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徐柄权就很讨厌刘真,没有缘由地讨厌,看到她经过就心生厌烦!

    但他总是能看到她。

    仅仅隔着一个楼梯,目光斜向下,长得白嫩的女学生蹲在栏杆边,突然像个小青蛙一样扑腾起来。徐柄权不愿意承认,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跟随她的跳动而跳动。

    随即,他的眸光黯下来,因为她跳向的是别人的方向。

    那个人接住她,拍拍她脑门:“亏得你覃越哥哥心脏好!”

    “这个啊,叫楼梯惊魂!”

    他们说着话,就又往楼梯下面走了。

    覃越甚至边走边说:“不是,我都吃过饭了啊。”

    “那就再吃一顿,我给你刷~”

    说话的调子永远上扬,好像女学生身上那股永远上扬的朝气。

    真的,好讨厌啊!

    徐柄权僵在原地,看这个人毫不留恋的走远,和他讨厌的体委很亲近的样子。

    他禁不住恶劣地想,怎么不摔死她?

    每当这时,同行的副班就要端出妥妥的说教模样,“权呐!你是讨厌,还是喜欢?”

    副班总是说,上一个口是心非的人,老婆被抢,追妻火葬场还没追上!

    徐柄权不愿意承认,他为这个人吸引。

    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仅仅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以内,他的注意力就会放在她身上。这当然可以解释,说女学生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不然凭什么班里的班长会看上她?美貌且青春年少,自然是她傍身的武器。

    他讨厌她那样的美丽。

    表相柔弱可亲,长得不可方物的样子,表相都是骗人的。

    他想,这个人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

    班里的副班早就知道了,徐同学看不得女生,针对的对象只有一个。人家做什么都是错,什么也不做还是错。

    班级体育课,为真儿出过手的覃越同学,斜眼打量徐柄权。

    班里的人都呼朋引伴,偏偏徐柄权孤零零一个人。

    既然要在同一片场地打篮球,多他一个不多,覃越理所应当指挥:“器材室的篮球,麻烦徐同学拖过来!”

    本着打球是我自己的事,凭什么听你的,徐柄权怒目:“你自己没有手脚吗?”

    “你不想和我们打比赛啦?”覃越漫不经心道:“今天你听了我的,绝对比你在这里发火要强。”

    飞扬跋扈的覃越,是连班长都敢孤立的人。

    副班转过去,看徐柄权忍气吞声,真的去往器材室了,又问:“你不会把他锁器材室吧?”

    “我又没钥匙。”

    器材室两个锁,垂挂外间的大锁基本不用,稍微转一下锁芯,门就顺利打开了。

    徐柄权走进去,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不出意外,其他班级上体育课,也会来这里拿器材。

    门口有脚步声,他瞬间扭头,露出自己都没觉察的警惕。他不认为会有人把他锁在这里,但是冲进来围殴他的,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轻声说:“我是,来拿排球的!”

    徐柄权难得做好人好事,帮她搬动箱子,并在她要帮忙拿篮球时,不客气地嘴了一句:“你右手不是受伤了吗?”

    徐柄权不想让自己自作多情,可她数次有意的接触,在她的手受伤后还跑到这里,她安的什么心,他有必要想一想。

    他自然而然想起来,上一次就是在这里,他被打了,是她跑进来,挡到前面问:“你们,是在切磋吗?”光看他脸上的挂彩,非一个切磋之名能概括。

    在意识到男生们去了器材室很久,老师赶过来时,扶住他的女生面不改色说:“徐同学摔倒了,好多杂物,他脸都摔不好看了,这些同学都是来帮忙的!”

    顶着老师狐疑的目光,男生们认下了好人好事的名头,领头的走之前,无声威胁:你有种就告老师!看我下次揍不揍你!

    徐柄权去医务室拿药,副班跑了来。他懒得再编造借口,于是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扫视到旁边站的人。

    没反应。

    从器材室出来,女生脸上的表情就跟欠费似的,只有他不看她的时候,会露出一点他不懂的很心疼的神色。

    副班温声感谢了她,“谢谢你啊小凉。”

    这位小凉同学便礼貌回了一句:“我一向助人为乐!”

    他更加不懂,为什么副班非得要代替他道谢?

    医务室只剩下副班看他,徐柄权问了:“你要做我的代言人吗?”

    “若不是看在你我一起上学这么多年,我们发小情谊,我才不管你!”

    副班往外看了几眼,转回来和徐柄权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对你好不好啊?”

    “然后呢?”

    副班语重心长:“徐柄权,要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啊!”

