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着那人穿过几条街巷,陆元祁最终看到那人在一处府邸停下,从角门进去了。

    他走到正门一看,门匾上写着“嘉定侯府”。

    嘉定侯?陆元祁有些讶异。

    他不确定那个小厮和昨夜的暗探有没有关系,对嘉定侯府也不太了解,不敢妄动,便先折返回揽月居。

    回去的时候,秦筝已经完成任务,故意引着贺一鸣的人闯进揽月居,装模作样地搜查一番,没有任何发现,秦筝便把责任栽到他们身上。

    “谁让你们来的?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人嘴里问出一点消息,你们来添什么乱?现在可好,打草惊蛇!”秦筝叉着腰数落那几人。

    陆元祁也走过来,面色严肃:“今日之事,等太子殿下回来,我一定会如实上报。”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秦筝看着他们灰溜溜离开的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揽着陆元祁的肩膀道:“这招太损了,不过好使!哼,谁让贺一鸣先给咱们使坏的。”说着,又收起笑容,“对了,你发现什么了?”

    陆元祁道:“一个小厮,昨天抓人的时候就见过他,刚才又看见了,我追过去,发现他是嘉定侯府的人。”

    “才见一面你就记住了?”秦筝一脸惊奇,转而又道:“昨天晚上闹出动静不小,好多人都围过来看,那人兴许是昨天热闹没看够,今日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陆元祁有些心神不宁,“人已经死了,责任也推出去了,暂时没什么事儿了。”他捏了捏酸疼的脖子,“回家歇歇吧。”

    秦筝表示同意,二人便分道,各回各家。

    快出正月,残冬已逝,春光将至,今日天气暖和,日头正好,林靖鸢一时兴起,到园子里去闲逛,刚好遇上大奶奶谢氏。

    二人挽着手结伴同游,说话间,谢氏提到了昨日姜令娴去内卫府的事,问她知不知道,跟她说要警醒着点,别让姜令娴钻了空子,实在不行去找老太太或是姜夫人给她做主。

    林靖鸢听着只是笑,并不搭腔。

    她这个大嫂哪儿都好,就是爱搬弄是非,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谢氏瞧她没什么反应,觉得自讨没趣,便另起话题,说后日要去归云寺礼佛,邀她同去。

    林靖鸢想着整日待在家里也无聊,便答应了。

    瞧了瞧日头,见已经快要晌午了,林靖鸢心里还记着昨日陆元祁说还要吃糕点的事,便早些回去准备。

    她是不爱伺候人的,但是想想昨天陆元祁拿到糕点时的表情,好像还挺高兴的,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发发善心给他做点好吃的解解馋好了。

    今日她做了玫瑰酥,想想光吃甜的估计会腻,就又做了一碗鱼羹。

    她小心翼翼地把精心制作的美食放入食盒里,心想这玫瑰酥香甜可口,鱼羹鲜香嫩滑,那小子看见不得馋死!

    陆元祁从外头进来,看见的正是林靖鸢为他洗手作羹汤的这一幕,感动得要哭了。

    林靖鸢拎起食盒,一抬头瞧见他在门口站着,脸上的惊喜藏不住,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回来了?我正准备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呢。”

    说着,她打开食盒,“你瞧,今日给你做了鱼羹。”

    她身上还系着襻膊,把一碗香喷喷的鱼羹端到他面前,眼睛亮亮的盛着笑意,陆元祁看她这模样心里软乎乎的,忽然觉得春风提前光顾京城。

    他嘴角一扬,笑着看她:“我昨日不过是随口说一句,你怎么还真呕——”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干呕一声。

    捧着鱼羹的林靖鸢:“……”

    陆元祁扶着门框,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那带点腥气的鱼羹,胃里一阵阵地在翻涌,而林靖鸢的脸色早已垮了,那眼神明显是想把鱼羹扣到他脑袋上。

    “不是我——”陆元祁欲要解释。

    林靖鸢白他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陆元祁忙追上去:“娘子,你听我解释啊——”

    “别解释,都是我自作动情,没事找事要给你做鱼羹。”

    林靖鸢一面说,一面去解襻膊,“家里的饭哪有外头的香?我做的鱼羹哪里有你表妹做的小菜好吃?”

    陆元祁正殷勤地帮她,听见后半句又乐开了花,绕到她面前,笑问:“吃醋了?”

    林靖鸢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些什么,目光闪了闪,又把解下来的襻膊往他身上一扔,丢下一句“没有的事”,转身往内室走去。

    陆元祁抓着她一只袖子,跟着进去,好声好气地把内卫府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通,解释自己为何看见吃的就想吐。

    “你是没看见那人生前被打成什么样,那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前胸的碎肉直往下掉,都能看见肠子……”

    “哎呀你别说了!”林靖鸢光听就起了一身汗毛,也有点犯恶心,忙拍拍胸口,“都这样了还不开口,也真是个人物。”她喝了口茶,又道:“那人死了,你们的线索不就断了?”

