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内。

    谢郴已经昏厥,被许安瑾安置在床榻之上,谢云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拉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匆匆跑来。

    “大夫来了,来了。”

    可怜季大夫一大把年纪,睡的正香,就被谢云从床上叫起来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外跑,刚站定,气喘吁吁又生气的看着谢云。

    “你个臭小子,这大过年的,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你们折腾。”季南方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张嘴说着。

    许安瑾安抚的抱歉道:“本不该在半夜叨扰季老,实在是没办法了,阿郴受了伤,杜叔又入了宫。”

    季南方听见名字后,脸色一变:“谁?小王爷。”说罢推开众人朝床榻走去。

    谢郴双眸紧闭,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脸色苍白,整个人躺在床上。脆弱的仿佛一触即碎。

    季南方也顾不上谢云之前的行为有多粗鲁,待自己呼吸缓和顺畅后,就连上前去把脉,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季老手指被谢郴身上的凉意刺激了一下,眉头愈发凝重。

    季南方是上一任太医院院正,五年前上奏告老还乡,可他本就是京城人士,还乡也不过就是京城自家院子里养老,逗弄小孙子,偶尔替人看诊,又或是外出游玩个把月。

    季家是医学世家,无论男女满门都是学医的,谢郴身体一向由药王谷的人调理,可如今杜正和谢锦念都在宫里。是以许安瑾和谢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老。

    季老当初入太医院之前,曾四方游历,偶遇当时的药王谷谷主,二人一见如故,又都对医术痴迷,季老入宫后,二人时常书信联系,就是疑难杂症倒也会在信中仔细讨论。

    “刚才阿郴同人打了一架,用了几成内力,牵扯到体内的寒毒了。”许安瑾在旁说着。

    郁怀在一旁乖乖的站着,一脸崇拜又担忧的盯着床上之人,听到许安瑾的话,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寒毒?怎么会中这毒啊。”

    可惜现在没人有时间去回复他。

    季老叹了口气,又扭头语气不是很好的训斥这房间里的众人:“用了几成内力?这分明是用尽了全力,体内经脉寒气乱窜,压都压不住,他这身体得好生养着,养着懂嘛,是不要命了去打架。”

    许安瑾瞥了眼谢云,示意他给季老倒水。

    谢云连去桌上倒水,讨好般的端到季老面前:“您老消消气,救人要紧,等我家王爷醒了,您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许安瑾:“季老,今日是事发突然,您先救人吧。”

    “也还好他自己控制着力度,不至于伤的太严重,老夫先替他施针压制。”

    屋外天色翻起了浅浅的鱼肚白,听雨轩院中那两棵挨的极近,又枝桠横飞,挂满绿叶的桂花树下,许安玥就静静的站在树下,看着这院里其他人来来回回的忙碌。

    这院里摆设简单,左侧有一个小小亭子,亭檐四方挂着风铃,风一吹就铃铃铛铛的齐声响着。右侧就是那两棵桂花树,桂花树看起来年头不小,四季常绿,冬日花期已过,可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无忧走到她身边,轻声劝慰道:“姑娘别担心了。有季老在王爷不会有事的,姑娘这一夜没睡,身体吃不消啊,您就算再担忧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啊,大理寺刚已经把人都带走了,外堂也收拾干净了,回去休息会吧。”

    “不了,一会儿祖母和婶婶她们也该醒了。”许安玥语气平淡,目光却有些呆滞,良久,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大理寺埋伏在灵蛇教分坛的人动手了吗。”

    “大理寺少卿亲自带人过去了,还有初五跟着他们,姑娘不必担心。”

    “顾长柯没去吗?”

    无忧:“顾大人入宫了。”

    “哦。”太子殿下中毒,宫里定是鸡飞狗跳的一番混乱,顾长柯此人身为大理寺卿,可是位办案的好手,又颇受皇上信赖,让他去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莲苕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晨曦踏进院中,一眼就看到站在树下的许安玥,上前回复道:“姑娘,已经按影姑娘送来的名单,把人都控制起来了,要怎么处置。”

    许安玥伸手接过一片由风吹落的树叶,思索一番后道:“审问这事就交给大理寺,让他们去审吧,我只要结果。”

    许安玥想起何伟铭,转头问了句“对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和颂茗在一起,吃了药一直昏睡着。”

    那日许安玥让她二哥去重新查了一下颂茗,没想到查出了不少东西,包括这个一直被颂茗暗中养着的孩子。怕打草惊蛇,许安琰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盯了几日,直到昨日才将人带进府中。

    “一会得闲去请一下季老,让他帮着去看看那个孩子。”

    “是,姑娘。”

    无论大人恩怨多深,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就像郁怀说的因果承负,前人作恶,后人受果,何然造的孽,已经让何伟铭受了这果,缠绵病榻失掉童年,许安玥再生气也不至于把气撒到一个病弱的稚子身上,更况且她既答应了人,那就帮到底。

