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低且清,话里的威胁之意毫不遮掩。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君玉神色极为镇定道,心底不免渐渐泛起一丝凉意,压着心沉底。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吗?”

    秦樾观赏着阵内垂死挣扎的人,双手搭在一块放在膝上方,捉摸不定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他们擅闯六月谷,怎么会到了六月山这,这地离勤政峰可不近。”

    背对着人的后脑勺如同长了双眼,无形的目光让人深感到不自在。

    秦越微凉的嗓音又响起:“所以说,要不是你将他们引到此处本座也不会这么轻易将这些宵小一网打尽。”

    他又轻笑起来,仿佛此时此刻只是进行平常的聊天。

    “倘若你不是这个心思,让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进来的你岂不也是害了他们。”

    林君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连忙解释:“他们带了联盟的搜查令,我也不好阻拦,我以为阻拦不如让他们大大方方的搜查。”

    “毕竟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女完全是凭空捏造,子虚乌有的事。”

    她声音依旧不见慌乱,她能以从前碧坞门长老的身份手握六月谷实权,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秦樾用着疑惑的口气哦了一声:“是吗?”

    他继而轻笑,被阵法缠住的人继续哀嚎,配上他的笑声,生机盎然的崖底遽然多了诡异的色彩。

    林君玉垂首不语,又将头低得更低,视线却时不时地瞥向秦樾。

    阵法的启动机关的关键在于秦樾一人,若他不在,触发条件是擅自闯入,除非是有门内高层带其进入阵法。

    暂时代理门派事务的她算是头号怀疑对象。

    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到分外冷肃不羁的背影,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但仅凭他的声音就能知道他的凛然的杀意。

    他全都知道,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这么突然从游戏里出来倒是直接断了原先的计划,她还以为会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似乎察觉到了视线,端坐于殿前的人微微低头,睥睨着她。

    “君玉真人,又怎么了?”

    “我、无事……只是现在应该已经够了吧?”林君玉斟酌道,“再这样下去,要是这数十名修者都死在了谷中,到时候会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

    “联盟很可能会利用这件事来指摘我们。”

    她的视线落在阵中,阵中的诸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一地的狼藉。

    他们来这时仗着手中有搜查令,进来时一路畅通无阻,大概没有想到会这样。

    在林君玉望向阵内时无疑接收到道道愤恨的视线,还真是失策了,连她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百密一疏,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要是从前的秦樾说不定会放这些人一马,可偏偏在这六年的共事中她已经充分了解到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用白皮包裹着的黑心肠的人,要是没人来阻止可就糟了,她倒是可以自保,但其他人就是有心也无力。

    秦樾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正一齐破坏阵法的众人,幽幽道:“本座清楚,只是这是他们犯下的罪,不对,应该是他们自食的恶果。他们执意闯入,又怎么能怪到我头上?”他斜睨着她,哼笑一声,“要是真要算,那可是要算到你的头上。”

    他的声音陡然一冷,质问:“君玉真人,你任由他们擅闯我六月谷,又该当何罪?”

    秦樾一直都知道林君玉虽处事公正古板,但也有所图,且所图非小,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处理了昔日同门。

    在他手下行事也不过是他会无所顾忌地放权,而她不会像从前一样在碧坞门时束手束脚。

    没想到她这次行事会波及鎏璧身上,这可不行,她是管事的一把好事,尚有同门的那点情谊在,就这么处理掉是有点可惜。

    要说她有意将祸水引到鎏璧身上那绝不可能,她对鎏璧更多的是惧怕,她对他就少了点惧怕才会这么猖狂。

    林君玉这么做,无非是并不把六月谷当作自己的归属,她还是想要恢复从前碧坞门的荣光。

    但这又怎么会如愿?

    这是他和鎏璧第一个同筑的家,他在这守了她六年,这里有他们的共同的回忆。

    林君玉抬起头,平常的谦和笑容已经无影无踪,眼神坚毅,无一点被戳破的羞窘,她快步上前:“谷主,我对六月谷绝无二心。”

    秦樾单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啧,真人啊,可你让六月谷成为了一个笑话,谁都能闯入的笑话。”

    “你让本座怎么相信你?”

    林君玉摇头,双眸认真:“你不用相信我,我同你立下的血誓不会背叛你。”

    秦樾喟叹一声,下巴微抬,神情中渐渐有些不耐烦:“可是你要是再像今天一样钻空子那该怎么办?”

    “例如……像今天一样趁我不在借刀杀人那又该如何?”

    这一招,倒是挺不错的,这种顺势而为既没违反血誓又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趁他不在借联盟之人的手直接将六月谷取而代之,应该是临时决定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仓促。

    唯一算错的是他会突然回来。

    当然,她更算错了一点,六月谷若真的被取而代之,那死的就不止眼下这些人了。

    林君玉反问:“秦樾,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用情谊来要挟你,那你要我如何?”

