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运动会很快就到了。
天气仿佛是通了人性，不瘟不火，刚刚好。每个班按照既定的安排围着操场坐，场内人声喧闹，好不热闹。
体育委员季非繁拿着那个运动会行程本，点了即将要检录的同学的名字。
先是高三男子甲组一百米，不过高二的也要去检录处报到，没记错的话，金泰亨报了一百米。果然，季非繁很快叫到了他的名字。
最后排的金泰亨站起来，脱掉了身上的校服外套，露出印有耐克勾勾的白色短袖，胸前挂着红色数字的号码布。
风一起，号码布扬起。
金泰亨甩了甩过长的头发，挺直背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虽然这一眼藏在人群里不起眼，但于我而言，格外刺眼。
忽然，金泰亨那次跳窗的画面涌入眼眶，现在他的一如当初，身姿潇洒，有着俊俏少年模样，不同的是我的心已经没有了那时澎湃的感觉。
我几乎是一秒感受到这炽热的目光，立刻回避了。
过了十几分钟，高三的同学在操场一百米的起点就位。
这个时候流行穿运动裤和钉子鞋，所以很多男生裤子穿的类似，手里都拿着运动员专用的钉子鞋。
五分钟后，准备就绪，在众人瞩目下，枪声响起，运动健儿们一齐向终点奋力奔去。
女生们为那些奔跑的帅气身姿呐喊，嘴里大喊着“加油”，有些还拿着充气的加油棒疯狂挥舞。
一百米冲刺的时间很短暂，比赛的精彩瞬间映入眼帘，看的人也激情昂扬，心跳砰砰。我想，这就是运动的精神吧，能带动周围的人变得热血起来。
比赛一场接一场，终于在陌生的面孔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哎，陈舒望。”卓延用手捅了捅我，“我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你要听吗？”
我秒答：“要。”
“我刚才看了那个行程本，发现田柾国也报了一百米，高一一百米乙组，再过不久你就能看到他了。”
我故作淡定：“哦。”
卓延明白了什么，咧开嘴笑：“我很好奇，你要为谁加油？是青梅竹马，还是小学弟。你可不能贪心，只能选一个。”
问到这里，我有些摇摆不定。
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本来只是出于平常心，所以对金泰亨说了会。但是要真在两个人选择一个，着实有点拿不准。
见我这么摇摆不定，卓延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真是优柔寡断，没看清自己的心。你这样可不行啊，不兴你这样的。”
在卓延的激将法下，我被迫做选择。
“…我选田柾国。”答案说出口，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地了。
卓延没觉得很意外，欣慰道：“不错，会做决定了。”
“干嘛呀，问我这种问题。”
卓延手指勾头发丝：“那还不是为了激一激你，不然你就一直摇摆不定。”
轮到金泰亨那组上场，他随意做动作热身，眼神时不时往我这瞟。我明白他这个眼神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我食言了，这没办法。
比赛完，金泰亨悠哉悠哉地走了回来，一路上遇到很多想给他送水的女生，他都一一回绝了。
他走到我面前，炫耀般嘴角上扬：“旺仔，我拿了小组第一，厉害吧。”
“恭喜啊，你一向很擅长短跑。”我笑着拍金泰亨的肩膀，眼神却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谁呢？”金泰亨问的同时，顺着女孩的目光也看过去，只看到了清一色校服的同学。
没有什么不同，那她的眼神为什么看着那么殷切呢？
我赶紧收回视线，忙不迭说：“没有，我就到处看看，运动会可真有意思，能看到好多精彩的比赛。”
少女的心思画在脸上，是粉色的。
但木头人看不出色彩的深层含义，他只觉得眼前有她，这样就很好。
“哎，旺仔。”
“怎么了？”
“一千五百米，记得为我加油噢。”
“啊，我知道了。加油加油。”
金泰亨似乎是听出了敷衍的意味，就促狭地说：“你答应我的，不能骗人。咱俩朋友这么多年，这点情分总得拿出来吧。”
“哎呀。”我不想听他提朋友情分，这是伤疤，于是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坐下，“你刚比完赛，需要休息。”
_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比赛生，我等他的背影，等到发困，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水都被打出来了。
“要不要回教室睡个觉？”金泰亨问。
“不用啦，我就是觉着无聊，所以犯困了，稍微眯一会儿就好了。”
我还没见到想见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好吧，如果你想回教室，我陪你。”
“嗯好。”说完，我闭上了眼睛，打算眯会儿再起来寻找。
毕竟我已经找了他很久，眼睛都发酸了。
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走走走，田柾国要比赛了，他可是跳级生。得赶紧去抢前排的位置。”
“哎，你等等我啊。”
“快点，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那三个字直接把我从睡眠中拉了出来，我着急忙慌地也站了起来，下意识迈开腿想跟着很多凑热闹的女生一起跑过去。
但是金泰亨拽住了我，“旺仔，你要去哪？”
“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这时候，卓延如救星般出现，她搂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们要去上厕所，刚才一直在喝水，有点内急。”
