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卡和尾崎红叶
这间房间是唯一有着敞亮大窗的，暖融融的阳光倾泻进来，淋人满身。
莱西卡走了进来，脚后跟并定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她整个人逆着光，黑色的帽檐压住了苍绿的眼。阳光摇摇晃晃，松散扎着的黑发摇摇晃晃。发尖勾勒了太阳的光，红发的女孩看见、看见那浓墨就染下的一点隐隐绰绰的殷红。
——呀，她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呀。
人偶般的少女恍恍惚惚想到。
莱西卡进来就是这样一幕。
红发的女孩穿着一身繁复秀丽的和服，上面绣了大朵大朵的菊花，头发挽成成年人的发髻，簪上了数朵簪花。
放在其他同龄女孩的身上这身装扮过于老成。而尾崎红叶长相长开得早，眉目已经初初展现出几分锋锐的美丽，如此轻易地用其美貌压住了这份老气。常年的课程让她能够驾驭这一身沉重的和服行走自如且步履优雅。
“红叶？”莱西卡轻声。
“我、妾身，妾身在！”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意识挺直脊背，她突然找回了几年前那份朝气。
莱西卡摘下了帽子，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温和：“我能过来吗？”
“不不不不！”尾崎红叶有些结巴，她下意识去揉自己的袖子，却在碰到那柔软布料的一瞬猛得一缩手指，她红润的面颊迅速变得惨白如纸。
尾崎红叶平稳了呼吸，振袖抬起落下便是一张模糊妩媚的笑脸。
“妾身过去便可。”
声音温婉、妩媚，什么词都可以来形容，总之、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尾崎红叶跪坐在地，缓缓膝行磨蹭着向前。她微微低下头，露出半截柔滑的白皙后颈，曲意逢迎。
她记得那几年的日日夜夜，记得在仅一墙之隔的审讯室的叛徒惨叫声。
身姿挺拔的老师目光冷淡地看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把她调教成最柔顺美丽，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这简直是在拔去一只老虎的利爪。
莱西卡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塑像。
“柳浪，”她转过头来，歪了歪头，弯起了笑意，“尾崎的话，这么早学习新娘课程是不是不太好。”
广津柳浪在一瞬间哑然。
他看着膝行而来，沉沉俯首的尾崎红叶，内心叹息几声，有几分惜才之意。
“红叶她……”广津柳浪听出了莱西卡的未尽之语，他最终还是说出了事实，
“——是首领预备给您的礼物。”
——母亲的情绪不见了。
广津柳浪敏锐地察觉到。
莱西卡唇畔的柔和笑意消失了，平直成一条线。
感受不到她有什么情绪，感知不到她是否是生气还是高兴。她只是平静地散去自己的情绪因子，就像抬起手，挥去一短暂的风。
……又一次。
广津柳浪想。
又一次，母亲露出了这幅模样。
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莱西卡垂下头，看着面颊深深埋于两掌之间的尾崎红叶。
她抬起手。
尾崎红叶猜测她是想要摸自己的头颅表示欣悦。可她只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红叶。”
她听见一声呼唤。
尾崎红叶动了动手指，抬起了头。
黑色的头发像流水般倾泻。她瞥见圆镜里的苍郁森林。
莱西卡折下腰去，眉眼低垂着，看不到她唇角浅浅笑意——看不清表情，她应该是没有在笑的，笑意咽了下去，黑色的绅士帽盖住胸前那枚祖母绿胸针。
膝盖弯曲，尖头鞋尖划过地板的声音。
裹着绢制手套，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摊开。
“红叶。”
她干脆地放弃了尾崎这个称呼，转而呼唤更亲密的红叶。
尾崎红叶看向一旁的广津柳浪。
广津柳浪侧开了头。
“对不起。”莱西卡说，“对不起。”
她是姗姗来迟的最终受益者。
尾崎红叶不知道怎么做了，她的呼吸在颤抖，心脏在嘭嘭直跳，她也许是想哭。
她学了几年的课，挨了那么久的打。被那个暴脾气的首领拿刚爆过一个人头颅的枪口对着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因为她不想学。
她应该是风筝，去飞在高高的天上，以为自己的脊骨就是风筝的骨——她迟早飞出去，她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然后，然后。
清醒的尾崎红叶，清醒的我妻游一，以及清醒的广津柳浪。
“红叶，你的异能力呢。”嗤笑着，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声音不紧不慢，像死亡到来的钟声。
“不……”尾崎红叶颤声。
“你没选好一个好的目标。”我妻游一说，“你把第一个目标选择了我，红叶，这对于一个暗杀者来说并不合格。”
他扳弄着拇指上的扳指。
“擒贼先擒王，”他放缓了语速，然后骤然嗤笑一声，“哼，那也得看你的本事。”
“之前你是港口mafia的资产，现在你是她的资产。”
尾崎红叶已经没有力气，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断掉的风筝。