    “这院子何时建的,是哪位兄长住所。”她印象中不记得有哪个哥哥喜欢的是桂花,而且也不记得她院落旁边何时有了这么座院子。

    “姑娘糊涂了,这是夫人给王爷准备的院子啊。”无忧纳闷的说:“姑娘,你自从上次醒来之后,怎么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若不是许安玥下意识的动作习惯,行为处事风格依旧。无忧都要怀疑这不是她家姑娘了。

    许安玥脸色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变化很大吗。”

    “也不是,就是感觉姑娘好像跟王爷没那么亲近了,而且您现在越发沉闷了。”

    “我跟王爷关系很好吗。”许安玥是这两日才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因为有很多事情都对不上,可是翻来覆去始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今听了无忧的话,细细想来,应是她记忆丢失的缘故,那些同谢郴的记忆也随之丢失。

    莲苕在一旁接道:“姑娘跟王爷可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虽然后来王爷回了青州,但你们二人从未断过联系,书信常通,这桂花树还是当年姑娘刚出生时长公主亲自挑选移植过来的呢。”

    谢郴之母福安长公主最爱也最擅长的就是桂花酿,当年长公主刚同谢三少爷定亲后,那谢三少爷就专门在郊外庄子上,给她种了一大片桂花树。

    温静柔同福安关系好,所以谢郴幼时常来许府玩,后来温静柔还专门给谢郴留了个院子,当年温静柔怀许安玥时不仅爱吃辛辣刺激的食物,还爱吃甜食,尤其是桂花糕和桂花汤圆,所以桂花树是长公主选的两棵茂盛开的极好,命人给移植过来。

    许是在母亲腹中的影响,许安玥最爱吃辣和甜食,尤其钟爱桂花糕。她这些年吃的桂花糕里的桂花都来自这棵树。

    “可能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使了,有些事想不起来了。”

    “姑娘,您二八的年华哪里就年纪大了,按您这样说,那几位少爷岂不是年纪更大。”莲苕无情吐槽。

    许安玥笑着看向莲苕,抬手放的她额头,手指微微蜷曲然后轻轻的敲了一下她额头:“你这丫头,拆你家姑娘的台开心吗。”

    莲苕哎呦了一声,看着许安玥带着委屈叫了句“姑娘”。

    “好了不闹了。”许安玥转了话题:“无忧你去跟二婶说一声,让她心里有底别担心,还有你莲苕,我交代你的几件事快去做。”

    “这就去。”

    无忧沉稳不必担心,莲苕虽然性子不靠谱,但做事还是靠谱的,不亏是温静柔特地为女儿选的丫头。

    许府愁云惨雾,而宫内依旧是乌云压顶。

    太子这边,谢锦念同杜正商讨许久也没查不出太子所中究竟是何毒。

    这边邱林在许安瑾的示意下,给宫里传话,许安琰收到这个消息,原本就提起的心更是担忧,不过又知晓季南方在,这才稍稍放下些许,将此时同许天文说罢,也就只能暂时搁下。

    皇上怒意未消,朝臣极其家属都还在侧殿不得出宫,由顾长柯去调查。

    想起初七同他说的话,心中起疑,初七这几日日日守在太子身边,东宫的物件也都被他看过,可是查不出任何可疑之物,也就无法找到源头。

    谢锦念皱着眉头,仔细比对手上的清单,这是她命人列出来,御膳房所采购的物品,太子殿下这几日的吃食用品。

    突然一个太医惊呼道:“殿下,殿下脉象平稳了,可是为何不见苏醒呢。”

    众人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就连外间的皇上同许天文等人都听见,掀帘而今,杜正和谢锦念更是一同上前重新把脉。

    “奇也怪哉。”

    谢锦念垂眸看了眼太子,然后侧身问一旁的内侍道:“太子这几日的吃食中,有一样糕点名为梦糕,这是御膳房的人新研制的糕点吗。”

    “回郡主,这梦糕是西域特色,半月前西域使臣进贡,留了一位擅做糕点的厨娘,她做的糕点宫里主子们都挺喜欢,殿下这几日胃口不大好,这梦糕酸甜开胃,殿下爱吃就多吃了些。”那内侍回答道。

    “可还有剩余的糕点,让我瞧瞧。”

    那名内侍连忙端来,只见白瓷盘上堆叠放着几块糕点,形如花瓣,如山楂般的颜色,让人看着就想拿起尝尝。

    谢锦念用银针检查了一下,又拿起一块放到鼻尖闻了闻,这梦糕的香味让她有些熟悉,在哪里闻到过。

    皇上背手皱眉问道:“念念,这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话还未说完,谢锦念就止住话头噤声,眸光一顿,指着窗边那花道:“是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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