“行，那你们去吧。”金泰亨没怀疑，又坐下了。
我和卓延转身跟着那些女生的屁股后头走，不一会儿，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田柾国站在第三个跑道，穿着蓝色的运动服，无袖的运动上衣印着数字七，头上带着黑色发带，露出漂亮的额头。
他好像又长高了，肩又宽了许多。
时间过得真快啊，第一次见到他，还是个有点稚嫩的男孩子，现在逐渐长开，五官也硬朗了不少。
因为有着漂亮的脸蛋和优异的成绩，田柾国即使跳级到了高中，依然被众人喜爱。跑道两旁站满了喜欢他的人，大家纷纷往前挤，只为离他更近一点。
而我就站在后排，静静地观望。内心无声地呐喊，加油啊，田柾国。
枪声直冲天空，嘭一声，随后田柾国像一阵风似的往前跑。
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撒开了卓延的手，绕着跑道外圈，往终点跑去。
“你干嘛去啊。”卓延在后面喊。
“我也不知道。”我也喊了一声，“就想跑吧——”
田柾国跑的很快，他冲过终点的那一刻，周围全都是惊呼声。
我也跑到了终点，气喘吁吁地挤开一些人，想看看他。
谁知道刚露出一个脑袋，田柾国的眼睛就看向了我，眉毛挑了挑，似乎是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害羞地眼神闪躲，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原因，一只鞋被人踩掉，我想蹲下身穿鞋。
田柾国走上前扶住我，然后自己蹲下给我穿上鞋子，然后又细心的系鞋带。
别的女生看到这一幕，羡慕嫉妒恨，在旁边闲言碎语，有些话比较难听，入耳令人不适。
田柾国摊开手掌说道：“跟我走。”
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两只不同大小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手指收紧，刚好包裹住我的小手。
我任由他牵着，看着他后脑勺的几根呆毛，内心有个小人在窃喜，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偏爱，想醉倒在他织起的温柔乡，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也许是因为从前过度的示爱得不到回应，田柾国不敢握得特别紧，他害怕陈舒望讨厌他。
远离了议论纷纷的场地，空气也变得清新。
我和田柾国站在教学楼的某个角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咳咳，我今天比赛怎么样？”田柾国打头阵，“是不是特别帅？”
“也就一般般吧。要不是你的迷妹太多了，我还不知道你也报名了。”
对于田柾国来说，这句话的重点在于这个“也”。
“哦？真的么，那你算不算？”田柾国凑到我面前，近在咫尺，再近一些，就能碰到嘴唇。
“我不算。”
“好嘛，那我刚才怎么看到你一路往我这里跑，不是来投怀送抱的嘛？”田柾国抓住了我的把柄，让我很难开脱。
“呃……你别多想，我只是看那么多人在这里，我也过来看看。”
“行吧，你不想承认就算了。”田柾国直起身板，“无中生有，可不是我的作风。”
“你放学以后，有别的事吗？”
我想约田柾国，想制造一些机会。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想占用一下你的时间。”
田柾国觉得稀罕，难得陈舒望这么主动。
“可以。”田柾国伸手过去摸了摸我的头，“那你放学在一号楼和二号楼中间那棵大榕树下等我吧。”
“好。”我点点头。
田柾国说：“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比赛。”
“嗯。”
田柾国送我回到班级的座位地点，对于他这张面孔，我们班的人再熟悉不过，见到我们在一块儿，也没有大惊小怪。反正班上一直在传，我是田柾国的绯闻女友。
更加离谱的是，有人还在编排，田柾国是为了我才跳级来到这所高中。为爱跳级，何其伟大。
我坐了下来，眼神示意田柾国可以回去了。但是他装傻充愣，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看到我的包里放着一瓶脉动，直接抽出来，扭开瓶盖，仰头就喝，动作一气呵成。
我夺走他手中所剩不几的脉动，质问道：“你干嘛喝我的水？”
“渴了。”田柾国压根不以为然，还挑衅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
“你自己没有吗？”
“你的比较甜。”
“……”
“走了。”田柾国又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然后在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我摊开手掌，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金泰亨问：“旺仔，你刚刚不是上厕所去了吗？怎么和田柾国一起回来了？”
以前对于金泰亨的这种提问，总是带着一种警惕，现在不同了，我心向另外一个人，提起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说这个啊，我上完厕所出来，碰到了他，然后就一起回来了。”
“旺仔。”金泰亨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你和田柾国并不是真的在一起了，你们两个是假扮的情侣。”
听完金泰亨的话，我愣了一下，呼吸有点颤：“你怎么……”
没等我说完，金泰亨又说：“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吧？其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告诉我好吗？”
