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层泛着烟粉,像绸缎,温柔而缥缈,坐在山坡上抬头看,有种人与云之间,触手可及的错觉。

    远处的山路装点着无名小花,一路蜿蜒向下,一亩农田已经冒绿,分割出层次分明的梯状,平阔俨然。

    树叶,杂草,麦苗。

    只等风吹过来,这里的一切便有了方向。

    今时鹿站起身,裙摆随风辗转飘扬,看着眼前的风景,她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趴在一旁的小白猫见状,也挠挠脑袋跟了上去。

    今时鹿举起手机,将面前的景物框进了手中方寸大小的屏幕里,找好角度之后,按下了快门。

    或许是风有意眷顾,那一刻,满屏的麦田随风而动,从上俯瞰,像是一条绵软的地毯,层层绿色都被赋予了生命力。

    只不过,靳逢鸣看见的,是包括她在内的风景。

    她一身红裙,浓黑柔软的发丝被轻轻拂起,纤腰之下,裙摆肆意张开,站在蓝绿平分的世界里,宛如花园中绽放的玫瑰。

    她是鲜活的,明媚的,肆意张扬的。

    在她身边的小白猫率先发现了靳逢鸣,“喵喵”叫了两声。

    今时鹿回过头,将风吹乱的头发拨至耳后,朝他走了过去。

    “猫条买了吗?”

    “买了,”靳逢鸣,“在家。”

    今时鹿点点头:“那就行。”

    说完,她又问了句:“高三那边,是不是通知你们提前回去了?”

    一个小时前,一中的微信公众号里面多了一篇推文,今时鹿这才知道,原来是全国联赛的时间有变动。

    靳逢鸣:“明天走吧。”

    今时鹿“好。”

    看着在两人脚边踱步的小猫,靳逢鸣蹲下身,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问今时鹿:“真打算养?”

    今时鹿一脸认真:“养!”

    **

    两人回到家,今时鹿看着身后脏兮兮的小家伙,觉得与她这个光鲜靓丽的主人是在不相匹配。

    既然都已经跟了她,怎么能如此潦倒。

    本来应该要给小猫做个全面检查的,无奈现在条件有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宠物医院,但是至少也要清理一下才行。

    “靳逢鸣,你给它洗一下。”

    靳逢鸣定眸看向她:“你怎么不洗?”

    今时鹿一脸排斥:“我嫌脏。”

    “我不嫌?”

    “哎呀我不管——”今时鹿伸手拉住他的袖口晃了晃,语气也极其配合地软了下来,“你帮帮我嘛,哥哥!”

    事实证明,对靳逢鸣撒娇就是管用。

    看着他任劳任怨帮她洗猫的背影,今时鹿一脸殷勤的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靳逢鸣:“别添乱就行。”

    今时鹿露出标准微笑:“好~都听哥哥的~”

    “……”

    今时鹿看着自己捡回来的猫,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别说,这猫挺好看的,还是双眼皮呢,和你还挺像。”

    靳逢鸣:“你捡回来的,不应该像你么?”

    “哪里像我了?”

    “性别。”

    “……”

    洗完之后,毛孩子原本的颜色显露出来,像只毛茸茸的奶团子。因为之前总是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毛发还是有些干枯,虽然干净了,但却没什么光泽,不过黑溜溜眼睛到是很精神,除了之前前爪受过伤以外,其他的地方没什么大毛病。

    最重要的是,它很乖,洗澡的时候也不乱挠人,十分配合,还一个劲儿的舔靳逢鸣的手。

    **

    两人买了上午十点的票,吃完早饭,今时鹿就回房间开始收拾回去东西,说是收拾,其实也没多少,左不过一两件衣服,今时鹿把靳逢鸣的那件短袖也一并装上了,想着回去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他。

    等她出去时,靳逢鸣也刚好收拾完东西出来了。

    “好了?”他问。

    “好了。”

    靳逢鸣朝她伸出手:“东西给我。”

    “不用,”今时鹿看着自己手里拎的袋子,摇摇头,“不是很重。”

    靳逢鸣垂眸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毛孩子:“你抱着它。”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

    两人去的时间很早,留足了给小猫安排托运的时间,等到一切就绪,时间也差不多了。

    上了高铁后,今时鹿终于能抽出空看一下手机,班群里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之前的那条放假通知,六号返校,时间没变。

    今天才四号,正好,她可以抽出时间带猫去做个检查。

    闲来无事,今时鹿点开相册,最近几张照片,都是她在靳逢鸣家时拍的,看着照片里的小白猫,今时鹿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给它起名字。

    叫什么好呢?

