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的情绪越来越激烈,秦刚终于听不下去了,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互相埋怨就能从这里出去吗?”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群众立刻就围了上来:“解放军同志,救援部队到底什么时候来啊?这眼看就要淹上来了。”

    秦刚沉声道:“我们也在等,现在通讯全断,我们也不知道救援队伍什么时候能派人过来。”

    立刻有人大哭道:“你就给个准信吧,这雨一直不停,就快淹上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现在谁能给准信救援队一定会来?秦刚不敢,他的目光看向了安燃。

    安燃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乡亲们:“请大家保持冷静,要相信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我们的救援队一定在尽最大的努力在调度救援设施救我们,请你们相信我们一定能带大家走出去!”

    他铿锵有力的说法奇迹地安抚了大家焦虑的心,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节省体力与粮食,目光看着远方,望眼欲穿地期盼着救援船的到来。

    果然,到了下午雨势减轻一点的时候,有群众眼尖地发现了出远在茫茫黄海中的冲锋舟:“来了!在那里!”

    所有被困的人员都跳了起来,向冲锋舟招手示意。

    等安燃安全在隔壁的小镇上登陆后,等在河边的何团长跟书记都松了一大口气,上前去紧紧握住安燃的手:“参谋长辛苦了,还好我们没有去晚。”

    安燃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沉默地点了点头,何团长心底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安燃看着一个个跳下冲锋舟的战士,忽然一声大吼:“都过来集合!”

    三十几个士兵迅速飞奔过来列队站好。

    安燃下令:“立正!向前看齐!稍息,立正!报数!”

    “一,二,三……三十五!”最后一名战士秦刚双手握拳小跑到安燃面前大声道:“报告!救援B队实去36人,回归35人,报告完毕!”两行热泪从他眼里飙出。

    安燃大声道:“归队!”他转向何团长,立正敬军礼:“报告首长,李小春同志在救助群众时不幸被卷入脱盖的沙井中,不知所踪,请指示。”他眼里满含痛苦,铮铮男子汉也流泪了。

    何团长跟书记也沉默了,脸上再现哀痛的神色:“知道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你辛苦了,让战士们回去好好休息。”

    安燃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宿舍,胡乱地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泥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瘫倒在床上,身心明明已经累到了极致,但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却怎么也松不下来。

    李小春才19岁,当兵的第二年,就因为那可笑的价值两块钱的铁锣,他赔上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痛啊,明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孝敬父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而且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难受到极点,弓起身子,呼吸都有点上不来,手忍不住捂住了胸口,摸到了一小块硬硬的东西,他翻出来,是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套着一个明黄色三角锦囊,里面装着江楠给他求的平安符。

    他紧握着这个符,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心里对江楠的思念达到了顶点,他把平安符捂在胸口,喃喃道:“江楠……”

    他好想她,想得要发疯了。

    两人分手一周多,他就接到紧急命令,长江流域一带出现罕见特大洪水,上面要求马上出发救援,来不及多想,他立刻随部队南下,谁都没能想到以为最多十来天的任务竟然持续了两个多月,已经进入八月份了,他们依然辗转在抗洪一线。

    长时间的抗洪,看多了家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经历了战友不幸离世,放眼间人间皆是疾苦,他那点被迫与爱人分开在大自然造成的苦难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可每当他能躺下来安安静静一个人度过夜晚的时候,那一抹苦痛又恍若天边稀薄的云彩,迅速聚拢而来,撕扯着他的心,让他昼夜不得安宁。

    可她是那么决然地放开了他,没有哭哭啼啼的纠缠,而是素手执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了情愫。失去了她,他的心不再完整。

    他想到李小春,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外面的天又下起了雨,他不知道这场灾难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哪一天会像李小春一样,就这样卷入了洪流中连尸骨都无存,在这一刻,什么家族责任、什么面子、什么孝道仿佛都不再重要,他只剩下了一下念头,江楠。

    他拨通了安若愚的电话。

    “爷爷~”他低声道。

    安若愚深夜接到他电话,也很忧心,这场特大洪水,安燃一直奔赴在一线,电话经常打不通,家里人每天守着电视看新闻,几乎都是夜不能寐。

    安若愚忧心道:“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安燃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道:“昨天又有一名战士卷入了洪流中,消失了踪影。”

    安若愚也沉默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雨一直不停,这场灾难就没有尽头,谁能想到一场暴雨能持续两个多月之久?