金泰亨两手按着我的肩膀转过来，我被迫与他对视。
“我……”
“你不好意思说，没关系，咱们换一个地方说。”金泰亨抓着我的手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你喜欢他对吗？”他又重复问，明明心知肚明，却揪着一丝可能自欺欺人。
我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也不想再隐藏自己的真心，然后直接脱口而出：“对，我喜欢他。”
金泰亨听到这话，瞳孔微震，“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好，会给我想要的偏爱。这是我没有拥有过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你不能喜欢他。”金泰亨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百般煎熬。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问，“他很优秀啊。”
金泰亨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他比你小，你们不合适，谈恋爱可以随便一点，但如果是结婚对象，肯定要找个稳重成熟一点的。他才多大，你不能把自己交付给他。”
对于金泰亨的这番言论，我越听越发觉得好笑，“我说，你这想的也太遥远了吧。”
“哪里远了……”金泰亨说，“总之，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哼哼，喜欢这种事，怎么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呢。我既然已经被他所吸引，那自然是从心面对，我怎么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金泰亨始终无法开口说出“喜欢你”这三个字，他什么都没能为她做，甚至还伤害过她，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情，心都在滴血。
“好啦，咱俩朋友这么多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我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了，我想看比赛去了。”
我潇洒的转身，然后自顾自往前走。
金泰亨愣愣地站在原地，热浪迎面而来，是滚烫的，而陈舒望的话是真实的，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_
放学后，结束了快乐生活的一天，许多同学背着书包欢快的回家。
我记着和田柾国的约定，美滋滋的收拾书包。虽然是运动会，但作业并没有比平时少，收拾完后的书包沉甸甸的，一背上肩，感觉整个人要垮了下去。
卓延背上书包，问道：“你有约？”
“是的。”
“和田柾国？”
“对。”
卓延惊叹：“他约的你？”
“不是，是我约的他。”
卓延鼓掌：“可以啊你，你们打算去干嘛呀？”
“我也不知道。就想约他，出去玩。”
“噢~那祝你玩得开心！”卓延说，“我先走了。”
“拜拜。”
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站在大榕树下等田柾国。头顶是起起伏伏蝉鸣声，傍晚的风虽没有正午时那么燥热，但吹在脸上还是热乎乎的。
我的脚一踮一踮，四周张望。不一会儿，田柾国出现在视线里，蓝白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等很久了吧。”田柾国走过来扫过我的脸庞，没有一丝尴尬。
“没有，还好啦。”
田柾国主动伸手：“包给我，我来拿。”
“啊？不用了吧，我的书包很沉，装了很多书。”
“没事。”
我卸下书包，格外的强调，“真的很沉。”
“小问题。”田柾国轻轻松松地接过我的书包，随意拿在手上，“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
只是想约他，但地点一直没想好。
“想不想去抓萤火虫？”
“萤火虫？”我的眼睛发亮，“现在还能看到萤火虫吗？”
“有，我奶奶家附近的田里就有，那个地方一到夏天就全部都是萤火虫。”
“可是，明天还要来学校诶，这去一趟，不会很费时间吗？”
“这有什么关系，我会送你回家的。我也正好顺道过去看一下我奶奶。”
“行吧，那去呗。”
田柾国带我去了他家，他让我站在门口等他，几分钟后，他骑着一辆摩托车从黑暗中驶出来。
原本很瘪的书包现在也鼓了起来，他丢给我一个头盔，头一晃，“上来。”
我一脸懵地戴上头盔，“骑摩托车去？”
“嗯，夏天骑摩托车吹风比较舒服。”
我坐上了摩托车，手无处安放。田柾国一把握住我的手，然后放在他的腰上。
尽管如此，我依然不敢搂得很紧。
“抓紧了，一会儿我骑的很快，你可别被吹跑了。”
我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以为田柾国听不见，“我才不会被吹跑嘞。”
然后田柾国就突然骑得很快，我下意识抓紧他，脸贴在他的背上。
田柾国说的对，夏天吹风真的很舒服。我坐在后面，车子晃悠的让人想睡觉。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与我脑海中幻想的格格不入。
田柾国站在一块墓碑面前，摘下头盔，蹲下身子，抬手扫了扫墓碑前的落叶。他的眼神变得悲伤，目光盈盈，看着墓碑似乎有无穷的话想说。
“奶奶，我回家啦。”
“今天我带了我喜欢的女孩子来看你了，如果你能亲眼看到她，应该会很开心吧。她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她让我觉得很幸福，希望奶奶在那边也要幸福。”
