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山外公摇摇头,继续对满堂屋的人表态,“顺国,不怕跟你说,我当初想反悔不认这门亲,让你哪儿来回哪儿去,但德花说,你那个兄弟在镇上收龙虾,认识很多混子朋友,他自己呢,长得像劳改犯,说要是反悔,怕你们俩来我家找麻烦,德花的话,我听进去了。”

    鹿鸣鸣听到这里再次被一个焦雷劈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二七魂穿成劳改犯的外貌居然成了一把撮合鹿顺国和方荣荣的强悍助力,鹿鸣鸣的原意不是来牵线搭桥,自己是来拆婚的啊。

    谁知德山外公继续说道:“可玉莲这时又跟我讲,说你那个兄弟曾私底下求过她,让我们别把方荣嫁给你,也是说你们俩八字不合。这一下,两个人两个说法,我就左右为难了,我前后拿不准主意。后来我想,方荣这脾气,她不嫁给你,也嫁不到更好的去,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俩谁也别嫌弃谁。”

    德山外公叹道,“当然,这桩婚事我也有责任,我不该一言堂,我悔啊,我跟玉莲说过,假若再来一遍,我绝对不会对三妹放那狠话,跟别人没干系,是我不该做女儿婚事的主。方荣啊,当爹的对不起你,对不起。”

    方荣荣自己在一旁哭得直抽抽,玉莲外婆这个当亲妈妈的心里更疼,陪哭得厉害,又怕方荣荣动胎气忙站起来过去扶着方荣荣,“三妹,别哭,别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娃娃。”

    鹿顺国扑通跪在德山外公面前,“爸,我改,我改脾气,您别这么说,我,我错了,您别让方三儿把孩子打掉,行吗。我给您磕头,我求您!”

    德山外公浓眉紧锁,“那是她的肚子,她的娃,她的婚姻没能自己做主,这事儿得把做主的权利还给她。我不发表意见,你也别求我,我已经错了一次第二回就不能再错了。不然把她毁完不算我还要毁我的外孙么?”

    鹿顺国突然泻力松了气,跪在哪儿彷徨无措。

    方荣荣抽抽搭搭决绝道,“孩子我不要,打了就去离婚。我一天也过不下去!这小半年我真是受够了,我受够了你们鹿家,受够了你那个妈,鹿顺国,你该跟你妈过一辈子,娶什么媳妇儿啊!”

    提到老太太鹿顺国就变得很护母,那是从骨子里,血液里激生出来的孝义本能,男人像一头小兽一般扭过头瞪着方荣荣,“你说什么!”

    方荣荣凶神恶煞道,“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别他妈问我!”

    德山外公摇摇头,“方荣,你这个态度呢,其实也不好,对你自己不好,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鹿鸣鸣默默流泪,吞吞喉舌,长舒一口气,心道,那就把孩子打掉吧,离婚,都别再受罪了。

    德山外公那么坚韧威严的一个人,此刻神情也十分颓靡无奈,玉莲外婆更是哭得伤心,只有鹿顺国急道,“可是爸,妈。”他磕头道,“方荣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不能啊。”

    夸嚓。

    第三道霹雳焦雷再次打在鹿鸣鸣头顶。

    这是鹿鸣鸣头一回知道原来方荣荣在怀自己以前还怀过一对双生胎!!这么说,鹿鸣鸣不是鹿家最大的孩子的,却是鹿家最倒霉的孩子。

    那天在玉莲外婆和德山外公的老屋,鹿鸣鸣作为旁观者目睹了一场断亲案,准确来说是一场告状戏,看到最后方荣荣挺着肚子毅然决然离开那地方,德山外公没有过多问,他的意见很客观,把权利还给方荣荣。鹿顺国仿佛也在瞬间认了命,或许他觉得自己争取过,解释过,认错过当他也很累了,因为他拗不过方荣。