    所以,好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是她担心他被揍,跑过来找他吗?

    徐柄权打开小凉自作主张伸来的手,在气氛沉闷的器材室里,目光停留片刻,问她:“你去打架,被人砍了吗?”

    她有时伤到手指,说在家里切菜伤的,右手全伤怎么解释?

    以他的经验——那不是什么好的经验,要么作死了,要么被人放血了!

    “被打了。”她很诚实的叹气。

    体育场上,副班看到徐柄权搬着篮球过来,神色比他去器材室之前还阴郁,就连覃越叫他,他充耳不闻。

    “徐柄权?”副班挥挥手,将他召回魂。

    “你最好去和某个人谈一谈,为什么她的手老是受伤!”

    撂下一句堪比狠话的句子,徐柄权扭头从另一端走了。

    副班后知后觉,看到慢吞吞回到体育场的小凉同学,她的手指绕着显眼的创口贴。

    拿来了排球,小凉说:“我手受伤了,应该不用参加比赛了吧?”

    “等等!”副班拉住了她手,“你这,怎么弄伤的啊?”

    “说来你都不信,我老爸喝多了,摔铁门,把我手夹了。”其实小凉还有另一个版本,去凑热闹看人喝酒,一个老男人调戏小姑娘,正义之士正义发言,反遭老男人拿刀砍伤——哦,那个老男人必须是她爹!

    副班久久不能回神,抬头看她,“你之前扭到脚,也是铁门夹的?”

    小凉想了想,哀伤地点头:“嗯,我爸喝多了会打人。”

    副班会告诉徐柄权吗?

    下着雨的天气,学生被围困在教学楼底下。

    雷声轰隆隆滚过天际,昏暗的空中劈开一道白光,那些不怕死的男生女生撑着伞走入雨中,地面积聚的水漫过他们的脚踝。即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小凉撑开一把伞,浑浑噩噩走进了厚重的雨幕里。

    “小凉!”

    有人叫她。

    下一刻雷声炸开,她不可避免被惊呆了。

    副班跑过来,拉住她说:“你等等,万一被雷劈到了怎么办!”

    暴雨终于止息,副班没有放开小凉的手,拉着她走出校门,一直到等来公交车,她们一路同行,下车时副班仍紧紧拉着小凉的手。

    “素妃?”小凉微弱地叫了一声。

    “你安静,我去你家做家访!我保证不报警!”

    副班说得气势汹汹,显然把小凉的话听进去了,此行是来确定同学家的生存环境的。小凉无话可说,她知道徐柄权不会来。

    对同学都很关心的副班长,拉着她的手,坚定的要和她共进退,小凉眨眨眼,眼眶一定都红了。疯狂涌动的泪意,她想,从来没有人这样牢牢抓住她。

    沉默不语的前行,止步于某个破旧的街区楼下。

    副班知道大部分人的住址,仰头看五层楼的建筑,最顶一层,阳台窗户打开来,帘子在风中吹得翻飞。副班一字一顿:“去开门吧!”

    小凉点点头,拿出钥匙,又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灯。

    楼里漆黑,感应灯时灵时不灵,小凉转而拉住副班的手。

    走到第一个拐弯,副班差点摔跤,小凉轻声说:“漏水,还没有修。楼梯有点滑,你小心点。”

    副班安慰的报以笑容:“不怕。”

    头顶却骤然一声“哐当!”铁门摔得震天响,声响自上而下顺着楼道传来,震得人的心脏突突跳,楼里的感应灯霎时全亮。

    小凉已经挡到副班身前,仿若如斯,能够替她挡掉那些伤害。

    楼上楼下的叫骂响彻,前后不过几秒钟,方才死寂的建筑扭曲着活过来。

    “那就是我家了,我爸有点暴躁。”小凉故作轻松一笑,“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打人的,不喝酒就没事,我也不常在家。”原先说得严重,要博取关注,小凉现在只想打消副班的忧虑。

    副班的眼泪啪嗒掉了,“他是不是经常打你?”

    眼窝浅的毛病就是说哭就哭,小凉看到副班流泪,自己跟着哭——非她本意,看个鬼片,看到触动的地方都能哭一下,被副班感染得哭更厉害了。结果说好的副班到她家访问,人没进屋,哭得没力气了,小凉拉着副班的手把她送回去。

    小凉再三保证:“我会保护我自己的。我不是住校了嘛。我周末出来,不回家就去我叔我婶那里,他们会收留我。”

    和副班说拜拜,小凉转过身,刹那间心痛难忍,眼泪翻涌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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