的绝佳补给站,虽然镇子不大,也不富有,但虞幸从车窗往外看,来来往往的路人中有不少装备精良的外地人。

    有留在镇上做一些灰色生意的,有进山围猎或是倒斗的……虞幸进过墓宫副本,他知道倒斗下墓的人都是什么样。

    总之,他看到了不少在外界无法出现的职业,想来是过龙岭一贯的风格——上头的人不管,不建设,下头的人自然而然就开始自己搞钱,而且搞得很不要命。

    虞幸看了会儿,把目光从人身上收回,转移到更远的地方。

    他在看山。

    过龙岭蜿蜒绵长,从龙头镇任何地方抬头,都能看见因为距离而失真的绵延山影。

    庞大的,巍峨的。

    窒息的。

    山脉堵住了所有方向,像无法越过的牢笼,哪怕是业江从中开了豁口,也还是挡不住层层山石的压迫。

    龙头镇姑且如此,地图上找不到的酸与县,就更别说了。

    下午三点多,小巴在镇上的汽车站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磨磨蹭蹭往下走,都把自己的行李包袱看得死紧。

    虞幸从车门跃下,舒了口气,被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扑了一脸。

    车里太闷了,下来后果然好太多。

    “如果是刚认识的你,早就吐了吧。”赵一酒在他旁边若有所思地端详一刻,自顾自地得出结论。

    虞幸有些讶异他会主动提这个:“嗯?酒哥更喜欢一开始柔弱的我吗?”

    赵一酒露出些许嫌弃表情,但演技不过关,让虞幸看出了些许口是心非:“……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病秧子,很麻烦。”

    赵谋也下了车,不管他俩在聊什么,笑眯眯地把胳膊搭在弟弟肩上:“走,我刚和本地人打听了,酸与县有点远,而且在山里,要去的话,我们得找个能进山的当地向导。”

    “去哪找?”赵一酒歪头。

    虞幸笑了,看着几个正在朝他们接近的夹克男子:“不用找,向导会来找我们的。”

    这个汽车站是龙头镇唯一进出车辆的地方,会做生意的肯定早早就来这儿蹲人。

    果不其然,那几个正在往这走的男子互相对视几眼,最后只有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剩下的回原本靠着的地方抽烟去了。

    那男子个子不高,看着精瘦,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精明的眼神扫过他们的穿着,又扫过他们的脸,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嘿!哥几个是外地来的吧?”

    赵一酒不搭理人,虞幸也低头“玩手机”,只有赵谋正眼瞧了男子:“是啊,咋了?”

    “俺瞅着你们就是外地来的,害,俺寻思着几个小兄弟初来乍到不太方便,估计得要人领领道儿吧?”男子殷勤递了根烟过来,赵谋看着这劣质的烟牌子,把赵一酒放了,笑眯眯地接了叼住。

    赵一酒立马离远了点,脸色沉沉,眉眼压得很低,这反应反倒让男子放松了点,嘿嘿一笑。

    啪嗒一声,男子替赵谋点了火,拍拍自己胸脯:“你们要找人就找俺,俺啥路子都有,保准你们做啥都方便!”

    赵谋笑容不变,却没接话,只是用戴着铜钱手链的那只手夹住了香烟,呼吸间让白烟顺着唇瓣张开的缝隙渗了出来。() ()

    男子再一看那手链,瞳孔一缩,不由得重新打量三人。

    年轻,面嫩,两个俊哥长得很像,应该是亲兄弟,还有一个比明星都漂亮——原谅他脑子里词汇不多,只能想到这个词。

    这是他对三人的第一印象。

    但他们这行看人,可不仅仅是看外表。

    男子越看越心惊,这三人各个高挑,虽然和他见过的大多数“外来人士”相比算不上壮,但衣服底下的肌肉掩盖不住,光看他们站姿,就知道底子绝对不浅。

    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游客,而是来办事的。

    再瞧他们的神态,一个冷冰冰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像是一个不爽就要动刀子;比女人都好看的那个很随性,但不是单纯,而是游刃有余。

    跟他说话的这个,无论是表情还是身体动作都突出一个滴水不漏,跟老油子似的看不透。

    手上那串东西,不是黑市买的就是墓里拿的,别看穿的随意,男子只从他们身上看到俩字儿——有钱!

