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拍的这场杀青戏算的上是全剧里的高光时刻,也是展现女主角色魅力的戏分,台词不多,多的是眼神戏,考验演员对角色情感的把握。

    当时去剧组视镜的时候,导演让今时鹿试的就是这场戏。

    故事背景是战乱沉浮的民国时期,一半纸醉金迷,一半战火连天。讲述的是一对立志报国的青年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对信仰的默默坚守和对命运的抗争。

    在这个过程中,女主沈清潋从稚嫩到坚韧,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蜕变成一个与丈夫并肩理想的私塾先生,一步步成长,在那个的乱世风华的年代里,散发着独属于女性的光辉力量。

    今天这场,正好是男主即将奔赴战场,临行前的那场戏。

    眼着爱人即将面对烟火无情的战场,镇上的女人哪个不是寸断肝肠。

    只有沈清涟,不哭不闹,穿上心爱之人最喜欢的衣服,精心梳洗打扮,在这个白雪寒梅的夜里,为即将离家的男主弹一首琵琶送行,曲声回肠,一直到他走出关外。

    “准备好了吗,开始拍了啊!”

    随着导演一声示意,现场的演员迅速调整好状态,全部到位。

    显示器里,今时鹿一身青玉色旗袍坐在庭前,背景是复古院筑,庭外月色朦胧,白雪落染红梅,将一身青玉色旗袍的她衬的清尘脱俗。

    油纸小灯下,她的眉眼被昏黄的光晕细致描摹,怀抱琵琶的身影,柔和而孤寂。

    琵琶曲响起的那一刻,男主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男主回过头,对她说。

    “清涟,无论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

    那一刻,两人相互试探的情愫在前看向彼此的那一眼里顷刻迸发,然而国家危难,怎顾儿女情长,可是迫于形势,两人只能心照不宣。

    看着眼前的身影,今时鹿脑海里浮现出十六岁那个夜晚。

    和沈清涟一样,她也遇见了一个护她周全的人。

    那一晚,他以一己之身,为她挡下了一切危险。可最终,少年的背影还是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此刻,今时鹿看这眼前人的身影,眼里映照的的烛光似在破碎。

    那一眼里,有不舍,有担忧,更有无法开口的挽留。

    明明没有一句台词,却还是让人心碎。

    她只能微笑着向他告别,哪怕知道再见已是未知,却还保留着那一点点期待,期待命运眷顾,终将重逢。

    目送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背影,她默默道:

    “先生尽管去做吧,清涟必不会成为先生的后顾之忧,而是做一个,能和先生比肩的人。”

    此时的雪夜安静无声,只剩下少女的琵琶琴音,一直回荡在关外。

    最后那一幕,是两行清泪落在琵琶弦上。

    ……

    “卡!”

    这段今时鹿一条过。

    导演坐在显示器前,满意的点点头,语气从未有过的轻松: “收工收工!”

    “杀青喽!!”

    “大家辛苦了,导演已经提前订好了地方,一会儿杀青宴!!”

    ……

    拍摄结束,一众人驱车来到了导演订的餐厅。

    包厢很大,人也多,今时鹿不想往里面走,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拉开一张椅子,结果刚要落座,就被身后突然来的一股力量挤到了一边。

    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瞬间袭来,今时鹿被呛的忍不住皱眉,下意识看了过去。

    撞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都跟她不对付的新晋流量小花,肖晓冉。

    “呦,这不是我们的女主角嘛。”

    肖晓冉眼梢得意的扫了她一眼,说完,便一屁股坐在了她的位置上,随后还不忘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 “怎么,今晚不用陪易总啊?”

    肖晓冉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有了点名气的,借着一部都市甜宠剧的光,算是小爆了一把。

    今时鹿一开始还不知道肖晓冉对自己的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后来问了陈夏才知道,原来是刚出道那会,肖晓冉就一直被网友拿来和自己作比较,毕竟两人都属于浓颜系明艳型美女,免不要被扯上几个话题。

    虽然网上对今时鹿的骂声一片,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今时鹿那张脸确实是抗打,不管是同框还是单打独斗,从来没输过。

    女人的美貌无非两种,一种冰清水玉,我见犹怜,一种高傲冷艳,恃美行凶。

    今时鹿属于后者,让人又爱又恨。

    当年站姐随手一张生图,她的那张脸就火出了圈。

    肖晓冉跟她比,自然会被结结实实的压一头。

    而且这次拍摄沉浮年代,她也来试镜了,本来是奔着女主角去的,结果台词都没说几句,就被导演二话不说给刷下去了,明明都是明艳类型的长相,导演却选了热度和路人缘都不如自己的今时鹿,肖晓冉自然是不服。

