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鹿买了两个小时后去兴城的票,在等车的时间里,施敏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商店买了些简单的日用品。

    进站之前,施敏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心里依旧不放心,叮嘱道:“下车之后记得报平安。”

    “好。”

    今时鹿应了一声,而后,动身去了检票口。

    **

    靳逢鸣接到今时鹿的电话,是在下午两点多。

    那时候她刚下高铁,听筒里边并不安静,可以听到熙熙攘攘的车流鸣笛以及嘈杂人群的谈话声。

    但她的声音还是穿透嘈杂牵动着他的心绪。

    “靳逢鸣。”

    “嗯?”

    “你猜我现在在哪?”

    不知为何,她说这话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她不动声色的咬了下下唇,不知道靳逢鸣有没有看到网上那些东西,如果他看到的话,又会有什么反应?

    电话那边,靳逢鸣沉默了两秒,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你不会是在……”

    今时鹿直言不讳:“我来兴城了。”

    听到这话,靳逢鸣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到门口时,他抬起头望了望远处的天。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灰蒙,太阳被完全遮住,透不出一点光,潮湿的风正吹着云团一点点聚拢。

    空气中隐隐泛着生涩的潮湿味。

    快下雨了。

    电话那头,今时鹿的声音轻到快要被风吹散:“你家是在圩阳对吧?”

    靳逢鸣:“你要来?”

    今时鹿嗯了声,动身下了高铁,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路线,“我现在在高铁站,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靳逢鸣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应该还来得及:“你现在去车站,应该还有到圩阳的公交,一共坐五站。”

    “嗯……然后呢?”

    “然后,你就能看见我。”

    他的声线偏低,在电话里听更显磁性,短短的几个字,此时此刻。却给了她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

    “好,”今时鹿说,“我现在去找你。”

    挂断电话之后,靳逢鸣快步走进屋里,对面前一个身穿汗衫的背影说道:“刘叔,我今天有点事,先回去了。”

    “嗳好嘞,”刘叔看着外边阴沉的天,提醒道,“想着拿把伞,这天儿不好。”

    靳逢鸣:“好。”

    说完,他动身迈出了院子。

    **

    网上的八卦还在继续发酵,从事发到现在,今时鹿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能响一次,而且大多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号码。

    不得不佩服这些媒体,还真是广大神通无所不用其极,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他们想,就什么东西都能扒出来。

    这会儿手机又响了,今时鹿有些烦躁,下意识就想挂断,但看到备注之后,还是接了起来。

    易释闻那边语气有些急:“你出门了是吗?”

    “嗯。”

    “大小姐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乖乖在家待着吗?”

    今时鹿:“被堵了。”

    听到这话,电话立刻陷入了沉默,几秒之后,才再次开口道:“……那你现怎么办?”

    “去兴城。”

    “你外公家?”

    “……差不多吧。”

    她一开始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考虑到今闫荣知道这事之后肯定会找今澜,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闫荣不喜欢今澜混娱乐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当初今澜为了事业上升期不受影响,不惜把还未满月的今时鹿丢下的那一刻开始,今闫荣和今澜的关系就已经降到了冰点。

    她如果这时候回去,今闫荣和今澜免不了又得吵,今闫荣年龄大了,犯不着再为这些事动气。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啊?”易释闻怕她胡来,赶紧说道,“你别冲动啊!”

    “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找地方躲几天。”

    今时鹿举着手机往四周望了望,看见路前方一辆公交车正缓缓驶来,于是准备挂电话:“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车了。”

    “哎——!”

    “哦对了,”今时鹿想起来件事,“我电话号码也被他们扒出来了,所以这几天可能会关机。”

    易释闻:“行吧,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

    今时鹿嗯了声:“那我先挂了。”

    看着巴车停下,今时鹿抬手将脸上的口罩向上拉了拉,确保自己的脸被遮的严严实实之后才上了车。

    一坐下,她就拿出耳机塞进了耳朵里,之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关了网,只设了一个闹钟。

    车辆一路摇晃,她靠在椅背上,望着路上陌生又安静的小镇有些出神。

    这里的街道很窄,店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边上有不起眼的小摊,偶尔经过几个垃圾桶,里面被塞得的满满当当,也没人来清理。

