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使唤周渝,又能自由出入皇宫的贵主,孟攸宁见到宋燕绥的时候算不上十分惊讶,只是想不明白这位嘉晏公主为何要见自己,尤其是她身边还跟着周林。他向宋燕绥与周林作揖后便坐在宋燕绥对面,四方的桌子,宋燕绥坐在主位,两侧是周家父子俩。

    “我以为韩王并不想娶劭国公主为妻。”宋燕绥先开了口,说的话却叫孟攸宁一愣,只听她接着说:“王爷先使团一步入劭,不想娶劭国公主当王妃,我能理解王爷,劭国公主也没有想嫁王爷的意思,所以由我提出通商的法子,王爷私入劭都一事我也暂时替王爷在圣人面前瞒了下来。王爷从前没有见过劭国公主,若是昨日见过了王爷心意变了也情有可原,王爷若还是想提劭魏通婚大可直言,何必想这龌龊的法子——”

    她一口气说完不少话,孟攸宁趁着这换气的当口插嘴问她:“贵主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了。我何时用了龌龊法子,又何时有了再提尚公主的想法?”

    宋燕绥像是很惊讶似的望着他,好久才问:“不是你?”

    “某不知贵主所言何事,但若与贵主或其他几位公主有关,不是我。”孟攸宁微笑着望回去,眼看着宋燕绥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便说:“但此事若真与劭魏联姻有关,也算是因某而起,恼了贵主。贵主如若不嫌,可说与某听,或许可为贵主解忧。”

    宋燕绥一时没回答,侧身去饮了一口茶。

    她许久没有这样冲动莽撞过,今早听了消息也不知怎么了,竟没仔细考虑清楚就匆匆忙跑出来要见这位韩王。出如此差错,还劳累周家父子奔波,宋燕绥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转回来才对孟攸宁说:“是我误会王爷了。”

    周渝在旁边听着有点着急,便插话说:“斐斐,你不是讲听到魏人有言语——”

    “正堂。”周林呵止了他,“谁教的你抢贵主的话讲?”

    宋燕绥觉得周林端得有些严肃了,便朝他撒娇道:“姑父,渝阿兄也是着急了,您训他做什么?”又对孟攸宁说:“兹事体大,或许还需要王爷帮忙。昨日宴后,有几名贵国使团同来的使者吃多了酒醉在殿中王爷是知道的。今日他们出宫时正好撞上我的轿辇,我才听到他们正在谈论王爷昨日在宴上向圣人请准小住劭国一事,其中讲到我劭国三公主,说的话是不太合适的。既是魏使,我总觉得不会无端说话,这才找上王爷来。”

    “啊——”孟攸宁沉默了片刻,向宋燕绥解释:“贵主确实是误会了,若是使团中人,那是傅大相公身边的人,贵主可能不了解,某在魏国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既说不动傅大相公身边的人,若是他们胡想胡说,某怕是也责备不得。”

    若是没经历过上一世,宋燕绥或许就信了。她微微皱起自己秀气漂亮的眉头,侧身问周林:“姑父,有些话与三娘有关,斐斐能不能单独同韩王说几句话。”怕周林不答应,宋燕绥又补充道:“就一会儿,姑父与渝阿兄就守在门外,可好?”

    周林看了看宋燕绥,又看了看孟攸宁。这韩王看上去算是懂规矩,刚才说话也谦和有礼,周林便点了头,对周渝说:“那便到外头去等一等。”周渝想再劝劝宋燕绥,转头却只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周渝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跟着父亲一起出去了。

    等到周林关上了门,宋燕绥才又开口问孟攸宁:“王爷可能不了解,我在魏国其实有些门路——”宋燕绥随意编了一个理由,然后接着说:“故勇武侯,王爷外祖父手里那枚兵符,魏国承恩公康公一直觉得是被贵国郑大将军私藏,其实是在王爷手中吧?”

    这件事她也是见到孟攸宁时才想起来。老勇武侯去后,他手下统领的兵马交给了平西将军,也是驸马郑力昌,此人是老勇武侯唯一的门徒,后来因政见相左两人来往不多,但老勇武侯垂危之时修书一封,仍将自己的部下托给了郑力昌。康家人一直想将这支强军从郑力昌手中夺出来打散以绝后患,却找不到老勇武侯那枚兵符,唯独劭魏大战之际在郑力昌手中见过一次。

    大约是在前世劭帝病重之时,周渝给她传来一条消息,康家设计盗取了郑力昌手中的勇武军兵符,却发现是件赝品,引发魏国朝堂大乱,最后仍是康家做主,将这枚兵符作废,勇武侯的旧部下早已在康家的运作下分崩离析,曾经赫赫有名的勇武军也不复存在,此事便这样终结。

