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璧,别去。”

    “那是禁地。”

    秦樾来得匆忙,却终是赶不上,最后一句话散在风里,眼睁睁看着鎏璧义无反顾跳进去。

    碧坞门的后山,那里凶险万分,就算她再厉害,也难逃出。

    但至少,也不是没可能出来。

    他刚想纵身一跃,脑子里传入她的声音:你想干吗,乖乖在这等我,别下来拖累我,我会来找你。

    茫茫视线中似乎还能看到她稳如山的神色。

    秦樾的脚步一滞,的确,他会拖她后腿,但他已经在努力不拖,这样贸贸然下去一定会给她添乱,但是……

    他在崖边驻足,神情专注地低头往下看,什么也看不到。

    就这样去看,连身边出现了人都没有发觉。

    “阿樾,阿樾!”贺循上前拍了拍秦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问,“怎么了吗?”

    秦樾脑子里全是担忧的情绪,他知道他应该相信鎏璧,相信她的话,但只要一想到有种可能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心情就落到了谷底。

    更让他担心的是自她让他不要下去之后再也没回过他的讯息。

    想到最糟糕的那种可能,他不自觉地眼眶渐渐泛红,站在一旁的贺循吃惊地看着他。

    他是眼花了吗?

    揉了揉眼睛后看到的已经是站起身的秦樾,他眺望两山相夹的沟壑,神情颓然道:“鎏璧被那黑雾打落了悬崖。”

    他双目依旧紧紧盯着那崖底,脑子里和鎏璧的连接没有断,只是再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响起她的声音。

    贺循知道他很难过,作为好兄弟的他只能在旁边陪着他。

    他思索片刻后还是先安慰道:“别太担心,虽说从未有人掉下后再生还过,但鎏璧又不是一般人,她那么厉害,一定能化险为夷,上次不也是这样。”

    过半晌,神色犹豫地自问,“对吧?”

    安慰的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们都知道碧坞山禁地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沉默的氛围漫在空气当中,绿幽幽的后山更显凄凉。

    正当贺循要开口时他突然道:“贺循,我怀疑那黑雾就是那幕后黑手。”

    “他和鎏璧打斗时一副已经认识她很久的模样,可鎏璧从没来过东大陆,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唯有地下城和坡河村那两次。”他故意压低声音,“而且他控制碧坞门门主的阵法和地下城傀儡身上的阵法很是相似。”

    “你还记得之前玄真观叛逃的弟子吗?还有他盗走的秘籍。”

    贺循一听到幕后黑手,神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刚刚他和父亲从大殿过来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照秦樾这样说,那黑雾就是地下城案和坡河村案的幕后黑手?

    贺循看了眼周围:“阿樾,我去和父亲说一下。”临走前又不忘嘱咐,“一会儿说不定秦家的人也来,这又是在碧坞门地界,你跟着我姐姐他们一块。”

    他临走前又看了魂不守舍的秦樾一眼,他还站在崖边,估计是鎏璧出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毕竟碧坞门后山是众人皆知的禁地,又称无头山。

    掉入这座山的除了死还是死,有碧坞门门下弟子曾经进去过,带出来了一具尸体,那尸体没有头颅,而他也在刚出山时气绝而死。

    最后只有两具尸体被守山人发现,当然门下弟子的头也没了。

    那门下弟子还是当时下一任门主的大热人选。

    鎏璧生还的可能很小。

    这阴郁荒凉的后山在声响传出后不久聚集了成群的人。

    大多是联盟和各大门派来的人,其中无一不是在中央城手握权柄之人。

    一时给这后山添了一点人气。

    秦樾视线落在碧坞门人身上,果不其然看到了秦家。

    还有眼熟的几人,也就那几家,顾许令、叶畅深他们……也对,联盟本就是顾贺薛邵叶五家说了算,……不对,此外还要加上两族。

    他倒是有些记不清这时发生了什么,今世的走向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

    秦樾并没有去贺家所在的地方,随便找了块青石坐下,贺循的意思他明白,前些天他已经去过联盟,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就算报了仇也没什么开心,大约是因为前世已经报过了,今生就没有太多的兴奋。

    鎏璧……鎏璧……

    由心声现痕,她的名字浮现在手心中。

    秦樾一时错愕,望着它,陷入沉思。

    他不来贺家,自有人来。

    贺迦在周遭人簇拥下朝这过来,微微一笑:“秦樾?今天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秦樾视线落在沾上些血液的长靴,道:“自然是和坏人恶战了一番才会这样。”

    贺迦站到一旁:“哦?”

    秦樾漠然道:“你从大殿过来,君玉真人没和你们说?”

    贺迦看到他不想再多说什么的神情,直接亮明了心思:“秦樾,你现在和碧坞门、秦家都已经决裂,纵然你天资高,也躲不过别人对先天灵源的觊觎。”

    秦樾笑了下,眼神冰冷毫无笑意,啧了声道:“你们贺家就不觊觎?”