“红叶，你要记住，”我妻游一饶有深意，“你是送给她的礼物，归属权是她，所以你才能活。”
我是送给“她”的礼物。
强大的异能力，柔媚又驯服，简直称得上一句最优秀的下属了。
尾崎红叶是送给莱西卡的礼物。
而现在，这份礼物的收件人，在向这份礼物道歉。
尾崎红叶感到一阵茫然。
她首先是抬起了头，脊背挺直，握住了莱西卡的手屈膝站起，整个人站得如同一棵挺拔的雪松。
“如果你愿意的话——”莱西卡说，“我会送你离开这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上学。”
尾崎红叶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干什么，她不知道——
她觉得她是折断的风筝断掉的竹骨，是长于黑暗的花，见不得阳光的。
而现在，这朵花的主人将她移栽，跟她说我们出去看看好吗？外面天亮了，出太阳了，很暖和，这是你本该享有的。
“辛苦了。”温和的嗓音，柔柔地抚平伤痕。
她说：“辛苦了。”
尾崎红叶张了张嘴。
最终颤声说：“我不要待在这里。”
莱西卡：“好。”
尾崎红叶：“我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靠近这里。”
莱西卡：“好。”
尾崎红叶默了一会，嘟囔：“……算了。”
她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广津柳浪，却是对着莱西卡说话：“我听见了，他叫你母亲对吧。一看就不是亲生的，一个三十多岁老大叔叫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性母亲。广津先生，你是变态吗？”
广津柳浪：“……………”
莱西卡委婉：“我确实是将柳浪——”
“你不要说话！”尾崎红叶瞪了她一眼。
莱西卡闭嘴了。
“我第一次看见莱西卡的画像，莱西卡就是这个样子，而那幅画像已经很久了，衣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款式——”尾崎红叶一针见血，“莱西卡，你活了很久了，是吗？”
莱西卡微笑：“嗯……也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也可以这么认为啊！”尾崎红叶暴躁。
莱西卡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年轻的尾崎红叶安抚住，最后，她弯弯起眼睛，牵住了尾崎红叶的手，声音轻柔：“那，我们走吧。”
“母亲，您待会应该去首领室。”广津柳浪说。
莱西卡没有回头：“我妻先生他不会见我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妻游一了。
目送二人离去，广津柳浪看了看墙角隐晦的针孔摄像头，抬脚，离去。
莱西卡走了进来，脚后跟并定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她整个人逆着光，黑色的帽檐压住了苍绿的眼。阳光摇摇晃晃，松散扎着的黑发摇摇晃晃。发尖勾勒了太阳的光，红发的女孩看见、看见那浓墨就染下的一点隐隐绰绰的殷红。
——呀，她的耳朵上，有一颗红痣呀。
人偶般的少女恍恍惚惚想到。
莱西卡进来就是这样一幕。
红发的女孩穿着一身繁复秀丽的和服，上面绣了大朵大朵的菊花，头发挽成成年人的发髻，簪上了数朵簪花。
放在其他同龄女孩的身上这身装扮过于老成。而尾崎红叶长相长开得早，眉目已经初初展现出几分锋锐的美丽，如此轻易地用其美貌压住了这份老气。常年的课程让她能够驾驭这一身沉重的和服行走自如且步履优雅。
“红叶？”莱西卡轻声。
“我、妾身，妾身在！”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意识挺直脊背，她突然找回了几年前那份朝气。
莱西卡摘下了帽子，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温和：“我能过来吗？”
“不不不不！”尾崎红叶有些结巴，她下意识去揉自己的袖子，却在碰到那柔软布料的一瞬猛得一缩手指，她红润的面颊迅速变得惨白如纸。
尾崎红叶平稳了呼吸，振袖抬起落下便是一张模糊妩媚的笑脸。
“妾身过去便可。”
声音温婉、妩媚，什么词都可以来形容，总之、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尾崎红叶跪坐在地，缓缓膝行磨蹭着向前。她微微低下头，露出半截柔滑的白皙后颈，曲意逢迎。
她记得那几年的日日夜夜，记得在仅一墙之隔的审讯室的叛徒惨叫声。
身姿挺拔的老师目光冷淡地看着她的身体，一步一步把她调教成最柔顺美丽，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这简直是在拔去一只老虎的利爪。
莱西卡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塑像。
“柳浪，”她转过头来，歪了歪头，弯起了笑意，“尾崎的话，这么早学习新娘课程是不是不太好。”
广津柳浪在一瞬间哑然。
他看着膝行而来，沉沉俯首的尾崎红叶，内心叹息几声，有几分惜才之意。
“红叶她……”广津柳浪听出了莱西卡的未尽之语，他最终还是说出了事实，
“——是首领预备给您的礼物。”
——母亲的情绪不见了。
广津柳浪敏锐地察觉到。
