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放心就让嘉晏帮你处理?”清平长公主冷哼了一声道:“就不怕她为了三公主不嫁魏国,真的就叫圣人赐婚于你和三公主了?”

    清平长公主是先帝的胞弟,也就是今上亲生叔父故康王的嫡女,原为郡主,封号清平,因要赐婚周林为妻才被先帝加封为公主,对宋燕绥所出的风头向来看不惯,认为劭帝与独孤皇后宠她太过,也不愿儿子周渝与她这样亲近。

    “母亲说的什么话?斐斐与儿子一同长大,我知她不是这样的人。”周渝知道母亲听多了京中传言,总觉得宋燕绥想招自己做驸马,对她有些偏见,便不与母亲多说了,只对父亲说:“父亲,斐斐与我说三公主一事她心里已有数,但事情紧急,明日宫宴上若有异,还请父亲帮帮斐斐。”

    周林却不在意这件事,只问:“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只问你,你对三公主有没有心意?”

    “半点心思没有。”周渝这是说的老实话,他和宋燕绥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不然就是在武场上,或和羽林卫的同僚在一处。宋燕敏这样的公主,本就养得娇弱,偏偏还一副臭脾气,一个不如意便要撒气,不是惩罚下人就是砸东西,他是受不住这样的福气。

    趁着这个机会,周渝也和母亲讲清楚:“母亲,儿子知道自己到了议亲的年纪,但此事儿子心中已有打算,若是有哪家夫人问起,母亲就都一并拒了,就说儿子尚未赚得功名不愿娶妻,免得耽误了人家小姐议亲。母亲可记住了?”

    清平长公主当然不愿意,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周林却不知为何反应过来,问周渝:“你有心仪的小姐了?”又问:“不是黎家妍娘吧?”

    “不是斐斐,也不是妍娘,您二位放心。”周渝向父母长揖,只说了一句:“人家小娘子现在年纪还小,不议亲,父亲母亲也别打听了,只管帮我拒了那些问亲事的婆子,等时机合适了,儿子回来求母亲帮儿子上门提亲的。”

    周林对周渝向来放心,便不再说此事,反倒是说:“叫刘家二郎替你去迎魏使算什么事,我往勤勇伯那里走一趟,一会儿魏使进城,我替你去迎一迎便是。”

    “父亲愿意再好不过,那儿子便先回去接着养病了。”

    “诶你倒是说说是哪家的小娘子啊——”清平长公主见儿子转头就走,拦也拦不住便喊他:“渝郎——你和阿娘说说——”

    “好了好了,他自己不愿意说就算了。”周林理了下衣摆,又对妻子说:“总之这事他心里有数就行了,有时你问多了适得其反。今日宫里事情多,他又被赶回家了,我替他到东阳门去走一道,一会儿直接进宫。你在家里多歇一会儿,记得别耽误了时辰就好。”

    辰正,东阳门开,魏国使团入劭都,定阳侯周林领金吾卫前来相迎。

    魏国右相傅敬之高坐马上,见周林余光瞟向身后的华贵马车,便说:“哦,王爷一路有些水土不服,又受了风寒,前日里才好些,我便叫他坐在车里,别见了风,将军莫怪。”

    周林也与他客套道:“哪里哪里,王爷尊体为重。”

    魏国使团经东市入城,道旁百姓议论纷纷,有说这魏国装束的也有谋算着如何趁使团入城寻个法子赚些快钱。使团入住崇仁坊驿店,为保证使臣安全,礼部早已包下两家相邻的驿店,内里装饰及所用床褥枕被全数该换一新,四周安排金吾卫轮流值守,驿店周边商户人家清查户籍,做足了准备。

    原本要来迎接使团的是周渝,如今来的是周林,担心魏人多问便干脆寻了个由头找傅敬之说话,叫使团其他人都随意些自己处置。傅敬之也不知自己与这位劭国大将有什么可聊的,但左右拖住他才好瞒过韩王之事,便真凑了几个话头与周林讲了一会儿。

    周林看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与傅敬之说:“原本今日该是小儿周渝来迎客,谁料他昨日值夜时吃坏了肚子,怕耽误了贵客,某便替他来迎一迎。明日起便由愚儿招待各位,傅大相公不要怕麻烦,有事尽管吩咐他。”

    “将军客气了,能得将军亲迎也是某之荣幸。”他算了算时辰,问周林:“昨日未入城时便有给使传话,说贵国陛下今日在宫中设宴,叫我等务必到场。还想请问大将军,按照贵国的规矩,我等何时入宫拜见陛下合适?”