    偏偏她在这部剧里饰演的还是女主角沈清涟的闺蜜。

    今时鹿每次跟她对戏,都要面对一张冤家似的臭脸,时不时被她像今天这样阴阳怪气几句。

    之前是因为不想这些私事影响到整体拍摄进度,今时鹿才一直耐着性子,没跟她计较。

    但是现在拍摄都结束了,她也没必要再忍让了。

    于是不客气的回怼: “与其在这说三道四,你不如好好想想,下次进组的时候,怎么才能把这次的本钱赚回来。”

    果然话音一落,肖晓冉的脸肉眼可见的绿了,今时鹿说的不假,她这次能进沉浮年代剧组,确实是靠钞能力。

    人人都说她靠着易释闻的关系带资进组,殊不知,肖晓冉才是才是那个资源咖。

    肖晓冉算是个富二代,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偏生了一个进军娱乐圈的梦。大把大把的钱砸进剧组不说,还找了影视圈的前辈引荐。

    沉浮年代的导演终究还是不得不向人情世故低头,跟编剧商量过后,给她安排了一个讨喜但戏份又不太重要的角色,这样一来,既不得罪人也不影响整部作品的质量。

    见今时鹿没再像之前那样退让,肖晓冉一下子急了: “那也比你这个靠金主上位的人好!!你当初用的什么手段进的亿娱你自己清楚!”

    她这声音不小,包厢里的人都听见了,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有人震惊,有人看好戏,有人战术性玩手机。

    这下今时鹿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肖晓冉,做事说话要考虑后果,你如果再这样,我会告你诽谤。”

    “都是圈里的人,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肖晓冉仰着脖子, “你去告呗?”

    今时鹿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肖晓冉就是故意找茬儿的。

    眼看事情就要没法收场,在场的人全都禁了声,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时,一道掷地有声的声线打破了此时僵局。

    “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操心了?”

    今时鹿没想到,今天的杀青宴,易释闻也来了,当然,肖晓冉更没想到。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肖晓冉上一秒还凌人的架势,下一秒立刻就弱了下来。

    “易……易释闻?”

    易释闻没理她,径直走到了今时鹿跟前,拉起她的手坐到了自己身边。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见此情景,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再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装作无事似的落了座。

    一旁的导演赶紧顺势打圆场,拿起酒杯朝两人走了过去: “易总,您坐,我先敬您和时鹿一杯。”

    肖晓冉刚刚的挑衅事出意外,既然导演主动出面打圆场,今时鹿也不想让场面难堪,十分给面子的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

    一杯酒下肚后,喉咙里那股辛辣的味道迟迟没有散去,刚刚的尴尬也是。

    今时鹿本就没什么胃口,这下更不想动筷子了,但是考虑到场合特殊,一众导演制片人都在,她也不好提前离席,只是象征性的吃了点面前的水果。

    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等她慢悠悠的将半盘水果吃下肚,这群人丝毫没有要离席的意思。

    所以趁着众人吹酒正兴的功夫,今时鹿最终还是安耐不住反骨,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溜了出来。

    此时,露台上晚风吹拂,远处的高厦楼宇闪烁着北都的迷人璀璨,映照着架桥下的江水流光溢彩。

    一切都是那么繁华。

    可越是这样的场景,就越容易唤起人白日里刻意掩饰起来的失重感,徒增虚无。

    今时鹿讨厌在这个时间点还偏偏被人灌了一杯酒。

    因为这样的状态下,最容易让她想起某个人。

    廊厅里的温度明显比包厢要低得多,一阵过堂风吹过,冷却了她脸颊上泛起的温热,那股被酒精醺过的混沌感终于消减了点。

    今时鹿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家餐厅有一个露台,这会正好能去看看,于是拉了下脖子上的围巾,挡住了半张脸,想着露台上那么黑,应该也没人能注意到自己。

    随着她走近,里面绵长缱绻的钢琴声渐渐清晰,露台上的灯光昏黄而慵懒,火炉和暖风机传送着阵阵热气,靠里面摆放着几张小桌,桌上的酒盏折射着朦胧的光影。

    空气中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金属开合声。

    是有人在把玩打火机。

    今时鹿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声音来源处,却没成想,一眼就注意到了不远处背靠金属凭栏的男人。

