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今天要去面试,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周传宇老师吧?他推荐我去剧组做剧照师,如果签约工作了,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你要听医生和护士的话,乖乖吃药,好不好?”

    沈鱼站在母亲身边轻声说道。

    但母亲乔盼只是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没有回应她。

    沈鱼已经习以为常,她帮母亲梳了梳头发,打算去找医生聊聊,要离开时,乔盼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看到小皓没有?你弟弟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得赶紧去找他。”

    她的手抓得特别用力,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

    沈鱼心中猛地一跳,就知道她妈妈又不清醒了。

    沈鱼连忙安抚的哄她:“好的,我这就去找小皓,妈妈你先休息会。”

    她扶着乔盼躺下来,哄她现在就去找弟弟。

    可突然之间,乔盼一把抓住了沈鱼的头发,她拉扯着女儿的头发,近乎歇斯底里的朝她吼了起来。

    “都是你!要不是你跑到乡下玩,你弟弟怎么会死!啊!!!他满身是血!他满身是血啊!!!

    我的儿子没了,他们害死了我的儿子!

    沈鱼!沈鱼!你爸爸是个骗子!我们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弟弟死了,我们应该去陪他的,你是姐姐,你怎么可以不去陪他——”

    乔盼将女儿按在病床上,她边吼叫边掐沈鱼的脖子,神色扭曲疯狂,力气大得惊人。

    “妈妈……”沈鱼神色痛苦,张着嘴喊她,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耳朵,挣扎中她踢倒了床边的椅子,哐当一声。

    乔盼的身体突然一抖,她的动作顿住,慢慢的低头,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被她掐着脖子。

    她眼睛通红,突然又尖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了沈鱼,开始不停的道歉:“小鱼,小鱼,妈妈又伤害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鱼任她抱着,脸色近乎麻木,眼泪却无法控制的流个不停。

    脖子火辣辣的痛,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乔盼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自残、伤人,沈鱼不得不将她送进了这家精神病院。

    闹出的动静太大,乔盼情绪还是没能稳定,护士赶来为她打了镇静剂,她终于沉沉的睡去。

    沈鱼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站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半晌,无力的叹了口气。

    护士有些同情的看着她,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鱼摇了摇头,“麻烦你们了。”

    她去医院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脖子上除了掐痕,还有些破皮,头发凌乱,眼睛通红,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见制片人和导演?

    她没办法,只能给自己化了妆,稍稍遮了一下。

    脖子上贴了创可贴,又将头发披了下来,几乎就已经看不出来伤痕了。

    沈鱼有一头极漂亮的长发,又黑又亮,发量令人羡慕,发尾差不多到了腰际,这些年没有烫染过,发质反倒很好。

    就是夏天披散着太热,但现在她没有办法。

    八月的B市,气温高灼,一到了室外更是令人心浮气躁。

    好在沈鱼这一趟跟着周传宇老师去见制片人很顺利,制片人谢羽词对沈鱼的作品集评价很高,当下就要带她去片场见导演签合同。

    周传宇见状也放了心,后半程没有再跟着,先离开了。

    结果在去见导演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沈鱼不太喜欢下雨天,因为狼狈的时候太多。

    但不得不说,这样高温的天气,一场雨,冲淡了暑气,也冲淡了她心中的焦灼。

    察觉到谢羽词在打量她,沈鱼不由坐直了身体,重新开始紧张起来。

    谢羽词就笑了起来:“别这么拘束,我比你大两岁,你就跟他们一样,叫我小词姐吧,我们导演也是同龄人,这次拍摄的电影差不多都是新人,大家一起探索进步。”

    沈鱼点点头,乖巧的喊了声小词姐。

    她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圈子,在这之前,她没怎么关注过娱乐圈,也不了解剧组的工作环境,挺担心见过导演后会有变数。

    听周老师提起,这部电影是导演自己投资,外加自导自演,所以从电影筹备到选角及工作人员安排,他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车子最后在一个城中村停了下来,这里是拍摄的取景地之一。

    前座的司机递了把伞给沈鱼,紧接着下车帮谢总开了车门,站在一旁替她打伞。

    沈鱼深吸了口气,下车跟了上去。

    雨下得不是很大,城中村的路却不好走,谢羽词穿着高跟鞋明显不适应,沈鱼却早已习惯这样的烟火气息,白色球鞋踩在雨水里,她也不会再低头往下看鞋子会不会脏。

    等到进了一条略显逼仄的巷子,行人渐少,剧组的工作人员穿着雨衣在忙着布景,这儿便是拍摄片场了。

    沈鱼透过雨幕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但很快,她的目光被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个穿着一身黑衣,坐着轮椅的男人。

    他在一个屋檐下躲雨,却又没有完全躲开,有雨水飘进来打湿了他的额发,他的鞋子以及轮椅上的,双腿。

    男人一手放在腿上,一手则按在轮椅的扶手上,他安静的看着不知名的远处,使得他像是雨檐下的一副画。

    这画面很唯美,沈鱼习惯性的去摸相机,身为一个摄影师,她喜欢用镜头定格美好的瞬间。

    雨伞被她夹在脖子间,抬高相机时又显得手忙脚乱,最后雨伞还是掉了下去,在按下快门的时候,那个男人许是听到了动静,突然回头,于是沈鱼隔着相机看到了他的脸。

    一瞬间,沈鱼惊愕的微微瞪大了双眼,甚至怀疑自己看错,她忙移开了相机,直直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陈昏?!