    此事后来宋燕绥想起总觉得蹊跷,故勇武侯若真心信任郑力昌,又怎会将假兵符交给他?若不是真心信任,又为何要将自己的旧部归在平西军下?现在想想,勇武侯死后,在他与郑力昌中间还夹着一个人,便是坐在自己面前的孟攸宁。

    宋燕绥说完话便一直盯着他看,孟攸宁的眼眸微动,却只是与她绕着圈子说话:“贵主的话,某不太懂了。母亲病逝时某年纪不大,与外祖家其实来往不多,但是依某拙见,既然外祖旧部归于郑公,那这兵符也应当在郑公手中吧?”

    宋燕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只说:“王爷心中想什么,我猜不到,也不想猜。王爷到底是魏人,即便是胸有大志,也是魏国国事,与我无关。我今日冒险约见王爷,只是想听王爷给我两个承诺。”宋燕绥停了一会儿,见孟攸宁没有在此时反驳,宋燕绥便接着说:“第一,王爷若如从前一样不愿娶劭女为妻,还请帮我一个忙,将这乱嚼舌根子的宵小收拾了,不要污损女子清誉;第二,王爷要留在劭都看看劭国的风土人情我无话可说,但王爷留在外头的人,最好还是收一收,尤其是王爷身边两位,若是下次再探到我面前来了,我不能保证王爷身边人的生死。”

    “贵主放心,某的心意未曾变过,傅大相公身边的人唐突了哪位公主,某回去一定劝傅大相公好生教训一顿。贵主担心的事,今后不会再发生。”孟攸宁说完便起身再向宋燕绥作揖,“贵主若无其他事情要讲,某便先告辞了,还想请周小将军今日带某到劭都有名的运河边去逛逛。”

    “王爷请便。”宋燕绥也自己起身缓步走到门边,从里将门拉开了,外头的人都围在门口,见她出来周渝便先凑了上来,宋燕绥顺势对他说:“渝阿兄,韩王是劭国贵客,阿兄千万好生招待。”

    周渝先是上下打量了孟攸宁一阵,转问宋燕绥:“斐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必送了,这里回去的路我晓得。”宋燕绥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着孟攸宁,又对周林说:“姑父也不必管我,这趟出门宫里知道,已叫早晨送我到姑父府上的马车不远处等着换车接我了。我这会儿子要去趟老师家里找妍妍。前两日忙着魏国使团入城的事,几处在修的学堂都没去看,我在外头转一圈,中午也要回去再找我阿兄说话。”

    周林点点头,却说:“我还是叫两个人暗处跟着你,最近坊间闲逛的人也多,你身边跟着我的人,我和正堂都放心些。”

    宋燕绥不再推拒,谢道:“姑父这样安排妥当。”转身再辞别孟攸宁:“王爷所言也我记住了,不便再同王爷待在一处,还麻烦王爷同周小将军一道,晚些再出去。”

    “应该的,贵主一路小心。”孟攸宁颔首,同周林父子一道目送宋燕绥上了来时的马车出了门。

    三人站在院中一时无言,周林从后头推了儿子一把,周渝这才上前问孟攸宁:“既是贵主叮嘱过的,王爷今日想去哪里逛,尽管同我说。”

    “劳烦小将军。”孟攸宁的表情像是刚才的谈话并不存在,只一心想着在劭都游玩,略微思索了一番问道:“久闻劭都的河市热闹非凡,不知此时去还能不能赶得上吃顿不及时的早膳?”

    “王爷放心,纵是赶不上正经的早膳时辰,河市这会儿子叫售的吃食也够王爷一饱口福了。”周渝侧身请孟攸宁:“日头还早,王爷先请。”

    马车中宋燕绥刚松了口气,日新便来问她:“娘子,韩王真又想娶三公主了?”宋燕绥摇头,她有些惊讶,又问:“那方才娘子同韩王单独在屋里说些什么了?”

    “没什么。”宋燕绥本不想同日新说,又觉得什么也不说反倒惹她担心,便捡着不要紧的同她讲:“那日在仙云楼不是见到韩王手下两个侍从么?魏国使团未进城,纵有再多理由,他两个在城里晃像什么样?我不管管,还叫韩王觉得我堂堂嘉晏公主好欺负,叫他回去教训下手底下的人罢了。”

    日新也赞同她的话,没有多想,只附和道:“娘子说的对,总不能叫他们觉得使团便能在劭国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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