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还没睁开眼,就在脑袋的嗡鸣声中隐约听见女人声音,她语调温柔,轻声说着:“……您好……这是……热红酒。”

    这是怎么了,眼皮好像被胶水黏住。

    “我帮您撤掉盘子。”

    这句话落音后,明镜费力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甜蜜的食物色泽和灼人光线,贴心的女侍者颈边系着桃红色丝巾,微微弯腰,双手正准备去端旁边圆桌上吃剩一半的草莓拿破仑蛋糕。

    光线太强了,明镜感觉眼里很快蓄满泪水,下意识拉下墨镜,大海上的紫外线和刚进关卡的排斥反应让她脑袋一阵晕眩,不得不再次闭眼等到不适过去,而在旁人眼里,这默不作声的动静就是发脾气的前兆。

    见她不说话,女侍者忐忑关心道:“女士,您需要医疗援助吗?”

    她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已经沙哑的回绝道:“不用,我刚睡醒,有点不清醒。”

    “好的女士,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我会的,谢谢。”

    虽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毕竟眼前这位女士一分钟前还在挑剔她的热红酒怎么还不送到,一分钟后又前后矛盾,说自己刚睡醒,但这么久的服务经验告诉她,客人的要求达到即可,不必多生枝节,毕竟这样一艘的国际邮轮,就连船上的工作人员都来自几十个不同的国家,遇到一个奇怪的客人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事了。

    就在昨天,还有客人突然发疯咬人,怎么也拦不住,对比起来,这位女士的异样就像是卷进海里的泡沫,根本微不足道。

    而进入新关卡的试炼者终于清醒过来,露出一双明亮而有神的眼打量这个新世界,在女侍者不注意的地方,她看了眼手里的红酒杯,抿了一口,品尝到微苦的液体,顺口说出一句称赞的话语,“味道还不错。”

    末日系统009默默催促维护员,明镜不再耽搁,放下酒杯,把墨镜推高,带上小桌上的圆帽遮住脸,闭眼开始接受记忆。

    这次的委托者叫岑嘉宝,虽然性情娇纵,不学无术,但好在家庭幸福,二十岁之前的人生,是再也顺利不过,但就在上了大学后,她喜欢上一个叫姓顾的学长后,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和走艺术生路线的岑嘉宝不同,顾学长是实打实的学霸,更别说家庭条件优秀,岑嘉宝对他一见钟情,明里暗里追了好久,二人也渐渐熟悉,原主性格本身就有点浮夸,还没一对,就在寝室几次炫耀自己有顾这种优秀男生做追求者。

    谁知道一个月后,学长高调表白,对象不是岑嘉宝,是她寝室里家境贫穷,衣着朴素的室友,原来对方接近岑嘉宝的目的就是为了追喜欢的女孩,只是岑嘉宝被瞒在鼓里。

    岑嘉宝这样要风得风的美丽女孩如此受挫,心理不平衡极了,她气不过,故意制造了一次意外,偷换了室友的课题,让对方展示了一份抄袭作业,室友被重大记过。

    没成想顾家是校董之一,比岑嘉宝能量更大,心上人不仅抓出了相关人士,更直接把岑嘉宝这个幕后主使暴露了出来,学校认为岑嘉宝品行不端,打算暂做休学处理,岑嘉宝却觉得自己丢了大脸,直接去办了退学。

    失恋又失学的岑嘉宝陷入抑郁,脾气暴躁,和家人几乎无法沟通,为了带女儿散心,岑家父母关了家里的店,又买了四张九天八晚的豪华船票。

    然而就是这次旅途中突生变故,就在航行快一半的时候,船上开始有人发疯撕咬旁人,就跟电影里感染病毒的丧尸一模一样,被咬的人也变成了丧尸,岑父为给妻子女儿争取时间,用身体撞出一条路,一天后,船到达邻国小岛,岑母孤掷一注,只身引开门外那只丧尸,嘱咐大女儿带着妹妹下船求助当地警署。

    岑嘉宝满脸眼泪抱着妹妹冲下舱门,可是迎来更为绝望的结局,当地竟然也已经沦陷,这次,她们没有逃脱。

    岑嘉宝的愿望是洗心革面,和家人重归于好,度过这次船上危机,让他们在末日里好好活下去。明镜丝毫不意外,末日里的人的遗憾大多来自情感上的牵绊,她亦然。

    对来自一个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的人来说,醒来睁眼第一件事一定是找手机,摸不到手机就会陷入焦虑。

    等明镜捞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这会儿的原主用的竟然还不是智能触屏款,而是一款滑动翻盖手机,她只在网络上看过这个,研究了一会儿才推开机身,按亮屏幕,上面硕大的时间数字展现在眼前:13:53。

    对于委托人来说,虽然记忆虽然是完整经历过的,但人类的记忆都是自己决定的,有些片段印象浅薄,或者一带而过,明镜就很难抓住所有细节,而有的画面和声音十分鲜明深刻,那么明镜就能很快反应过来,而手表上的这一幕一下子让明镜惊觉,这场混乱就是两点开始的。