    前面好像还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正在堵车,公交车停了快半个小时,也丝毫没有再次启动的迹象。

    而且天气也不好,厚重的云层低垂着,隔着玻璃窗都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窒闷。

    纵使这样,她却没有丝毫烦躁,原本糟糕的心情反倒因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而有所期待起来。

    除去期待,还有一些莫名而生的紧张。

    她拆了一条新的薄荷糖,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直到那股沁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心头的烦闷才终于消散了点。

    与此同时,原本停滞的公交车车子也终于发动引擎,缓缓开动,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车道,今时鹿才后知后觉有些疲惫,然而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困意。

    身体乏力,但头脑却是清醒的,甚至有些亢奋。

    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怀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她慢慢才睁开眼睛。

    此时外面的雨也下了起来,细细密密的像针尖,接二连三地打在车窗上,最后缩成一个个密集水点。

    直到雨水布满车窗时,终于,车停,她的目的地到了。

    今时鹿从位置上站起来,跟在下车的队伍后面往外走。站在窄长的过道上,她看向窗外,雨滴早已布满车窗,目之所及也被染上了一层水渍,浸湿了整个视线。

    窗外的人影变得朦胧,完全看不清脸,只剩下一道道模糊的轮廓,看不出哪个才是靳逢鸣。

    今时鹿顺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挨个看过去。

    车站牌前,红色那个,应该是个中年妇女。

    旁边黑色的身影……

    不,身形不像他。

    左边那个?

    也不是,应该再高一点才对。

    她挨个排除,直到走到车门的位置,她终于看见了靳逢鸣。

    黑色的伞面遮住了他的脸,只留一道挺阔的肩线,明明已经十月,他却像不知道冷似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黑T,手里握着伞柄,手腕延伸向下,是脉络流畅的小臂线条,硬朗但不夸张,将少年的清瘦和力量感完美融合。

    就在她下到第一个梯阶时,他手里的伞面忽然抬了起来,下一秒,今时鹿就看见了一张骨骼挺立,眉眼清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目光映着着朦胧的雨雾,隔着眼前倾斜的雨帘,和她对上视线。

    这个位置,果然她一下车就能看到。

    刚刚好。

    她快走了几步到他身边,下一秒,一张庞大的伞面就将她遮了个严实。

    “你等多久啦?”她问他。

    靳逢鸣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马路内侧,而后才道:“没注意。”

    细碎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伞面上,耳边传来沉闷的滴答声,像极了今时鹿的此时的心跳。

    两人并肩走在同一张伞下,不经意间就会有身体上的触碰,今时鹿明显感觉到他胳膊上的温度,有些凉,而且发梢上也沾了雨,虽嘴上没说,但今时鹿能猜测出来,他应该等了自己挺久的。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靳逢鸣有没有看到网上的那些消息,正在思考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的到来。

    “靳逢鸣。”

    “嗯。”

    “你……可以收留我几天吗?”

    她鼓起勇气抬头,入目即是他紧收的下颌以及惯有弧度的眼睛,他皮肤偏白,比蜜色要浅一点。

    准确的说,是带着暖调的姜色,衬得他整个人都很温柔。

    他的骨相很好,鼻梁挺直却不粗犷,反到给脸上添了荷尔蒙气息,眼角内勾,眼尾却没有明显上扬,加上折痕明显的双眼皮,就算不笑,也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弧度。

    只可惜,那些笑意未达眼底。

    尤其是此刻,今时鹿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笑意,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是冷淡的。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靳逢鸣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热搜词条。

    就在刚刚等她的这段时间里,他终于能抽出空来看一眼手机。

    关于她的那条热搜新闻是早上八点多弹出的,等他点进去时,里面的内容已经被人撤的差不多了,视频虽然模糊,但一点也没影响他辨认里面的男生是谁。

    昏黄的街道上,今时鹿一身红裙,步步生花,身上还披着一件男款外套。

    易释闻和她一起并肩走到车前时,熟悉而又自然地帮她打开车门,一颦一动都在表明,两人已经认识已久,且关系绝非普通。

    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言论他也看到了,光凭一个糊到连脸都看不清的视频就能将今时鹿和之前那个跳舞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就足以说明营销号挖掘信息的手段。

    不光如此,连她和今澜的关系也被牵扯了出来,顺带还无比嚣张地附上了一句,后续细节,还会继续跟踪爆料。

    从今时鹿打电话到见到她时的状态来看,就算她不说问,靳逢鸣此刻也能将她来圩阳的原因猜到个大概。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他就听见今时鹿开口道:“那群记者已经堵到家门口了……我回不去。”

    还真跟他想的一样。

    靳逢鸣舌尖轻抵了下后齿,答非所问的反问了一句:“你跟他什么关系?”