    “圣人设宴申正,大相公与韩王未正至申初入宫即可。”此刻已近巳时,周林按礼请辞:“诸位赶路辛苦,不耽搁大相公休息了。再请大相公与诸位不必客气,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告知掌柜、博士。先行告辞,盼与大相公皇城内再会。”

    周林出了驿店便上马往皇宫去了,能虑从后头绕了一圈,跟着几个搬东西的侍卫一起进了门。能虑是孟攸宁身边得力之人,使团中无人拦他,他便一路到了傅敬之跟前,道一声:“能安见过傅大相公。”

    傅敬之原先背对着他,听这话回头看了一眼,皱眉低声回道:“你与我上楼说话。”能安应下,跟着傅敬之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天字号房中。傅敬之叫随侍守在门外,自己闭了门,又看了一眼乖顺站在房中的能安,问他:“怎就你一人来了,王爷呢?”

    “回大相公,王爷怕人多打眼无端生事,便叫我先来探路见过大相公后再商量如何将他接来。”能安说完看了一眼傅敬之的表情,又道:“大相公不必担心王爷,王爷自入城以来一向小心,无人知晓王爷身份。此时能安虑陪着王爷,就在这崇仁坊北头的一间客舍中,只等大相公吩咐。”

    “早知如此,王爷又何必非要独自入城,平生这麻烦事。”傅敬之心中有火,但韩王毕竟是皇子,他只能供着,只能想了个法子吩咐能安:“劭国的宫宴设在申正,接王爷来此耽搁不得。一会儿你带几个人,就说想逛逛崇仁坊,再到王爷处,叫王爷换身衣裳,和你们一同再回来。”

    能安应声要退下,傅敬之又叫住他再叮嘱:“王爷来后洗漱更衣,然后立刻请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诶大相公且放心,我一定将王爷带到。”

    能安去后,孟攸宁便与能虑在店中候着,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听外头有不少魏人入店,口中说的都是魏地方言,能虑仔细听了听,对孟攸宁道:“王爷,听这声音是大相公身边的人。”孟攸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众人入了这间客舍,只说自己是魏人,四处打听了知道这家店蒸羊头做得好非要来尝一尝。掌柜的哪里猜不出来这是今日入城的魏国使臣,知道生意来了,自己迎上来给几人做介绍。能虑便趁这机会回了孟攸宁的房间。

    能安见他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包裹,便问:“如何,傅大相公怎么说?”

    能虑把手中的包裹递给孟攸宁,对他说:“傅大相公叫我带了楼下这些人一起来,我们与王爷都换上这使团的衣裳,一会儿与楼下的人一并回去,只当是一起用了饭的同僚。”

    孟攸宁想了想,果然也只有这么个好办法,正好几人带的东西也不多,便叫能安先去结了住店的银钱,主仆三人全都换了一身衣裳,能安与能虑一人背着一行囊,盯着底下人的动静随时准备离开。

    这家的蒸羊头果然做得好,楼下几人吃得尽兴,另叫了格食与新丰酒,每人囫囵灌了三两酒才准备离开。孟攸宁等得也快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等到能虑从外头开了门,叫他与能安一齐到后院马厩,绕道前门一起离开。

    与能虑一起来接孟攸宁的人都是傅敬之身边随侍,平日里也习惯了这样作风,并没多想,等在后院见了韩王,见他脸色不好看,这才想到自己兄弟几人在楼下吃饱喝足,王爷在上头却是一口肉也没吃,赶紧纷纷谢罪。

    孟攸宁穿着这粗布衣裳本就觉得不习惯,不想再耽误时间,随意摆摆手说:“罢了,事情如此,还是赶紧回去,你们也好向大相公交差。”随侍赶紧应下,一行人装作吃多了酒,你搀我我搀你,能安和能虑一边一个扶着孟攸宁,就这样总算到了魏国使团下榻的驿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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