“阿国没能让奶奶看到我结婚生子，是我的不好，以后我会经常带她回来看你的。”
田柾国在墓碑前和他逝去的奶奶说了很多，有些我没怎么听，思绪随着那些温情的话语飘向远方。
我见奶奶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襁褓婴儿，只会哇哇大哭。听妈妈说，我出生后没多久，奶奶就重病去世了。
那个年代的农村人，辛苦操劳一辈子，能活得岁数长的人少之又少。
奶奶便是其中一个。
“陈舒望，”田柾国叫我名字，手背擦眼睛，“我们抓萤火虫去。”
“你不再陪你奶奶聊会儿吗？”
“聊了好多啦，她老人家也该休息啦。”田柾国用诙谐的语调来活跃带着伤感的气氛，一边说一边嘴角上扬。
“那你带路。”
田柾国湿漉漉的眼睛看我，“我想，牵你的手，可以吗？”
“可以。”
他雀跃地握住我的手，笑得像个孩子，然后往一片野地跑过去。
我们穿过茂密的林子，脚下的路不平坦，时不时能踩到树枝。坑坑洼洼的泥路，不好走，而且林子里能见度很低，只有远处透进一点稀碎又微弱的光。
我得扶着田柾国才能走，不然一不小心踩到什么小动物，就遭殃了。
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视野终于变得开阔，眼前是一大片芦苇荡，风肆意的刮着，传来一阵阵沙沙声。
我瞅了瞅片芦苇荡，看看有没有萤火虫。
“我好像看到萤火虫了。”田柾国说着钻进高高的芦苇里面消失不见。
几分钟后，他又窜了出来，蓬松的脑袋上插着一根狗尾巴草。
他的手包成一个球状，笑着对我说，“陈舒望，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萤火虫。”
“答对啦！”田柾国将手掌稍微打开一道缝，“快过来看。”
我凑过去看，一只闪着光芒的萤火虫在他的手心里，不安分的扑棱着翅膀。
后面田柾国又抓了很多只萤火虫装进一个星星瓶子里，他炫耀般拿到我面前，“看，是不是很好看？”
萤火虫的光亮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瓶子。
“好看。”
田柾国：“送给你。”
“不行，萤火虫也是生命，把他们关在瓶子里，他们会不开心的。”
田柾国把瓶盖打开，萤火虫纷纷飞了出来，“你倒还真是善良。”
_
田柾国偏要拿狗尾巴草蹭我的脖子，我逃命似的在芦苇荡乱跑。
“陈舒望，你别跑啊。”
我听到田柾国放肆的笑声，更加想跑了，他这个人表面看着人畜无害，但却装着一肚子的坏水。
如果被他追上，他肯定要拿那根狗尾巴草折磨我。
我才不会傻傻的站在原地被他欺负呢。
跑着跑着，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踩到什么，脚崴了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哎哟！”
服了。
怎么在这个时候摔了。
田柾国闻声，扒开芦苇丛，居高临下看我，眼神戏谑。
“哟，摔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跑的那么快。”
田柾国得意的坏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战利品。
“扶我一下。”
“唔……”田柾国摸索着下巴，在我身边蹲下，似乎在思索什么，接着说：“那你让我亲一下，我就扶你起来。”
闻言，我拼命的想爬起来，但奈何刚才跑的太起劲，体力消耗了太多，没什么力气了。
这人属狗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可恶。
“那、行吧。”
实在没辙了，只能服软，想到田柾国会亲我，脸颊蹭蹭的红了，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我闭上了眼睛，紧张又刺激。
本以为会感受到一张柔软的唇，但只有手掌的温度，田柾国将我拉了起来。
“笨狐狸，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期待的事情没发生，特别糗的转到一边去。
“笑死我了。你在期待什么？”
我有点生气，“什么都没有。”
田柾国食指戳了一下我鼓起的腮帮子，“喂，笨狐狸，你生气了？”
我不想搭理田柾国。
“好嘛，你这么期待，直接做我女朋友呗。这样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我觉得不能这么快顺了他的心意，“谁要做你女朋友了，刚才我是被逼无奈。”
田柾国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不好了，他从背包里翻出一瓶可乐，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很多。
“你不是已经放下了么，又死灰复燃了？”
“没啊。”
田柾国把可乐干完了，单手捏瘪罐子，随意一丢，“那怎么就不能做我女朋友了？”
我一本正经地编了个理由，“因为，你没有正式告白。”
田柾国若有所思，然后身体凑过来挨着我，“你真是会玩弄我，爷前面跟你告白那么多次，你不同意，非得来个正式的。要多正式？”
“不行啊？”
“行，你开口就都行。”田柾国宠溺地说。
“正式的告白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非我不可。我喜欢这种坦坦荡荡的偏爱。”
田柾国低眉思忖了一会儿，说：“行，不就是公之于众么。”
“如果我做到了，你就不能反悔，必须要做我女朋友。”
“你先做到吧。”
田柾国：“反悔就诅咒你脸变大。”
“……”
天气仿佛是通了人性，不瘟不火，刚刚好。每个班按照既定的安排围着操场坐，场内人声喧闹，好不热闹。
体育委员季非繁拿着那个运动会行程本，点了即将要检录的同学的名字。
先是高三男子甲组一百米，不过高二的也要去检录处报到，没记错的话，金泰亨报了一百米。果然，季非繁很快叫到了他的名字。
