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燕绥同周渝一道回宫,吩咐日新将徐学珍送回御药局,自己和周渝又去了凤阳宫。只是不巧,两人在凤阳宫门口碰见了熟人,便是安静了不少时日的宋燕敏与文贵妃。

    那日宫宴后宋燕敏被独孤皇后下令关在柔福宫里抄经磨炼心性了许久,宋燕绥近日又忙着宫外的事情,不常在宫里走动,自然也是很久没看到她,一时竟然忘了宫中还有个从前时时想着要嫁周渝的宋燕敏。

    她与周渝来时正赶上文贵妃母女二人要走,宋燕绥下意识瞄了一眼周渝,见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稍稍落下半步的距离,从与自己并行改为跟在自己身后,宋燕绥心里便有数了,也没什么别的动作,直接迎上前去等着文贵妃母女给自己行礼。

    文贵妃还算得上是面色如常,宋燕敏到底是年纪小,再见到时周渝便遮掩不住自己这些日子心中受的委屈,唤宋燕绥“长姐”时还很规矩,转向周渝时却掐着嗓子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二表兄。”听着倒是如泣如诉,叫人怜惜。

    可眼前两人,一个最看不惯她在周渝面前这样,一个对她是半点男女情谊也无,可惜她摆出一副娇弱姿态却无人心疼。

    宋燕绥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又见周渝不说话,便转向文贵妃问:“贵妃今日是带三娘来给我阿娘请安的?”文贵妃正要点头称是,宋燕绥又问:“我阿娘前头罚三娘抄经时说过,三娘抄完经,解了禁足,要出柔福宫时,需得自己拿着她抄好的经文来给我看,怎么我还没等到三娘亲手抄的经,今日却先见到三娘的人了?”

    “不是的长姐。”宋燕敏好像更委屈了些,她的声音抖了抖,侧身挪了一小步叫宋燕绥看见了自己身后跟着的给使。那给使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的正是宋燕敏抄了好些时日的经文。

    宋燕敏见宋燕绥看见那些经文后脸色好了不少,觉得她现在也算不上是生气,又解释说:“原是要送去九思殿交给长姐的,但正巧长姐刚刚不在宫中,我便随阿姨先来凤阳宫呈送给皇后殿下看了。”

    宋燕绥本也没打算多难为她,随便应了声:“那你现在便将东西送去九思殿吧,日暖自会替我收下。”又对文贵妃说:“贵妃心疼三娘我是知晓的,但娘娘也是三娘的母亲,三娘不过到凤阳宫向母亲请安认错贵妃也要一并跟着来,时时守在三娘身边,保不齐宫中有多心的人胡思乱想,讲些不好听的话来叫我娘娘不开心,贵妃以为呢?”

    文贵妃心中虽对周渝有不满,对着宋燕绥却不敢说什么胡话,只能回:“贵主说得是,是皇后殿下心善叫我能将三娘养在身边,我便总觉得三娘还是稚子小儿,处处都想领着她,倒忘了三娘早已在柔福宫住了许多年。”

    宋燕绥话都说完了,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带着周渝直接进了凤阳宫。两人刚一进去,宋燕敏便红着眼上前搂住了文贵妃的胳膊,娇声道:“阿姨,你看二表哥,他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

    文贵妃赶紧将她拉到一边,厉声呵斥:“你上次是怎么答应阿姨的?皇后殿下虽无叫贵主嫁世子的想法,可世子上次让你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被禁足这么些时日,你都忘记了?三娘,你也是劭国的公主,又有你外祖在朝,如今这几位公主中除了贵主便数你身份最高,什么样的好郎君不能任你挑选,为何非要盯着一个定阳侯世子呀?”

    宋燕敏听完便落了眼泪,满腹委屈:“阿姨,三娘是真心想嫁二表兄的。阿姨也知晓,纵使劭国郎君千万,三娘心仪的郎君始终也只有二表兄一个。长姐和皇后殿下不许三娘说也就算了,怎么连阿姨也这样说?”

    文贵妃只有宋燕敏一个女儿,如今见她落泪心中也不好受,扯着自己的衣袖去给宋燕敏擦眼泪。却还是轻抚着她的脸颊哄道:“阿姨知道世子芝兰玉树,但是阿姨也知道,世子并非你的良缘。三娘,最好的郎君是要能将你捧着手心里哄着,你是公主,为何偏要追在世子身后惹人嫌?”