莱西卡唇畔的柔和笑意消失了，平直成一条线。
感受不到她有什么情绪，感知不到她是否是生气还是高兴。她只是平静地散去自己的情绪因子，就像抬起手，挥去一短暂的风。
……又一次。
广津柳浪想。
又一次，母亲露出了这幅模样。
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莱西卡垂下头，看着面颊深深埋于两掌之间的尾崎红叶。
她抬起手。
尾崎红叶猜测她是想要摸自己的头颅表示欣悦。可她只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红叶。”
她听见一声呼唤。
尾崎红叶动了动手指，抬起了头。
黑色的头发像流水般倾泻。她瞥见圆镜里的苍郁森林。
莱西卡折下腰去，眉眼低垂着，看不到她唇角浅浅笑意——看不清表情，她应该是没有在笑的，笑意咽了下去，黑色的绅士帽盖住胸前那枚祖母绿胸针。
膝盖弯曲，尖头鞋尖划过地板的声音。
裹着绢制手套，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摊开。
“红叶。”
她干脆地放弃了尾崎这个称呼，转而呼唤更亲密的红叶。
尾崎红叶看向一旁的广津柳浪。
广津柳浪侧开了头。
“对不起。”莱西卡说，“对不起。”
她是姗姗来迟的最终受益者。
尾崎红叶不知道怎么做了，她的呼吸在颤抖，心脏在嘭嘭直跳，她也许是想哭。
她学了几年的课，挨了那么久的打。被那个暴脾气的首领拿刚爆过一个人头颅的枪口对着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因为她不想学。
她应该是风筝，去飞在高高的天上，以为自己的脊骨就是风筝的骨——她迟早飞出去，她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然后，然后。
清醒的尾崎红叶，清醒的我妻游一，以及清醒的广津柳浪。
“红叶，你的异能力呢。”嗤笑着，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声音不紧不慢，像死亡到来的钟声。
“不……”尾崎红叶颤声。
“你没选好一个好的目标。”我妻游一说，“你把第一个目标选择了我，红叶，这对于一个暗杀者来说并不合格。”
他扳弄着拇指上的扳指。
“擒贼先擒王，”他放缓了语速，然后骤然嗤笑一声，“哼，那也得看你的本事。”
“之前你是港口mafia的资产，现在你是她的资产。”
尾崎红叶已经没有力气，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断掉的风筝。
“红叶，你要记住，”我妻游一饶有深意，“你是送给她的礼物，归属权是她，所以你才能活。”
我是送给“她”的礼物。
强大的异能力，柔媚又驯服，简直称得上一句最优秀的下属了。
尾崎红叶是送给莱西卡的礼物。
而现在，这份礼物的收件人，在向这份礼物道歉。
尾崎红叶感到一阵茫然。
她首先是抬起了头，脊背挺直，握住了莱西卡的手屈膝站起，整个人站得如同一棵挺拔的雪松。
“如果你愿意的话——”莱西卡说，“我会送你离开这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上学。”
尾崎红叶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干什么，她不知道——
她觉得她是折断的风筝断掉的竹骨，是长于黑暗的花，见不得阳光的。
而现在，这朵花的主人将她移栽，跟她说我们出去看看好吗？外面天亮了，出太阳了，很暖和，这是你本该享有的。
“辛苦了。”温和的嗓音，柔柔地抚平伤痕。
她说：“辛苦了。”
尾崎红叶张了张嘴。
最终颤声说：“我不要待在这里。”
莱西卡：“好。”
尾崎红叶：“我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靠近这里。”
莱西卡：“好。”
尾崎红叶默了一会，嘟囔：“……算了。”
她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广津柳浪，却是对着莱西卡说话：“我听见了，他叫你母亲对吧。一看就不是亲生的，一个三十多岁老大叔叫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性母亲。广津先生，你是变态吗？”
广津柳浪：“……………”
莱西卡委婉：“我确实是将柳浪——”
“你不要说话！”尾崎红叶瞪了她一眼。
莱西卡闭嘴了。
“我第一次看见莱西卡的画像，莱西卡就是这个样子，而那幅画像已经很久了，衣服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款式——”尾崎红叶一针见血，“莱西卡，你活了很久了，是吗？”
莱西卡微笑：“嗯……也可以这么认为。”
“什么叫也可以这么认为啊！”尾崎红叶暴躁。
莱西卡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年轻的尾崎红叶安抚住，最后，她弯弯起眼睛，牵住了尾崎红叶的手，声音轻柔：“那，我们走吧。”
“母亲，您待会应该去首领室。”广津柳浪说。
莱西卡没有回头：“我妻先生他不会见我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妻游一了。
目送二人离去，广津柳浪看了看墙角隐晦的针孔摄像头，抬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