最后排的金泰亨站起来，脱掉了身上的校服外套，露出印有耐克勾勾的白色短袖，胸前挂着红色数字的号码布。
风一起，号码布扬起。
金泰亨甩了甩过长的头发，挺直背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虽然这一眼藏在人群里不起眼，但于我而言，格外刺眼。
忽然，金泰亨那次跳窗的画面涌入眼眶，现在他的一如当初，身姿潇洒，有着俊俏少年模样，不同的是我的心已经没有了那时澎湃的感觉。
我几乎是一秒感受到这炽热的目光，立刻回避了。
过了十几分钟，高三的同学在操场一百米的起点就位。
这个时候流行穿运动裤和钉子鞋，所以很多男生裤子穿的类似，手里都拿着运动员专用的钉子鞋。
五分钟后，准备就绪，在众人瞩目下，枪声响起，运动健儿们一齐向终点奋力奔去。
女生们为那些奔跑的帅气身姿呐喊，嘴里大喊着“加油”，有些还拿着充气的加油棒疯狂挥舞。
一百米冲刺的时间很短暂，比赛的精彩瞬间映入眼帘，看的人也激情昂扬，心跳砰砰。我想，这就是运动的精神吧，能带动周围的人变得热血起来。
比赛一场接一场，终于在陌生的面孔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哎，陈舒望。”卓延用手捅了捅我，“我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你要听吗？”
我秒答：“要。”
“我刚才看了那个行程本，发现田柾国也报了一百米，高一一百米乙组，再过不久你就能看到他了。”
我故作淡定：“哦。”
卓延明白了什么，咧开嘴笑：“我很好奇，你要为谁加油？是青梅竹马，还是小学弟。你可不能贪心，只能选一个。”
问到这里，我有些摇摆不定。
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本来只是出于平常心，所以对金泰亨说了会。但是要真在两个人选择一个，着实有点拿不准。
见我这么摇摆不定，卓延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真是优柔寡断，没看清自己的心。你这样可不行啊，不兴你这样的。”
在卓延的激将法下，我被迫做选择。
“…我选田柾国。”答案说出口，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地了。
卓延没觉得很意外，欣慰道：“不错，会做决定了。”
“干嘛呀，问我这种问题。”
卓延手指勾头发丝：“那还不是为了激一激你，不然你就一直摇摆不定。”
轮到金泰亨那组上场，他随意做动作热身，眼神时不时往我这瞟。我明白他这个眼神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我食言了，这没办法。
比赛完，金泰亨悠哉悠哉地走了回来，一路上遇到很多想给他送水的女生，他都一一回绝了。
他走到我面前，炫耀般嘴角上扬：“旺仔，我拿了小组第一，厉害吧。”
“恭喜啊，你一向很擅长短跑。”我笑着拍金泰亨的肩膀，眼神却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谁呢？”金泰亨问的同时，顺着女孩的目光也看过去，只看到了清一色校服的同学。
没有什么不同，那她的眼神为什么看着那么殷切呢？
我赶紧收回视线，忙不迭说：“没有，我就到处看看，运动会可真有意思，能看到好多精彩的比赛。”
少女的心思画在脸上，是粉色的。
但木头人看不出色彩的深层含义，他只觉得眼前有她，这样就很好。
“哎，旺仔。”
“怎么了？”
“一千五百米，记得为我加油噢。”
“啊，我知道了。加油加油。”
金泰亨似乎是听出了敷衍的意味，就促狭地说：“你答应我的，不能骗人。咱俩朋友这么多年，这点情分总得拿出来吧。”
“哎呀。”我不想听他提朋友情分，这是伤疤，于是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坐下，“你刚比完赛，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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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比赛生，我等他的背影，等到发困，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水都被打出来了。
“要不要回教室睡个觉？”金泰亨问。
“不用啦，我就是觉着无聊，所以犯困了，稍微眯一会儿就好了。”
我还没见到想见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好吧，如果你想回教室，我陪你。”
“嗯好。”说完，我闭上了眼睛，打算眯会儿再起来寻找。
毕竟我已经找了他很久，眼睛都发酸了。
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走走走，田柾国要比赛了，他可是跳级生。得赶紧去抢前排的位置。”
“哎，你等等我啊。”
“快点，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那三个字直接把我从睡眠中拉了出来，我着急忙慌地也站了起来，下意识迈开腿想跟着很多凑热闹的女生一起跑过去。
但是金泰亨拽住了我，“旺仔，你要去哪？”
“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这时候，卓延如救星般出现，她搂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们要去上厕所，刚才一直在喝水，有点内急。”
“行，那你们去吧。”金泰亨没怀疑，又坐下了。
