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顾如卉带了一个陌生的姑娘过来,姑娘约摸双十年华,发丝挽起,将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显示的明明白白。

    “贱妾徐云瑶,拜见德巡使大人。”

    舞文弯腰,轻声告知,“这是长史令朱耀妾室,在长史令府上如同隐形人一般。”

    猪妖?什么仇什么怨?

    “起来吧,在我这儿,不用跪来跪去的。旁边有椅子,坐下说话。”对于女子,林叶霜总见不得她们下跪,在徐云瑶准备跪下时,叫住了她。

    她甚至很想让徐云瑶别对贱妾贱妾的这么自称,这俩字,她一个都不想听。

    都是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四肢俱全,动不动就让女人将地位低下的标志挂在嘴边,什么玩意儿啊!

    “娘娘,”顾如卉飞奔过来,凑到林叶霜的耳侧小声道,“她对娘娘有事相求,好像是为了少府丞谪女而来。”

    舞文像个秘书似的,站在另一侧,将少府丞谪女孟初婵之事,告知了林叶霜。

    包括她继母欲借亲事拿捏继女,一并说给她听。

    “大人,贱妾听闻大人想开女子书院?”

    “没错”

    “贱妾有个小妹,才学过人,博古通今,应可担当女先生一职,不知大人的书院,可还缺女先生?”

    “缺,当然缺。”林叶霜很干脆,却对徐云瑶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的小妹为何不自己来?”

    内中缘由,林叶霜自己也想的明白,但她更想确认,对方目前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回大人的话,这也是贱妾请求顾小姐带来见大人的目的。”身为妾室,她的处境也受掣肘,才会通过顾小姐来见德巡使。

    她将孟初婵被继母派人监视,无法接近德巡府,以及说亲一事统统说给林叶霜听。

    “贱妾想求大人,派人上门让小婵进入书院当女先生。”哪怕孟初婵学识再高,让德巡使派人上门去请,也是抬举了少府丞。

    是以,说完话后,徐云瑶头都不敢抬。

    “本官甚至可以亲自上门,但,你自己呢?”

    徐云瑶眨眨眼睛,将突如其来的酸楚吞回肚子里,“贱妾虽不受宠,但日子尚可过得下去。”

    “可妾室在任何地方,都是当家主母可随意打杀发卖的存在,你就不怕今日出了德巡府的门,便被朱氏拿捏么?”

    虽然心大,但林叶霜也知道自己这个德巡使究竟干什么的。

    甭管正妻侧室还是妾室,踏入她的地盘,都会让某些做贼心虚之人忍不住伸出爪子。

    今日这徐云瑶跟着如卉踏进她这里,估计也做好了被当家主母找事儿的准备。

    但林叶霜却不乐意这么个好姑娘回去以后遇到什么危险,因此也起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贱妾,是自己卖身到朱家的。”她的父母在灾荒年间去世,舅舅舅母将她接了回去,待她如亲生儿女一般。

    可连年灾荒,谁家日子好过呢?

    眼看着舅舅一家难以为继,她便将自己打扮了一番,趁着舅舅一家不注意,将自己卖身到了朱家当丫鬟。

    又被朱耀看上,才当了他的妾室。

    若是德巡使大人真的帮了她,谁知道自己的舅舅一家会不会被当家主母下手?

    唉……古代女子真艰难,正妻还好,日子最不好的就是妾室了。

    林叶霜萎靡不振,倒是旁边的小菊似乎什么都懂,凑过去小声道,“娘娘,您可以给个令牌予她。”

    我有令牌?林叶霜眨巴着眼睛,她有些什么令牌可以给来着?

    听到小菊说话的舞文,瞅着林叶霜眼中的茫然差点当场笑出声。

    想到皇上给他下的命令,再次提醒林叶霜,“娘娘可赐予她紫印腰牌,凡是臣子,见到腰牌便明白这是娘娘所赠,想必朱耀也会管住自己的夫人。”

    所以,这是要让徐云瑶知道她是后宫妃子?

    而且,紫印腰牌在哪儿来着?

    弄墨见此情形,冲顾如卉抛了个眼神。

    顾如卉会意,跟林叶霜打了一声招呼,派人回了一趟尚书府,接来了她的奶娘。

    “马嬷嬷,劳烦您今日与瑶瑶姐姐一同去一趟长史令朱大人府上。”顾如卉冲徐云瑶眨眨眼,“若是朱氏为难于瑶瑶姐,您可见机行事,务必护住她。”

    “奴婢遵命。”

    目送马嬷嬷和徐云瑶走远,顾如卉一蹦一跳着抓住一条长凳往林叶霜身侧一放,便坐了下去。

    “娘娘,您可不能真的亲自上门,如卉上门去请孟初婵便可。”