    安燃道:“爷爷,我不知道意外跟死亡哪个会先来临,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卷入洪水中的就是我,我不怕死,但我不甘心。”

    安若愚的心就纠紧了“你想说什么?”

    安燃的目光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雨帘,轻轻道:“自从大哥意外去世后,家里就给我上了一道锁,我觉得我的余生就是责任、是孝道,所以家里无论给我安排什么样的路,我都没有任何反抗地走下去了,包括放弃我最心爱的女人。但这两个多月,我见到了太多太多因为一场洪水而经历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甚至家破人亡的场景,谁也不知道被洪水冲走的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我不怕死,但我不快活,我可以把命舍在这里,却不敢跟江楠说一句我爱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他的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爷爷,跟她分开后我没有过过一天快活的日子,我是真的真的很爱她,我的余生能不能就任性一次,你们别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好不好?我不在意外人怎么说,在我心里,她就是那个最好最好,最适合我的女人。”

    安若愚握着电话,仿佛化身石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此时在B市,江楠则迎来了沈知行的到访。

    沈知行是一下飞机就直接拖着行李箱到她家来了,一开门见到脸色苍白瘦了一圈的江楠,他的心就咯噔一下,老天,这才多久没见,就瘦成了一把小白菜?

    江楠正处于孕吐最强烈的时候,每天吃下去的东西都能吐得干干净净,但她还是很努力地吃,可孕反实在是太厉害了,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田媛跟庄楚宁都很担心,但她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虽然不是每一个女人怀孕都会经历孕吐,但就是有一些人能从孕初期吐到生产,而江楠怀的还是三胞胎,一直吐的话怕她们担心营养不够,孩子的发育跟不上。

    江楠虽然有点神思倦惫,但还是对沈知行的到来表示了欢迎,沈知行进了屋看了看,家里只有江楠一个人在。

    他皱眉道:“你家的人呢?怎么才你自己在?”

    江楠笑道:“钟点工五点才会过来做饭。”

    沈知行扬眉:“钟点工?你怀孕了身边没人跟着照顾你吗?”

    江楠勉强笑道:“楚宁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呢,但是她下班比较晚。”

    沈知行本来觉得这是江楠的私事,他不想管的,但她憔悴成这样,他还怎么跟她交待工作的事?而且,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件男性用品也没有,她男朋友呢?

    他盯着她看:“你男朋友人呢?没跟你住一起吗?”

    江楠没有否认,也没有再继续跟他的对话,而是问他:“要喝点什么吗?有饮料,茶还有咖啡。”咖啡还是沈知行以前带过来的,她不爱喝,一直放着了。

    沈知行见她不接话,登时吃惊了:“你……你不会是学人家电视剧里演的,要当单亲妈妈吧?”

    江楠笑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沈总你留过洋,应该不至于大惊小怪吧!”

    还真是!沈知行倒抽一口冷气:“你疯了吗?你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女生,又已经入了设计这一行,以后多的是青年才俊任你选择,你现在弄个小孩出来干什么?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有多被动吗?”

    他是完全没办法理解的,青年男女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她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跟前男友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江楠肯定会被他拖累的。

    他是很看好她的能力跟天赋的,他认为她的当务之急是一边工作一边进修,赶紧把文凭考下来,然后一心扎进工作里,以她的能力,是有机会成为他这样的大设计师的,到时功成名就年纪又刚好,再谈结婚生子的事不好吗?

    江楠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垂眸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了。”

    沈知行伸手捂了下额头,果然到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这种身体状况,还能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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