我和卓延转身跟着那些女生的屁股后头走，不一会儿，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田柾国站在第三个跑道，穿着蓝色的运动服，无袖的运动上衣印着数字七，头上带着黑色发带，露出漂亮的额头。
他好像又长高了，肩又宽了许多。
时间过得真快啊，第一次见到他，还是个有点稚嫩的男孩子，现在逐渐长开，五官也硬朗了不少。
因为有着漂亮的脸蛋和优异的成绩，田柾国即使跳级到了高中，依然被众人喜爱。跑道两旁站满了喜欢他的人，大家纷纷往前挤，只为离他更近一点。
而我就站在后排，静静地观望。内心无声地呐喊，加油啊，田柾国。
枪声直冲天空，嘭一声，随后田柾国像一阵风似的往前跑。
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撒开了卓延的手，绕着跑道外圈，往终点跑去。
“你干嘛去啊。”卓延在后面喊。
“我也不知道。”我也喊了一声，“就想跑吧——”
田柾国跑的很快，他冲过终点的那一刻，周围全都是惊呼声。
我也跑到了终点，气喘吁吁地挤开一些人，想看看他。
谁知道刚露出一个脑袋，田柾国的眼睛就看向了我，眉毛挑了挑，似乎是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害羞地眼神闪躲，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原因，一只鞋被人踩掉，我想蹲下身穿鞋。
田柾国走上前扶住我，然后自己蹲下给我穿上鞋子，然后又细心的系鞋带。
别的女生看到这一幕，羡慕嫉妒恨，在旁边闲言碎语，有些话比较难听，入耳令人不适。
田柾国摊开手掌说道：“跟我走。”
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两只不同大小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手指收紧，刚好包裹住我的小手。
我任由他牵着，看着他后脑勺的几根呆毛，内心有个小人在窃喜，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偏爱，想醉倒在他织起的温柔乡，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也许是因为从前过度的示爱得不到回应，田柾国不敢握得特别紧，他害怕陈舒望讨厌他。
远离了议论纷纷的场地，空气也变得清新。
我和田柾国站在教学楼的某个角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咳咳，我今天比赛怎么样？”田柾国打头阵，“是不是特别帅？”
“也就一般般吧。要不是你的迷妹太多了，我还不知道你也报名了。”
对于田柾国来说，这句话的重点在于这个“也”。
“哦？真的么，那你算不算？”田柾国凑到我面前，近在咫尺，再近一些，就能碰到嘴唇。
“我不算。”
“好嘛，那我刚才怎么看到你一路往我这里跑，不是来投怀送抱的嘛？”田柾国抓住了我的把柄，让我很难开脱。
“呃……你别多想，我只是看那么多人在这里，我也过来看看。”
“行吧，你不想承认就算了。”田柾国直起身板，“无中生有，可不是我的作风。”
“你放学以后，有别的事吗？”
我想约田柾国，想制造一些机会。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想占用一下你的时间。”
田柾国觉得稀罕，难得陈舒望这么主动。
“可以。”田柾国伸手过去摸了摸我的头，“那你放学在一号楼和二号楼中间那棵大榕树下等我吧。”
“好。”我点点头。
田柾国说：“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比赛。”
“嗯。”
田柾国送我回到班级的座位地点，对于他这张面孔，我们班的人再熟悉不过，见到我们在一块儿，也没有大惊小怪。反正班上一直在传，我是田柾国的绯闻女友。
更加离谱的是，有人还在编排，田柾国是为了我才跳级来到这所高中。为爱跳级，何其伟大。
我坐了下来，眼神示意田柾国可以回去了。但是他装傻充愣，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看到我的包里放着一瓶脉动，直接抽出来，扭开瓶盖，仰头就喝，动作一气呵成。
我夺走他手中所剩不几的脉动，质问道：“你干嘛喝我的水？”
“渴了。”田柾国压根不以为然，还挑衅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回味。
“你自己没有吗？”
“你的比较甜。”
“……”
“走了。”田柾国又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然后在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我摊开手掌，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金泰亨问：“旺仔，你刚刚不是上厕所去了吗？怎么和田柾国一起回来了？”
以前对于金泰亨的这种提问，总是带着一种警惕，现在不同了，我心向另外一个人，提起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说这个啊，我上完厕所出来，碰到了他，然后就一起回来了。”
“旺仔。”金泰亨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你和田柾国并不是真的在一起了，你们两个是假扮的情侣。”
听完金泰亨的话，我愣了一下，呼吸有点颤：“你怎么……”
没等我说完，金泰亨又说：“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吧？其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告诉我好吗？”
金泰亨两手按着我的肩膀转过来，我被迫与他对视。
“我……”