    “可不是嘛。”陆元祁歪在椅子里,往嘴里塞了一把果脯,很是嫌弃地道:“那贺一鸣就是个二愣子,亏他在内卫府待了那么多年,还不如我呢。”

    林靖鸢向他投去眼神,作洗耳恭听状。

    陆元祁坐得端正些,凑到林靖鸢耳边低声道:“我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是嘉定侯府的小厮。”

    “嘉定侯府?那不就是姜令娴的夫家?姓曾的。”

    “是吗?”陆元祁方才还真没想到。

    林靖鸢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曾家原来是伯府,去年年初的时候,曾家嫡次子,就是姜令娴的那个亡夫,叫曾北辰的,跟随太子去北境打仗,立了战功,回来之后就迎娶了姜令娴,可惜新婚当天暴病而亡,圣上念着他的功劳,对他的父兄多加体恤,曾家也从伯爵府升为侯爵府。”说完,有些犹疑道:“你说的那什么暗探,和曾家有关?”

    陆元祁思忖半晌,摇摇头,“还不能确定,再查查看吧。”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站起身朝床榻走去,“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我要睡会儿。”

    林靖鸢撇撇嘴:“大白天的睡觉啊?”

    “心疼心疼你夫君吧。”陆元祁扭头看她,眼神可怜兮兮的,“你总不忍心还让我睡地上吧?”说完,往床上一倒,没一会儿,竟然真睡着了。

    林靖鸢走到床边,瞧见他眼下隐隐泛着乌青,看来真是累得不轻。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幔,走出去嘱咐下人们悄声些。

    陆元祁还是觉得那个嘉定侯府的小厮有些不对劲,他心里记挂着这事,次日,便早早地去内卫府的案牍库,想要查看嘉定侯府的相关卷宗。

    虽然李明允先前说让他在内卫府混日子就行了,他也的确不是胸怀大志,秉持家国大义之人,拼死要把此事查明,但他就是好奇,想一探究竟。

    他到了内卫府就往案牍库走,不成想冤家路窄,刚走到门口便见贺一鸣从里头出来往他这边来。

    他也来查看文书?

    经过昨天的事,陆元祁现在极其不待见此人,很不想和他碰面,但既然瞧见了,便不能躲,不然显得怕他一样。

    陆元祁面不改色,大步走过去。

    贺一鸣显然也早就瞧见他了,隔老远打量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呦,来这么早?”

    陆元祁冷脸道:“不比您勤勉。”

    二人擦肩而过之时,贺一鸣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斜睨着他道:“你昨天根本什么也没问出来吧?故意耍我呢吧?”

    陆元祁不闪不躲地对上他的视线,“我哪儿敢呢。”

    贺一鸣凝眸看着他,冷笑道:“宋兄,你这趟回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陆元祁一哂,掰开他的手,“死过一回的人,自然不一样。”

    说完,他避开贺一鸣,往案牍库走去。

    贺一鸣看着他的背影,扬声道:“案牍库里都是些寻常文书,真正要紧的绝密卷宗都掌握在太子手里,想要调看得去找太子。你去查里头那些,没用的。”

    陆元祁脚步一顿,回过来脸扫他一眼,“既然没用,那贺掌事来看什么呢?”

    “好心提醒你一下罢了,别不识好歹啊。”贺一鸣勾唇笑了起来,那笑意和他眉眼间的凶戾很不相符,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陆元祁不想理他,摆摆手往里头走,“不劳您费心。”

    掌事有查看调用文书的权利,陆元祁进了案牍库,顺利地找到了嘉定侯府先关卷宗,正在翻看,忽然听见有个人进来,他以为是那个贺一鸣又来打扰他,不悦地抬头看去。

    不想是秦筝。

    “你在看什么呢?”秦筝凑到他面前一看,“嘉定侯府,曾家?”

    “嗯。”

    “你还是觉得那暗探和嘉定侯有关?”

    “说不准,查了才知道。”

    秦筝也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卷宗,随意地翻看着,“你肯定是想多了。曾家早几年都没落了,是去年曾北辰上战场立了功,曾家才又起势,刚过几天好日子,怎么可能自己找死去跟北燕暗探扯上关系?”

    陆元祁没接话,继续查看。

    埋头看了半天,他发现这卷宗上关于曾北辰的生平经历记录得很详细,死因却只有泛泛的四个字“暴病而亡”。想他成亲当天,在接亲路上当众死亡,定是一件天下奇闻,民间只道他是突发急症,到底是什么急症都不清楚,没想到内卫府的卷宗上写得也这么简略。

    想到这儿,陆元祁按捺不住,随口一问:“曾北辰到底是怎么死的?得了什么病?”

    秦筝“啪”地合上手中书卷,侧过脸认真看着他:“你杀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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