    甭管钱咋来的,总之就是有钱!

    “嘿,是俺不懂事了,咋能让三位干站着呢,走,俺请你们吃一顿,咱边吃边聊咋样?”男子一指汽车站对面的小饭馆。

    赵谋吞吐着烟雾,另一只手按着行李箱栏杆:“这不好吧。”

    “有啥的,俺还想给你们当向导哩!小兄弟们这英姿飒爽的,肯定亏待不了俺对吧?”男子用出了他不多的成语储备,“俺姓黄,你们叫俺老黄就行!”

    赵谋这才颔首:“那走吧?”

    虞幸乐的不用说话,果然,有赵谋在他就是可以当甩手掌柜。

    赵谋一说走,他就高高兴兴拉着赵一酒跟了上去。

    面馆里人不多,毕竟不是饭点。

    老黄熟练地找老板娘点了菜,然后眼睛滴溜溜一转,压低了声音:“几位小兄弟咋称呼?方便告诉俺是来做啥的不?”

    赵谋道:“我姓赵,到这边来做个小生意。”

    老黄点头:“诶诶,赵先生好。”不管是来干嘛的,大家都自称来做生意。

    赵谋又分别指了指身旁的两人:“这两个你不用知道是谁。”

    老黄顿时面皮一紧,对自己的向导生意又多了一份谨慎和贪婪。

    摆明了的,他们身份果然不简单,连名字都不想说。

    只是这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又这么年轻,到底是来做啥“生意”的呢……

    赵谋望了他一眼,翘着二郎腿,直言:“我们要进山,你行吗?”

    老黄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镇上有不少灰色产业的路子,可最危险最能赚钱的几个,都在山里。

    他想过这三个年轻人可能和倒斗的有点联系,没想到一上来就要亲自进山。

    这里的“进山”可不是到山里逛一圈就出来啊!

    老黄干咳一声:“咳咳,就……您三位?”

    赵谋嗤笑一声:“别管。”

    他把还剩一大半的烟摁进桌上的烟灰缸里,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暴露”了他的危险性:“你就说,你敢不敢进山,敢咱们继续聊,不敢……趁早把屁股挪开。”

    老黄硬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下午的日光从窗户照进饭馆来,他看见青年保养得十分柔顺的好头发,细框眼镜的某一点反射出金属光泽,那张嘴也湿润浅淡,明明哪儿哪儿都像个矜贵公子哥,一双眼睛里却藏着草菅人命一般的狠厉。

    真碰上硬茬子了。

    不过老黄也不怵,咧开一口黄牙:“你放心,俺要钱不要命嘞,只要你给这个……”

    他拇指和食指凑一块搓了搓:“山咋不能进?俺说了,俺有这路子!”

    “那就好。”赵谋勾唇,“给我们找个旅馆放东西,一个小时后就进山。”

    老黄说包在他身上,但是他得回家做点准备。

    过了个一会儿,老黄和赵谋留了联系方式就匆匆离去,剩下三个人吃着老黄请的客。

    老板娘显然对此见怪不怪,朝他们笑笑就继续忙生意了。

    这时,赵一酒才问:“进山?”

    “他以为我们是盗墓贼。”赵谋给弟弟解释,“我问过了,大多数本地人只听过酸与县,但根本不知道怎么走,索性我也不是真的找不到地方。”

    他需要向导避开山中险境和死路,这能节省他很多精力,等到了附近,他就能让向导滚蛋,带着赵一酒和虞幸自己去酸与县里。

    酸与县今晚就会出进本契机,进去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他也不想让向导有被拉进副本的可能。

    普通人进这种等级的副本就是找死,这一点不谈,一个普通人会因为经验不足以及恐惧坏多少事,赵谋想想就头疼了。

    赵一酒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虽然已经能在推演游戏里独当一面,但现实中的很多弯弯绕绕还是不适合他,他只想做一把沉默的刀。

    旁边的虞幸正和赵谋说着要和海妖在哪里集合的事,赵一酒偏头,望着远处的山。

    在他耳膜里,隐隐传来江水翻腾的怒吼,阴森而狂暴……很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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