“你不好意思说，没关系，咱们换一个地方说。”金泰亨抓着我的手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你喜欢他对吗？”他又重复问，明明心知肚明，却揪着一丝可能自欺欺人。
我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也不想再隐藏自己的真心，然后直接脱口而出：“对，我喜欢他。”
金泰亨听到这话，瞳孔微震，“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好，会给我想要的偏爱。这是我没有拥有过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你不能喜欢他。”金泰亨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百般煎熬。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问，“他很优秀啊。”
金泰亨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他比你小，你们不合适，谈恋爱可以随便一点，但如果是结婚对象，肯定要找个稳重成熟一点的。他才多大，你不能把自己交付给他。”
对于金泰亨的这番言论，我越听越发觉得好笑，“我说，你这想的也太遥远了吧。”
“哪里远了……”金泰亨说，“总之，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哼哼，喜欢这种事，怎么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呢。我既然已经被他所吸引，那自然是从心面对，我怎么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金泰亨始终无法开口说出“喜欢你”这三个字，他什么都没能为她做，甚至还伤害过她，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情，心都在滴血。
“好啦，咱俩朋友这么多年，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我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了，我想看比赛去了。”
我潇洒的转身，然后自顾自往前走。
金泰亨愣愣地站在原地，热浪迎面而来，是滚烫的，而陈舒望的话是真实的，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_
放学后，结束了快乐生活的一天，许多同学背着书包欢快的回家。
我记着和田柾国的约定，美滋滋的收拾书包。虽然是运动会，但作业并没有比平时少，收拾完后的书包沉甸甸的，一背上肩，感觉整个人要垮了下去。
卓延背上书包，问道：“你有约？”
“是的。”
“和田柾国？”
“对。”
卓延惊叹：“他约的你？”
“不是，是我约的他。”
卓延鼓掌：“可以啊你，你们打算去干嘛呀？”
“我也不知道。就想约他，出去玩。”
“噢~那祝你玩得开心！”卓延说，“我先走了。”
“拜拜。”
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站在大榕树下等田柾国。头顶是起起伏伏蝉鸣声，傍晚的风虽没有正午时那么燥热，但吹在脸上还是热乎乎的。
我的脚一踮一踮，四周张望。不一会儿，田柾国出现在视线里，蓝白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等很久了吧。”田柾国走过来扫过我的脸庞，没有一丝尴尬。
“没有，还好啦。”
田柾国主动伸手：“包给我，我来拿。”
“啊？不用了吧，我的书包很沉，装了很多书。”
“没事。”
我卸下书包，格外的强调，“真的很沉。”
“小问题。”田柾国轻轻松松地接过我的书包，随意拿在手上，“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
只是想约他，但地点一直没想好。
“想不想去抓萤火虫？”
“萤火虫？”我的眼睛发亮，“现在还能看到萤火虫吗？”
“有，我奶奶家附近的田里就有，那个地方一到夏天就全部都是萤火虫。”
“可是，明天还要来学校诶，这去一趟，不会很费时间吗？”
“这有什么关系，我会送你回家的。我也正好顺道过去看一下我奶奶。”
“行吧，那去呗。”
田柾国带我去了他家，他让我站在门口等他，几分钟后，他骑着一辆摩托车从黑暗中驶出来。
原本很瘪的书包现在也鼓了起来，他丢给我一个头盔，头一晃，“上来。”
我一脸懵地戴上头盔，“骑摩托车去？”
“嗯，夏天骑摩托车吹风比较舒服。”
我坐上了摩托车，手无处安放。田柾国一把握住我的手，然后放在他的腰上。
尽管如此，我依然不敢搂得很紧。
“抓紧了，一会儿我骑的很快，你可别被吹跑了。”
我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以为田柾国听不见，“我才不会被吹跑嘞。”
然后田柾国就突然骑得很快，我下意识抓紧他，脸贴在他的背上。
田柾国说的对，夏天吹风真的很舒服。我坐在后面，车子晃悠的让人想睡觉。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与我脑海中幻想的格格不入。
田柾国站在一块墓碑面前，摘下头盔，蹲下身子，抬手扫了扫墓碑前的落叶。他的眼神变得悲伤，目光盈盈，看着墓碑似乎有无穷的话想说。
“奶奶，我回家啦。”
“今天我带了我喜欢的女孩子来看你了，如果你能亲眼看到她，应该会很开心吧。她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她让我觉得很幸福，希望奶奶在那边也要幸福。”
“阿国没能让奶奶看到我结婚生子，是我的不好，以后我会经常带她回来看你的。”