    “啊?……”

    今时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因为刻意压低帽檐挡了些视线,所以,她并没能看见靳逢鸣眼里一闪而过情绪,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易释闻。

    今时鹿如实回道:“就是朋友。”

    靳逢鸣再次看向她,眼里多了几分审琢的意味:“朋友?”

    今时鹿:“你……是不是看到网上的那些东西了?”

    靳逢鸣没否认:“等你的时候看见的。”

    “不是那样的,”今时鹿连忙解释,“昨天是易释闻的生日,他在J PARTY订了位置,和几个朋友一起庆祝的,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靳逢鸣往她身上看了一眼:“过个生日,衣服都换了?”

    今时鹿语气急切:“这个衣服是舞蹈老师借给我的!”

    见他没反应,今时鹿继续道:“昨晚我的舞蹈老师临时有事找我,郑叔又不在,所以,我才让易释闻顺路送我过去的,我们不是去——”

    后面“酒店”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脸就先红了。

    见状,靳逢鸣便没再继续问,只是主动朝她伸出手:“东西给我吧。”

    今时鹿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他的目光,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手里拎的袋子。

    “……谢谢。”

    这个袋子确实不轻,除了她的一条裙子和几袋零食以外,还有临时买的一些日用品。

    靳逢鸣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放在最上面的几个零食的包装带都很完整,根本没动过。下一秒,他将今时鹿那边的伞面往上抬了点,让她可以看到旁边的街店。

    “先吃饭吧。”他说。

    今时鹿原本没什么感觉,经他一提醒,才发觉确实有些饿,于是点点头:“好。”

    她延着街道一路看过去,视线最终停在一家面馆前,店面不大,玻璃门窗上贴着被晒的有些发旧的红色贴纸,门口时不时飘出浓白色的雾气。

    今时鹿抬手指了指:“这家怎么样?”

    靳逢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前吃过,还不错。”

    今时鹿扬了下下巴:“那走吧。”

    随后,两人一起进了面店,刚一走近,一股扑面而来的麻油香瞬间勾起了食欲,靳逢鸣收了伞,到里面点面,今时鹿则去里面找位置。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只有一两个穿着工装的工人围坐在桌前,虽然剩余空位很多,但之前客人剩下的碗筷没来得及收拾,今时鹿在原地看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坐哪儿。

    此时,老板娘正好掀开帘子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有人进来后,赶紧上前收拾桌上的残局,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道:“小姑娘,先等一下哦,马上就收拾好啦,今天的客人多的嘞。”

    今时鹿摇摇头:“没关系,我不着急。”

    老板娘顺手拉了张凳子给她,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一边招呼她:“姑娘你先坐啊,”

    今时鹿:“谢谢。”

    此时街上人来人往,雨渐渐停了,被水氲湿的过空气中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味,潮闷中带着秋意的微凉。

    今时鹿坐下之后,左右看了看,直到确定没人注意到她,这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口罩和帽子摘了下来。

    她翻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鼓起勇气按了开机键,再点开微博时,之前那个热搜词条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今澜工作室五分钟前发出的一纸维权声明。

    那个发博的大V也已经删除视频并且置顶道歉,虽然评论区被关闭,但依旧不妨碍其他人带了话题在下面继续讨论。

    网友一:#今澜工作室维权声明#笑死,现在律师声明还真是被玩明白了,互联网果真没有记忆,当初J L就是靠这个上位的好吧,怎么到自己女儿这边就成了维权了?

    网友二:#今澜工作室声明#可是他们孤男寡女未成年唉,还上了同一辆车[狗头]

    网友三:你懂什么?金主当然找的越早越好(手动狗头)

    底下有人评论:啊?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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