    贺迦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哼,我们贺家才不会搞这种歪门邪道,况且这修仙不讲究一个因果轮回吗?”她又真心实意地劝道,“不过话虽这样说,这灵源又不会过滤心术不正的人。多少人修了仙还是一样不走正道。你说你是不是身处在豺狼虎豹当中?”

    秦樾因她的话不禁笑出了声,不愧是贺迦。

    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自有打算。不过还是多谢你抛来的橄榄枝。”

    贺迦看他心意已决,没再多说,道了句:“咱们修仙的也讲究一个道,没人会当面把你拨筋抽骨,不过这样要更加小心。”

    她也是看在秦樾的天赋面上,毕竟拉拢一个天才对贺家很有好处。

    秦樾面色一凝,哈哈大笑出声:“你还真说对了。”

    她还真是说对了。

    他的体质曝光之后的确没人对他怎么样,没过多久,他们就把当时所有的恶事罪名都推给了他。

    犹记得当时带头的便是秦顾两家和玄真观、碧坞门,不过,他今世早已和秦家决裂,秦家要想像前世一样威风需得再有一个他才行。

    想到前世他们给自己加的罪名,其中有一个便是残杀普通人民,这桩案就是前些日子的地下城案。

    贺迦和他寒暄了半晌,左看又看都看不到人的她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问:“鎏璧呢?”

    “你们两个不是形影不离,怎么不见她?”

    秦樾刚要回,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叫一声:“你是说神?”

    “……”

    “她叫鎏璧?”

    人群里被扔出来的几句话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秦樾朝他们看过去,身影也瞬间消失在贺迦眼前。

    “那你说的那人——神呢?”顾家家主问。

    叶家家主补了句:“这什么都没有啊。您不会是叫我们来料理碧坞门之事吧?”

    碧坞门弟子一听到这神情都稍显不虞,唯有林君玉倒还算神情镇定:“叶道友说笑了,今日之事乃门内之事,还用不着麻烦联盟。”

    她再淡定,也无法镇定下来,这什么都没有,叫这么多人过来岂不是要瓜分她碧坞门。

    只看玄实道人指了指秦樾的方向:“这你要问这位了。她拿了我的宝剑遁走,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

    刚一指,人就要到了面前。

    “要问什么?”看到玄实道人的秦樾一听到鎏璧这个名字,情绪便变得异常愤怒。

    他也不惧玄实,疾步过来,怒视着他:“你说是鎏璧是神?”声音中满是不忿,“她明明被你打下了悬崖,却还在这颠倒黑白。你以为你身为玄真观的长老就可以随意伤人了吗?你将联盟置于何地?”

    身形狼狈的玄实不怒自威:“小辈,勿要肆意妄为。”

    下巴上消失的胡子让他很不自在。

    秦樾像是出生的猛虎,一步都没有退却,说一句同时又往前走一步:“难不成你是想要包庇地下城和坡河村之案的幕后黑手?”他看了神色各异的诸人,“哦,不对,现在受害人应该要加上一个碧坞门门主了。”

    他笑吟吟地走向玄实道人和梧元,唇边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恨意。

    玄实道人神情一滞,条件性反射地否认:“一派胡言。”

    “梧元一直在外寻找神迹,当日叛逃之事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现今幸不辱使命,岂容你这小辈在这胡乱指摘。”

    为了延长寿命他闭关已久,梧元做了些什么,他差不多都知道,无非找些方法来帮他汇聚稀薄的灵气。

    这能与什么人神共愤的案子牵扯在一起,他观他们的神色,这几桩案子恐怕是非同小可,这人与神为伍,怕是有着不小的算计。

    估计是想倒打一耙。

    他眼底闪过杀意,猛地一挥衣袖,毫不留情地打向秦樾:“你与神相识,现在说什么也都只是为她开脱、或者是为你自己开脱。”

    结果一反常态,按理说龛神一击,地动山摇,落在秦樾身上却是一点都不同。

    他纹丝不动,身姿愈加挺拔,嘴角却不可控地露出一滴滴鲜血。

    一开口,嘴中的血气好像就要倒灌进腹腔。

    贺循连忙上前搀扶他,一时也生了胆气:“玄实真人,你这样欺负小辈,难道是心虚了?”

    秦樾轻轻推开贺循,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视线里的余光扫到他怒极的表情,肩上承受的威压似乎也越来越强。

    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你说他叫梧元,我记得百年前曾经叛逃的玄真观弟子就叫梧元,还盗走了主仆之术。说不定就是用在了这些傀儡身上。”

    “而且,你说的神在哪?你问我?”

    “那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谁是神,我也不知道神在哪。”

    秦樾走到梧元面前,看着这个无害的青年,他果然是前世那个人,那个一直陪在鎏璧身侧的人。

    “我只知道你因为庇护你的徒弟要杀了我的伙伴。”

    “而且,她要真是神的话怎么会被你这么轻易地打下崖底。”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语气不乏质问,仿佛他的面前并不是站着以为龛神修为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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