    她不怕死,但归顺秦樾她不认为自己错了,碧坞门中的腐肉已经渗入骨髓,门中上下无一不是被外人所洞穿。

    只凭她之力根本肃清不了,只能借助他人之力。

    而秦樾刚颠覆了秦家,他即将吞并碧坞门时她归顺于他并杀掉了门内的叛徒用来投诚。

    名噪一时的天之骄子如她期望的一样,在门派之内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彻底将门内的毒瘤清除。

    秦樾醉心于修炼,在料理完这些俗事后将门内的事务交给她和另外一名长老。

    林君玉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

    现在看来是她自大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秦樾看着她神色的变幻无常,哂笑一声,给了她一个机会。

    “证明给我看。”

    他朝上方看过去,无论如何,他对前世无仇恨之人总会宽容一点。

    林君玉刚想要问如何证明,天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直通到崖底。

    来人是玄真观观主,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显而易见,他们是要兴师问罪。

    他们似乎是来得近了,也看到了阵中的模样,其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大喊:“秦谷主,阵下留人。”

    秦樾像是完全听不见一样,没有任何的动作,阵依旧是那个阵,没有任何变化。

    “诸位,有何贵干?”

    问了一声,又嘲讽出声:“怎么?本座的六月谷成了什么观光旅游的地儿?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插一脚。”

    他看到气势汹汹的几人,哈地笑了一声:“你说是不是?观主。”

    玄真观观主冷哼一声,没理会他的挑衅,看向阵内的惨状,笃定道:“秦樾,此事是你所为。”

    “什么事?”秦樾坦然至极地看向他,一脸懵懂,“本座可不好杀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观主指向阵中苟延残喘的修者,掷地有声:“杀害这些无辜的修者。”

    秦樾皮笑肉不笑:“本座可没有,少泼脏水。他们自己擅入六月谷禁地,入了阵,又与本座有什么关系?”

    “真人,你说呢?”

    他直视前方,眼神清明,问在一旁站立的林君玉。

    林君玉看向观主,微拱手道:“谷主所言属实,他们拿了所谓的联盟搜查令,非要来六月谷搜查,搜查可以,闯入禁地是万万不行。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我们又怎么能让步。”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露出得意神色的观主,又继续说:“而且联盟有规定,各大门派与世家相合,共同组成联盟,但不代表门派就低联盟一等,也不意味着所谓联盟人士就可以拿着一纸空令来随意进出我门禁地。”

    “观主,你现在这是何意?”

    观主喉间艰涩,被她堵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玄真观乃是修真界第一大派,要真是再继续站在联盟这一边,指不定会被各门各派在背后议论中伤。

    秦樾扭头看向立站面前的人,半讽半笑:“观主,我们都是传承了千年的大门派,你身为一观之主就甘心这么做联盟的走狗吗?”

    观主默然转过视线,接着又言辞义正道:“我们这次是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才会过来,秦樾,你这般阻拦莫不是里面有什么猫腻?”

    他知道秦樾是想激怒他,绝不能中计。

    自从有了六年前的丑事,他们玄真观不仅一部分势力被横空出世的六月谷夺去,连名声也不似从前。

    还多了个遗臭万年的名号——大魔头的诞生地,连带弟子行走在外都受歧视。

    这一切都与鎏璧、秦樾脱不了关系。

    从修为体质上来看,两个人的存在都很逆天,都难以容于修真界。尤其是鎏璧,出现得太过蹊跷,说不定还真是他们从中作梗,将自己犯下的罪泼到他们玄真观头上。

    如今有证据证明魔头是鎏璧,而他们玄真观中人只是替罪羊,他当然不放过。

    想当年,玄真观乃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创立人为玄真。

    玄真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能,给后世留下无数功绩,修真者改名为修者也是为了避讳这个“真”字,以示对这位大能的敬仰。

    自从他去世后“真”字才渐渐有人用在名字中,但修者是沿用了下来。

    秦樾捕捉到他追忆的神色,冷笑一声:“所有的猫腻都只存在你口中。”

    观主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交出鎏璧,其余事等到了联盟我们再商夺。”

    秦樾没有回答,似乎是不屑,也许是因为他压根不会按观主所说的做。

    看到对方的笃定,他不禁饶有兴致地扫了观主一眼,鄙夷的视线看得人心头直冒火。

    很快,他的视线又稍挪,越过他看向阵法所在,语气轻飘飘道:“观主,他们都快要死了,你怎么还不去相救?”

章节目录

吃掉那块唐僧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洲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洲行并收藏吃掉那块唐僧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