    还有七分钟。

    事不宜迟,明镜找到通讯录里面备注“爸”“妈”的号码,没过三秒,显示无信号自动挂断,她暗骂一声,一边把手机塞进口袋,一边捞起围巾。

    女侍者人在台阶下,分心的拿出带在身上的金属魔方玩了一会儿,还差一面就拼好了,再抬头,就见到刚刚躺着的那位女士站了起来,看着手机,似乎看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难道是她的朋友发来恐怖的图片,最近很流行这种的恶作剧呢,女侍者放松的想,下午的海风吹在脸上,再舒适不过,除却一些恼人的客诉,在船上工作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愉悦的。

    说到客诉,她又将注意力重新转到刚刚那位女士身上。

    她身穿绑带交叉的黑色泳衣,上半身只有后背腰凹陷处露在外面,双腿纤细笔直,大腿根光亮莹润地像珍珠,女侍者常年居住在海上,因为要适应海上多变的环境,有稳定的健身计划,因此一眼看出对方身上没有训练过的痕迹,看上去就是有钱有闲的大小姐,但此刻她的表情是却不符合气氛的严肃凝重,她拿出了电话,似乎快速按了几个号码,但很显然结果让她失望。

    就在女侍者猜测那通电话的内容时,对方突然拿起围巾披在身上系紧,站到一旁高一级旗杆台上,不顾众人目光大声呼喊。

    由于动作太快,撞得小桌上染着红液的透明酒杯摇摇晃晃,砸落在地,滚了一圈卡在栏杆底下。

    女侍者微微愣住,赶忙快走过去,“女士,有什么我可以......”

    她的劝导被高声叫喊打断。

    “爸!妈!”

    “你们在哪?!”

    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是在后面吗?

    明镜快速环绕四周,心下更沉,这里人太多了,尤其甲板更是客人最喜欢呆的地方,一堆脑袋挤在一块,声音又吵闹,她的声音完全被压了过去。

    她总不会刚开场就失败吧。

    明镜立刻转变思路,喊不到她就去找,记忆里,在他们分开前,原主的妹妹说要去攀岩墙那里玩,但那都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她在心里祈祷他们没离开,刚跳下高台,一个人叫住她,“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明镜转头,看见面前这位热心的女侍者,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抓住对方,“你手上有对讲机吗?请告诉船长,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他说。”

    “对了,你叫什么?”

    “……安妮,我叫安妮,请问……”

    “好的,安妮,现在你快点离开甲板,然后用对讲机告诉船长,赶快把之前被人咬到过的几个工作人员关起来!而且不要靠近那些人,让他一定按照我这样做,十分钟后他就会知道原因了。”

    “女士,我......”

    “我现在不能和你解释更多,安妮,赶快下楼去救你们的船长,整艘船的命运都由你掌控,听我的,快!”

    安妮似乎有点吓到了,不知所措看着面前这位女士,她是听到了什么恐怖袭击的内幕吗?

    她还想要说什么,漂亮女孩双手捧着安妮的脑袋,在她脑门上留下一个祝福的吻。

    说着,对方已经看准了要去的位置,急匆匆转身离开。

    安妮在背后被这位女士的言语和动作惊呆了,此时天色越发昏暗,太阳被云层遮掩,海上风暴要来了,在渔民的预言里,突然的风暴往往代表着浓重的不详,安妮打了个冷颤,她摸了一下额头,快速冲向直达下层甲板的电梯口。

    “让让!”

    “不好意思,让一下。”

    这边,明镜快速跑过甲板上游玩的旅客,顺便左右环视了一圈地形,这艘极光号是一条斥巨资打造的超豪华游轮,目测有三百多米长,四周有红色的塑胶跑道,专为每天有慢跑习惯的客人准备,目之所及,是各种有意思的娱乐活动。

    后边是攀岩墙,前面不远处是大泳池,模拟冲浪场上还有戴着眼镜玩的正嗨的旅客,而靠近船尾是一大排遮阳伞,很多人躺在伞下的沙滩椅上闭目养神,悠游自在,刚刚她就在那里。

    她开始不顾周围人把她当成疯子投来异样眼光,一边找一边喊,直到看见攀岩墙靠近左边的站着拿相机仰头录像的女人,立刻横冲直撞抄近路穿了过去。

    明镜看清女人正脸,岑母是大学教授,文文弱弱,但常年练太极,气色还算不错,她面色红润,没有异样,明镜就放下心来,这就是原主她妈,她压下气喘,勉强问,“满满和爸呢,这里要出事了,我们赶快下去。”

    林灵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怎么了?”

    明镜赶快把她手上沉甸甸的相机拿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催促道:“等会再跟您解释,快回房间。”

    看女儿这么着急,林灵立刻道:“满满在攀岩墙上,你爸去排队买饮料了。”

    明镜一扭头,果然巨大的攀岩墙最顶上缀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刚准备喊人,突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游轮在海上航行几乎没有颠簸感,这下突然撞到冰山一般侧翻几度,游客们毫无准备,站立不稳,摔倒在甲板上,引起一片尖叫,还有人差点掉出围栏,攀着栏杆才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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