田柾国在墓碑前和他逝去的奶奶说了很多，有些我没怎么听，思绪随着那些温情的话语飘向远方。
我见奶奶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襁褓婴儿，只会哇哇大哭。听妈妈说，我出生后没多久，奶奶就重病去世了。
那个年代的农村人，辛苦操劳一辈子，能活得岁数长的人少之又少。
奶奶便是其中一个。
“陈舒望，”田柾国叫我名字，手背擦眼睛，“我们抓萤火虫去。”
“你不再陪你奶奶聊会儿吗？”
“聊了好多啦，她老人家也该休息啦。”田柾国用诙谐的语调来活跃带着伤感的气氛，一边说一边嘴角上扬。
“那你带路。”
田柾国湿漉漉的眼睛看我，“我想，牵你的手，可以吗？”
“可以。”
他雀跃地握住我的手，笑得像个孩子，然后往一片野地跑过去。
我们穿过茂密的林子，脚下的路不平坦，时不时能踩到树枝。坑坑洼洼的泥路，不好走，而且林子里能见度很低，只有远处透进一点稀碎又微弱的光。
我得扶着田柾国才能走，不然一不小心踩到什么小动物，就遭殃了。
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儿，视野终于变得开阔，眼前是一大片芦苇荡，风肆意的刮着，传来一阵阵沙沙声。
我瞅了瞅片芦苇荡，看看有没有萤火虫。
“我好像看到萤火虫了。”田柾国说着钻进高高的芦苇里面消失不见。
几分钟后，他又窜了出来，蓬松的脑袋上插着一根狗尾巴草。
他的手包成一个球状，笑着对我说，“陈舒望，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萤火虫。”
“答对啦！”田柾国将手掌稍微打开一道缝，“快过来看。”
我凑过去看，一只闪着光芒的萤火虫在他的手心里，不安分的扑棱着翅膀。
后面田柾国又抓了很多只萤火虫装进一个星星瓶子里，他炫耀般拿到我面前，“看，是不是很好看？”
萤火虫的光亮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瓶子。
“好看。”
田柾国：“送给你。”
“不行，萤火虫也是生命，把他们关在瓶子里，他们会不开心的。”
田柾国把瓶盖打开，萤火虫纷纷飞了出来，“你倒还真是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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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偏要拿狗尾巴草蹭我的脖子，我逃命似的在芦苇荡乱跑。
“陈舒望，你别跑啊。”
我听到田柾国放肆的笑声，更加想跑了，他这个人表面看着人畜无害，但却装着一肚子的坏水。
如果被他追上，他肯定要拿那根狗尾巴草折磨我。
我才不会傻傻的站在原地被他欺负呢。
跑着跑着，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踩到什么，脚崴了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哎哟！”
服了。
怎么在这个时候摔了。
田柾国闻声，扒开芦苇丛，居高临下看我，眼神戏谑。
“哟，摔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跑的那么快。”
田柾国得意的坏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战利品。
“扶我一下。”
“唔……”田柾国摸索着下巴，在我身边蹲下，似乎在思索什么，接着说：“那你让我亲一下，我就扶你起来。”
闻言，我拼命的想爬起来，但奈何刚才跑的太起劲，体力消耗了太多，没什么力气了。
这人属狗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可恶。
“那、行吧。”
实在没辙了，只能服软，想到田柾国会亲我，脸颊蹭蹭的红了，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我闭上了眼睛，紧张又刺激。
本以为会感受到一张柔软的唇，但只有手掌的温度，田柾国将我拉了起来。
“笨狐狸，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期待的事情没发生，特别糗的转到一边去。
“笑死我了。你在期待什么？”
我有点生气，“什么都没有。”
田柾国食指戳了一下我鼓起的腮帮子，“喂，笨狐狸，你生气了？”
我不想搭理田柾国。
“好嘛，你这么期待，直接做我女朋友呗。这样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我觉得不能这么快顺了他的心意，“谁要做你女朋友了，刚才我是被逼无奈。”
田柾国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不好了，他从背包里翻出一瓶可乐，拉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很多。
“你不是已经放下了么，又死灰复燃了？”
“没啊。”
田柾国把可乐干完了，单手捏瘪罐子，随意一丢，“那怎么就不能做我女朋友了？”
我一本正经地编了个理由，“因为，你没有正式告白。”
田柾国若有所思，然后身体凑过来挨着我，“你真是会玩弄我，爷前面跟你告白那么多次，你不同意，非得来个正式的。要多正式？”
“不行啊？”
“行，你开口就都行。”田柾国宠溺地说。
“正式的告白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非我不可。我喜欢这种坦坦荡荡的偏爱。”
田柾国低眉思忖了一会儿，说：“行，不就是公之于众么。”
“如果我做到了，你就不能反悔，必须要做我女朋友。”
“你先做到吧。”
田柾国：“反悔就诅咒你脸变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