    沈鱼18岁那年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哄得人家跟她谈恋爱,看上的就是人家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这张脸再次骤然出现,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长裤,黑色T恤,头发有些长,额前的刘海微湿,那张清隽的脸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似乎变得清冷了许多。

    沈鱼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自己的初恋。

    他的腿,是受伤了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呃……没受伤啊?

    那他坐什么轮椅?

    沈鱼一脸呆愕,看到他迈着一双大长腿,走进了雨幕里,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谢羽词还在跟她的高跟鞋作斗争,倒是替她打伞的司机先抬头看到了来人,立刻喊了一声:“许导!”

    沈鱼下意识的偏过头,许导?导演来了?

    然而她没有看到类似导演的同龄人,只看到了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站定的男人,这么一淋雨,他的头发渐渐被打湿了。

    而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夹着些惊愕,又带着些克制般的专注,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着。

    谢羽词抬头,略显抱怨道:“失策了,我就应该换双鞋再来,小许,你怎么不打伞?”

    她一转眼,又喊道:“沈鱼?你的伞怎么回事?”

    她看着面前这两人,一个不打伞就跑了过来,一个伞扔在地上,两人比赛着淋雨吗?

    她一副不解的样子,沈鱼却是吃了一惊,微张着唇,看向她以为是初恋的男人,谢总叫他小许,许导?!

    她认错人了?!

    沈鱼的心跳几乎立刻就飙升了,幸好她没有对着人家喊陈昏。

    “许、许导!”她赶紧捡起地上的伞,甩了甩水,上前两步,抬高手臂,试图替导演打伞。

    许惊蛰没说话,在听到沈鱼的名字时,他的右手下意识握成了拳。

    而在女孩打着伞靠近时,又慢慢的松开了。

    谢羽词在一旁替两人做介绍:“小许,这是沈鱼,是一名摄影师,周老师推荐来做剧照师,我看过她的作品集,都还不错,拍的很多照片很有电影质感,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我们进去说吧,我真是站不住了。”

    她话落,见许惊蛰没什么反应,他依然在盯着沈鱼看。

    谢羽词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劲。

    “你们两个认识?”她问。

    许惊蛰没有马上说话,他只是看向沈鱼,似是在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面前的女孩还是那张白皙明艳的脸,精致又漂亮,最招人的桃花眼令人一眼难忘,此刻淋了雨,有些许狼狈,长发被雨水打湿,有几缕发丝贴在了脸颊边,她的睫毛也是湿漉漉的,那双眼睛正微笑着看他。

    带着些期许和专注。

    就像那年她说喜欢他时的眼神一样。

    许惊蛰的手心都莫名的开始发热,他动了动唇,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沈鱼摇头道:“没有,不认识,许导你好,我是沈鱼。”

    沈鱼一手打伞,一手护着自己的相机,虽说相机有防水圈保护,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护着。

    她身后还背了一个黑色背包,望向酷似她初恋男友的导演,那份面试的紧张又回来了。

    许惊蛰听着她的话,霎时便垂下了眼睛,同时嘴角扯出一抹微讽的弧度。

    当年明艳又张扬的大小姐不过是跟他玩了一场游戏,回城就把他甩了。

    此刻对着他这张脸,恐怕也早已经忘了那段往事,所以才能这么果断的说不认识他,连丝犹豫和疑虑也没有。

    他掩下心中的恼恨,撇开了头,淡淡的说道:“走吧,先进去。”

    谢羽词已经迫不及待先带着司机去了片场的休息室,也就是许惊蛰之前坐轮椅的门后面。

    路过时她轻啧了一声:“刚刚是在找灵感?”

    许惊蛰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眼角余光看向身边的人,她正努力抬高手臂,将雨伞遮在两人头顶,试图让他们都不被雨淋着。

    他又注意到她微微踮起的脚。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就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很久前的一幕,那个肆意随性的女孩耍赖般让他低头。

    “……低一点,再低一点,你比我高一个头,我都亲不到你……”

    昔年那道声音都好像还飘在耳边,斜刺里的雨水打在他脸上,终于让他清醒几分。

    他呼吸微沉,抬手将伞接过:“我来吧。”

    两人交替而过的手有短暂的碰触,指尖微凉。许惊蛰又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的脸色却越发冷了下去。

    半晌,就在要进去的瞬间,他蹙眉开口:“沈小姐。”

    “啊,许导叫我沈鱼就好。”沈鱼着实惊了一跳,没料到他突然开口,而她正在偷偷看他。

    怎么会有这样像的两个人呢?

    要不是名字不一样,身世境遇也不同,她真的会有种错觉……

    “你在看什么?”许惊蛰状似不在意的问。

    沈鱼下意识将耳鬓边湿掉的碎发别到了耳后,低声道:“没有,我就是觉得许导挺年轻的。”

    “……”许惊蛰不想理她了,他在廊下收了伞,要进去时,突然瞥到她脖子上露出了几道红痕,还有一个创可贴。

    沈鱼皮肤白得晃眼,那几道红痕就格外明显,衬着黑色发丝,甚至有几分怵目惊心的感觉。

    许惊蛰顿住,他皱着眉,黑眸沉沉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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