    “没错,就连顾小姐上门,都给了少府丞那糊涂虫脸面,更何况娘娘。”舞文也不赞成林叶霜亲自上门。

    若是其他人,他们可能还不会如此,但在座所有人在知晓孟初婵被苛待后,都对少府丞心存不满。

    自然不可能让后宫妃子亲自上门,让姓孟的借由亲生女儿的颜面,进入大员眼中。

    毕竟,当今圣上对娘娘极好,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晚上,林叶霜翻来覆去,在月光下瞅见身侧轮廓之时,伸出手戳了戳赵锦樾的脸。

    “唉……”

    “说吧,今日究竟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早就听了她一肚子不满的赵锦樾抓住她的爪子,仿佛不经意间,将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许。

    “这世道,对女子可真不公道。”面对珩朝之主,林叶霜大胆放言,毫不避讳。

    “你不是在为此事下功夫?”见她顺着他的力道往身侧挪近了些,并无闪避之举,黑夜中,赵锦樾微微勾唇,小心翼翼继续将人往自己身边拖。

    嘴上还记得宽慰对方,“万事开头难,一旦开始,便能顺水推舟。你尽管放手去做,若是遇到阻碍,可来找朕。”

    “哦~~~”林叶霜发现了对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噗嗤”一笑,大大方方钻进了对方的怀里。

    怎么办?这男人实在太好玩了,明明地位尊崇,但是在她面前老做些暗搓搓的动作,一点都不皇上。

    听到了林叶霜心声的赵锦樾哭笑不得,好玩?自己的那些小动作都被看在眼里,他都不知道不说,对方竟然还觉着他很有趣?

    他很想干些什么,让她知道何谓有趣。

    然而初次佳人在怀,并不是他多做些什么的理由。

    将脑袋在赵锦樾的胸口上滚了滚,林叶霜才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徒留赵锦樾睁大眼睛苦笑一声,无奈地抱住人,默默运行内气,将一腔气血压了下去。

    次日,被梁公公叫醒上朝前,赵锦樾犹豫一会儿,最终回头在林叶霜的眉心轻触一瞬。

    林叶霜挣开一只眼睛,目送赵锦樾出了门,嘴角勾起笑意满满的弧度翻了个身。

    睡了个回笼觉起床后,林叶霜便找到了紫印腰牌,将其带到了德巡府上,让顾如卉带去给了徐云瑶。

    不过片刻,顾如卉气呼呼地回来了,往椅子上一坐,嘴巴噘得老高。

    难得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引得林叶霜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了?”

    “我去送紫印腰牌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孟初婵那儿,正好碰上她继母了。”

    “然后?”

    顾如卉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她继母给孟初婵选司议郎三子之前,还想把她嫁给一个商户当继室。”

    “那个商户是什么样的人?”林叶霜不知道顾如卉为何如此生气,只以为是那商户有何不堪之处。

    可惜,下一刻,顾如卉便让林叶霜意识到她与古人之间的鸿沟。

    “那商户我没去查呢。”顾如卉叹了一口气,“士农工商,她一个堂堂官家女子,怎能下家商户?更何况还是继室呢?”

    林叶霜:“……”什么鬼?她看了一眼周围包括小菊在内都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问出口,“如卉,你们家里,没开铺子吗?”

    “娘亲当初嫁给我爹的时候,嫁妆里是有几个胭脂和布匹铺子的。”

    顾如卉回应的极快,看模样又不像瞧不起生意人,让林叶霜差点哑口无言。

    “那,月童姐,你呢?”

    “为维持生计,小女子在王城盘了几个铺子。”

    “难道开这些铺子不算商?”

    此言一出,整个德巡府顿时安静如鸡。

    林叶霜瞅着他们一副被打击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你们啊,可真矛盾,我来给你们理一理吧。”

    “士农工商,首先是士……”

    本来士农工商指的是不同分工罢了,可后来读书成功的大多当了官,久而久之变成了官员代名词,又因为有些商人太过追名逐利,久而久之,商人便成了小人的指代。

    因此,世人便逐渐对商人产生了鄙夷。

    久而久之,刻板印象就认为所谓士农工商其实是阶级划分。

    “就拿天灾人祸来说,若是没有生意人在,你们的口粮被偷了被盗了或者不够吃,那你们作何打算?继续偷盗他人粮食,还是生生饿死?”

    “你们自己都明白,没有商,光凭朝廷当官那一点俸禄,哪能让你们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还瞧不起商人工匠呢?”

    “如卉错了嘛。”顾如卉戳着手指小小声,“但是小婵跟我同岁,当继室怎么行呢?”

    “这不是没有?”林叶霜突然觉着自己成了个情感导师,“就算有,若是那商户对她足够好,亦无不可啊。女孩子,嫁人不要只看另一方的外表或家世,看的还是男子品性是否够好,其他的都在其次。”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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