    此时此刻,靳逢鸣正侧身听身边的人说话,半张脸隐于夜色,今时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知道对方说完后,他轻漫地勾了下唇角,内收的颌线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郎俊清晰。

    检服外套被他折叠放在臂弯处,身上只剩一件浅蓝色衬衫,挺薄的布料勾勒出着挺拔紧实的线条。

    昏重的露台灯光下,今时鹿看到他左胸口的检徽被映射出一抹明亮的鲜红,似是烫在人的心口。

    今时鹿快速收回视线,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转身离开。

    然而此时,他视线刚好看了过来。

    对视的那一瞬间,今时鹿的心口被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身体像被他的目光困住了一般,怎么都动不了。

    如果说之前的照片只是勾起回忆,那么现在,就是与他气场的敲磨,那冲击力,远比单单一帧视频强烈得多。

    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经过时间磨砺后的从容与睿智。那身厅里厅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觉得沉闷,反倒多了一种不容亵渎的疏离。

    这种明明白白给人距离,却偏偏忍不住想要折服的感觉,往往最让人着迷。

    曾经是如此。

    如今,也是。

    ……

    “噼啪”、“噼啪”

    呼呼的暖风机和暖炉里的木炭声声交替,火花摩擦的声音,似要点燃人的心。

    今时鹿别开眼,眼眶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厅廊里,突然传来一道阵清晰的女声: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呀?”

    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偏偏听不出任何怒意,反倒像撒娇,今时鹿一下就听出了是谁。

    虽然之前,和姜妍总共没见面没几次,但今时鹿还是对她的声音记忆犹新。

    “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害我找了好久,一会回去又该晚了。”

    她最后这句话,明显是跟靳逢鸣说的。

    于此同时,今时鹿也看见靳逢鸣已经收回了视线。

    察觉到姜妍的脚步渐近,今时鹿默默转过身,实在不想跟她碰面。

    或许是老天爷猜到了她的心思,此刻,旁边的包厢刚好被人推开,一伙人准备散席离去。

    一时间,吵闹的烟酒气在安静的走廊里瞬间散开,今时鹿借着这片刻的喧嚣,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露台。

    刚刚不过是匆匆一瞥,快到用秒都能算清,可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发烫。

    她没回包厢,而是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打湿了手,放在眼睛上,试图借着低冷的水温压下那股酸胀感。

    可脑海里靳逢鸣的样子始终挥之不去。

    原来这么多年,他们果然一直在一起……

    他跟她想的一样。

    不会轻易对谁动心。

    但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是一辈子。

    如今看来,他真做到了如此。

    今时鹿不知自己是庆幸还是可悲,庆幸当初那段同住屋檐下的时光里,她总算是了解了一点他。

    可悲的是,他如此专情的一面却不是给自己。

    今时鹿看着镜子,才发现此刻自己的面色是如此憔悴,哪怕再精致的妆,也掩盖不了眼底泛起的苦涩。

    他与她,本就是该分道扬镳的人,更是彼此此生都不会原谅的人。

    这一点,她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况且,都过去这么久了,靳逢鸣这个人,实在不应该再让她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今时鹿只怪自己不争气,明明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有关他的一切。

    平静了一会儿后,她收拾好心情,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口红,认真的补了一遍。

    杀青宴还没有结束,她不能离席太久。

    “嗡嗡——”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传出几声振动,今时鹿拿出来看了一下,是易释闻发来的消息。

    [时鹿,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今时鹿顺手将口红放到了洗手台上,按着手机回复:[没有,出来补妆了。]

    她前脚刚发完消息,后脚陈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

    “时鹿姐,你怎么还在这呢?”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将今时鹿拉出了洗手间: “咱快回去吧,你再不回来易总都要亲自出来找你了。”

    ……

    包厢里,易释闻正看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今时鹿打个电话,结果下一秒,就见到今时鹿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来。

    易释闻这才放下手机: “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今时鹿, “出去透透气。”

    想到她刚穿着旗袍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天拍了场夜戏,易释闻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今时鹿: “我没事。”

    自从那年冬天之后,她到了时节就会发烧,没有任何预兆。

    就像北都的雪,纵使一年又一年的降临,冰雪一遍遍的消融,却怎么也抹不去某人来过的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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