    她准备问一下靳逢鸣。

    “靳——”

    今时鹿刚想开口,却发现此时,坐在她身边的人正靠在椅背上,双眼轻阖,整个人安静到只剩下平整的呼吸。

    今时鹿下意识收了音,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不得不承认,靳逢鸣就是那种不折不扣的帅哥,极具东方审美的骨相,五官标准力挺,俊秀中不失硬朗,气质中带着冷越的疏离感。

    尤其是那颗眉心痣,像是黑白水墨画中的一点红砂,无心之笔,却能一眼入心。

    看着他分明的眼睫,今时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

    男菩萨。

    还是普度众生的那种。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慢慢靠近他眉间的那颗痣,就在毫厘之际,眼前的少年,蓦的睁开了眼睛。

    他偏过头看向她,在那一刻,两双眼睛,不过是毫厘之间的距离,她脸上的错愕与慌乱被他尽收眼底。

    “……”

    今时鹿被抓包了个正着,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中间有一段时间,靳逢鸣确实睡着了,但是很浅,不过现在,到确实是清醒了不少,他收回视线,手掌撑在额头上,用指腹按了按额角。

    今时鹿见状,以为他并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小动作,于是赶紧靠回了座椅上,然而下一秒,就听见靳逢鸣冷不丁开口道:“你刚才干什么呢?”

    今时鹿瞬间背脊一僵,抬头,正好撞上靳逢鸣那双整以暇的眼。今时鹿抿了下下唇,准备恶人先告状:

    “你刚才,差点就靠我肩膀上了。”

    靳逢鸣挑了下眉,差点就信了她鬼话:“我怎么觉着,是你先靠过来的呢?”

    “我哪有,”今时鹿一本正经甩锅给他,“你下次注意一点,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哪有随随便便靠人身上的。”

    靳逢鸣轻垂了下眼睫,语气似乎有些落寞:“我连床都借给你了,靠一下也不行吗?”

    闻言,今时鹿不由得一愣。

    确实哦,毕竟自己无家可归的时候,可是靳逢鸣收留了自己呢,睡得也是人家的房间,人家的床,甚至连饭都是人家做的。

    结果呢,她却想着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占人家便宜,被抓包不成,还过来反咬了人家一口,属实没良心了些。

    一时间,今时鹿愧疚的不行,赶紧说道:“我,我当然愿意让你靠呀。”

    靳逢鸣轻勾唇角:“是吗?”

    “当然,”今时鹿用力的点了下头,证明自己真的十分愿意,与此同时,还不忘给予忠告,“你下次一定要小心一点,在车上的时候千万别睡着,不然……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

    靳逢鸣:“那倒不会,这不是,有你在么?”

    不知怎么,他这话说得多少带了点无可奈何,防不胜防的意味。以至于如此平常的话,在今时鹿听来又多了另一层意思——

    就算有便宜也早让你占了,还轮得到别人?

    今时鹿没敢往下想,只胡乱的应了声,迅速转移话题:“那个……我才想起来,好像还没给猫起名字呢。”

    靳逢鸣:“这个你决定就行。”

    说这话的功夫,今时鹿已经点开手机相册,靳逢鸣垂眸看过去,就见她相册里,最近几张照片里面都是小白猫。

    最后一张应该是昨天拍的,小白猫刚洗完澡,歪着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看向镜头。

    今时鹿突然有了思路,戳了戳靳逢鸣的胳膊:“你看,它的头好圆啊。”

    “所以呢?”

    叫圆圆吗?

    然而今时鹿不按套路出牌:“就叫它头头吧,怎么样?”

    “……行。”

    **

    下高铁之后,两人就分开走了,今时鹿带着头头回了家,靳逢鸣则直接去了学校。

    得知今时鹿回来,陈嫂老早就准备了一桌子菜,等到她进门时,还是忍不住嗔怪道:“你这孩子,这几天去哪儿了这是,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对不起啊陈嫂,我当时走的急,忘了跟您说了。”

    陈嫂:“你呀,净让人不放心。”

    说话间,陈嫂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与此同时,也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哎?这哪来的小猫啊?”