    宋燕敏哭泣不止,文贵妃也只能同她说实话:“阿姨同你外祖商量过了,永安侯府的五郎,既是嫡出,又是长房独子,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他与你年纪相配,如今又还没有议亲。阿姨与你外祖都十分满意的,你回了柔福宫仔细想想,若是想通了,阿姨也好去请皇后殿下安排叫你同傅五郎见上一面。”

    宋燕敏听了,怔怔地望着文贵妃,千万没想到文贵妃竟然已经将自己的婚事都安排好了。她忍不住颤声问文贵妃:“阿姨,若今日我与贵主身份相换,阿姨说皇后殿下会劝贵主去相看那个从不相识的傅五郎吗?”

    被文贵妃母女念叨着的独孤皇后如今正看着宋燕绥带回来的银针沉思。宋燕绥对自己母亲也十分了解,见她这副模样,便叫彭嬷嬷重新去拿了些简单的茶点,自己和周渝两人互相倒了茶,吃着茶点等着独孤皇后想事。

    过了好一阵,周渝大概已经吃下三块桃酥,独孤皇后方将装着银针的布包收好,往宋燕绥面前一推,问她:“去查过永宁了?”宋燕绥点点头,独孤皇后又说:“永宁不是好事之人,当年她与驸马也算一对恩爱夫妻,只不过可怜驸马三十来岁便为国捐躯,生前也只给她留下一个福庆,福庆远嫁后她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时不时在府中办个花宴。她性子像故贤太妃,有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将这些世家娘子们叫到身边也就是图个热闹。”

    宋燕绥也确实在永宁长公主头上没查到什么东西,况且永宁长公主的花宴那年也不是头次办,哪怕是傅芸明面上是从花宴得了病,后头这两年她也没停下,宋燕绥已不再耗费精力在她身上,此时趁着独孤皇后愿意说的机会便问起滁郡王府来:“阿娘,那阿娘觉得滁郡王与郡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滁郡王?”独孤皇后好像对这个封号不太熟悉,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滁郡王算是你的表叔,他父亲滁州王生母生前只得封美人,与你祖父并不亲近,应该是与故滁州王妃成婚前才得了封号与封地,之后远远离开京城了,封地也算不上富庶。滁郡王是在封地出生的,滁州王故去后,因他身上也无功名,削爵只得封郡王,滁州地方不算大,你阿耶便仍将滁州做他封地。他不常入京来拜见你阿耶,你祖父的兄弟多,你阿耶平日里难得想起他一回。怎么忽然问起滁郡王了?”

    宋燕绥有些失落,没想到滁郡王实在是个不起眼的人物,连独孤皇后对他都算不上了解,所以也只能如实告知:“我上回去普陀寺时傅七娘子刚巧清醒着,我便问了两句花宴当日情况,听傅七娘子提起了滁郡王。阿娘也说滁郡王平日里不常入京,我印象中也不常见到滁郡王府的人,可永宁姑姑那场花宴傅七娘子却说滁郡王妃是在场的,何况一向照看着傅七娘子的冯奉御还正是滁郡王妃一母同胞的兄长。”

    她说着又想起上回傅芸说的话,赶紧补了句:“而且傅七娘子同我说,那日滁郡王妃向她打听傅家三郎,说是想叫府上二娘子同傅家三郎说亲,我是想着,滁郡王府二娘子不是滁郡王妃嫡出的娘子么,怎么滁郡王妃反倒看上傅三郎这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郎君了?”

    “傅家三郎?斐斐,你没记错?不是傅家五郎?”独孤皇后闻言有些意外,见宋燕绥面露不解之色,便解释道:“滁郡王妃确实有同永安侯府结亲的意思,她找的人也确实是永宁。当时她托永宁来向我问起过傅家五郎,只是她家二娘比傅五郎要大上几岁,永安侯府里大郎、五郎与六郎是嫡出的郎君,又只有五郎是世子妃高氏所出,世子妃自己出身渤海,一向是想选一世家女子入府去将来能当家的,自然不愿与滁郡王府结亲。傅大郎这头呢,又比滁郡王府二娘子年岁大上不少,当时已有正妻,而傅六郎则是芸娘那位亲弟弟,他与幼郎同年,当时更谈不上要议亲。两头对不上,这亲是自然结不成的,后来永宁也没再问起过此事。”

    这宋燕绥就有些搞不懂了,只能问独孤皇后:“会不会是滁郡王妃就看中了永安侯府的爵位,偏想让女儿嫁进永安侯府,却又从阿娘这里得知永安侯世子妃并无此意,这才从剩下的几位郎君里选了与女儿年纪最合适的一位傅三郎?可是若是为了爵位,永安侯府中的郎君怕是只有傅五郎能得这个机会,怎么都轮不到傅三郎头上的,那为何滁郡王妃会偏想让女儿嫁永安侯府上的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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