    “喵~”

    可能是因为见到了生人,头头朝陈嫂叫了一声,之后便紧紧靠在今时鹿怀里,蜷成一团。

    今时鹿摸了摸它的头:“这小猫被人丢到马路上了,我看它可怜,就想把它带回来养。”

    听到这话,陈嫂面露为难:“时鹿啊,不是陈嫂不让你养,主要是——”

    今时鹿知道陈嫂的顾虑是什么:“我知道,我妈不喜欢猫,但是她不是不常回来嘛,而且,头头很乖的,大不了等我妈回来我就把头头放在房间里就好了,肯定不会让她发现的。”

    听到她这样说,陈嫂没再阻拦:“那行吧,明天我去买点罐头什么的。”

    听到这话,今时鹿一脸开心的拉住了陈嫂的手:“谢谢陈嫂。”

    “哎对了,”陈嫂,“逢鸣还没回来吗?”

    今时鹿:“他直接去学校了。”

    陈嫂点了点头:“都回来了就行。”

    因为这几天都在兴城,今时鹿整个人完全处于松的状态,施敏得知她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叫打电话把她叫到了舞蹈室。

    别看施敏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但只要进了舞蹈室,施敏整个人的气场立刻截然不同,冷了不知道几个度。

    “今时鹿!你这几天是吃了钢板吗?硬成这样?!”

    “……”

    今时鹿痛到说不出话,只觉得腹部翻腾,难受到想吐。

    其实她平时软开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就算不在舞蹈室,也会在家里练。本以为这么多年,身体早就已经适应了被撕拉的感觉,但此刻拉腰的痛感清醒而深刻的告诉她,并没有。

    “胳膊伸直,自己回腰!!”

    今时鹿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向下。

    施敏依旧不满意:“再往下!”

    “……”

    整套动作下来,今时鹿像失去骨头一样趴在地上,看着额头上的汗水滑过鼻尖。她抬手擦了一下,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施敏说道:

    “继续吧。”

    **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今时鹿才终于抽出时间去宠物医院给头头做检查。

    回去的路上,今时鹿收到收到了郑忠发来的消息,说是明天就能回来。

    此时,公交车缓缓停下,她起身站起来,带着头头准备下车,路过一个座位时,却突然被一个女生拉住了衣角。

    “能不能……帮我一下。”

    今时鹿垂眸,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天出现在易释闻生日会上的女生,好像姓关,但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此时,女生皱着眉,正勾着腰背双手紧紧按住腹部,脸上的细汗浸湿了额角的细发。

    出于女生之间的默契,今时鹿立刻明白了什么情况,二话不说,直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到了女孩的腿上。

    前几天,她也经历了同样窘迫无助的时刻,所以更加同情。

    “给,你先用我的外套遮一下。”

    女生勉强扯出一点笑意,向她道谢:“谢谢。”

    此时公交刚好到站,今时鹿看了一下外面,刚好是条商业街,于是便道:“先下车吧,这里正好有一家商场,你先进去到卫生间等我一下,我去帮你买。”

    女生点点头,围着她的外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她一起走下车。

    直到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今时鹿才更加真切的意识到了对方的身高,她在女生里已经算高的了,但这个女孩,好像比她还要高一点。

    而且,腿好长呀……

    这个逆天的比例,让她着个学了十几年芭蕾的人都实名羡慕了。

    进了商场后,今时鹿把她带到卫生间门口:“你先进去等我一下。”

    “好。”

    **

    今时鹿回来的很快,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两人一起往外走。

    女生向她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没事,不用客气。”

    女生拿出手机:“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关日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今时鹿:“好呀。”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关日暮发现她今天背了一个猫包,里还有一只小猫,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关日暮:“你的猫真乖,叫什么名字啊?”

    今时鹿:“它叫头头。”

    头头像是听懂了似的,喵喵朝外面叫了两声。

    想起之前在JPARTY的时候,别人都叫她关女神,今时鹿猜测,这个女生应该很有名。

    “你是国育的吗?”

    “对。”关日暮,“高三九班,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儿。”

    “好。”

    走过一个红绿灯之后,前面就是公交站了,两人也要各自回家。

    分开之前,关日暮看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外套,对今时鹿说道:“衣服过几天还给你可以吗?”

    “可以的。”

    “好,那我先走啦。”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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