    离婚,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唯有鹿鸣鸣,明明是陪小侨来老油坊村回门的鹿鸣鸣,呆怔坐在德山外公的旁边,哭得眼圈通红,玉莲外婆送完方荣回到堂屋,惊讶鹿鸣鸣还在,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小伙子一直都在,他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哭。玉莲外婆一头雾水,擦擦眼泪忙过来询问。

    鹿鸣鸣扯扯嘴角,道:“我是鹿鸣鸣啊。”

    玉莲外婆沉郁的眼中仿佛一瞬间就生起一束曦光,小声惊呼,“你也叫鹿鸣鸣?”

    鹿鸣鸣缓慢而沉重的点点头,“是啊,玉莲婶儿,我也是鹿鹿。”

    玉莲外婆心疼道:“好孩子,做什么来了?”

    鹿鸣鸣呢喃,“陪我媳妇儿回门。”可是,小侨呢?!

    鹿鸣鸣把小侨落下了,反应过来的鹿鸣鸣着急忙慌站起来,眼见天色也不早,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转眼就乌云密布,七八月的南方就是这样,偏东雨什么的最多了。玉莲外婆盲从睡房里拿出一顶草帽塞到鹿鸣鸣手里,“好孩子,要下雨了,戴着草帽走路,别淋湿了,啊。”

    鹿鸣鸣哭得仓惶手作无措,自己现在还能往哪儿走呢?鹿鸣鸣了无生气点点头,“知道了玉莲婶儿,我,我会回来看你的。”

    玉莲外外婆不住给鹿鸣鸣擦眼泪,“到时候把你的新媳妇也带过来给我们看看,说不定我们都认识,只是孩子大了,我们远远碰见,不一定叫得出名字。”

    鹿鸣鸣突然忍不住抱了抱玉莲外婆,啜泣道,“我很高兴,又一次遇见你们,原来倒霉了这么多年是老天爷在帮我攒运气,攒够了,一次性还给我。能在见到你们我真的是走了天大的运。”说完鹿鸣鸣顶着草帽奔进黑咕隆咚的阴雨天里。

    玉莲外婆扶着门框对远去的高大背影挥挥手,哽咽道,“再来啊孩子,别哭了。”

    鹿鸣鸣一口气跑出去五里地,生生从老油坊村跑回云滩镇口,这才弯腰拄着膝盖呼呼喘气,太难受了,嗓子,鼻腔,口腔还有脑袋,鹿鸣鸣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看见崔老树坐在猪肉摊前昏昏欲睡,鹿鸣鸣直立起身子,舒缓气息,朝和小侨约定好的地方去找她。

    天空越来越暗,夸嚓两道闪电划过苍穹,轰隆空雷如约而至,鹿鸣鸣加快寻找小侨的脚步,终于在车站拐口的算命摊前看见蹲成一小只的小侨,她乖乖坐在算命瞎子的摊位小马扎上,专心致志聆听瞎子絮絮叨叨。

    鹿鸣鸣走过去,抬手拍拍她的肩,小侨迷茫转回头,用一双湿漉漉的通红眼眶望着鹿鸣鸣,鹿鸣鸣诧异,“你怎么了?”

    小侨像是不认识鹿鸣鸣一般心生警惕,身子从小马扎上跌坐在地上,肩膀往后倒,眼睛里刹那流露出打量,质疑,惊惧以及一些陌生的疏离感。

    鹿鸣鸣并未更进一步而是平静望着她,小侨疏忽回神过来,缓缓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摸出几张钱放在算命瞎子的钱砵里,然后对鹿鸣鸣道,“我们回家吧。”

    鹿鸣鸣目光始终追随她,木讷问道,“不回门儿了吗?哦,那个,对不起,我刚才没等你,现在我们再去一趟老油坊村,别生气,别哭了,好吗。”

    小侨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她转过身一寸一寸打量鹿鸣鸣的五官,欲言又止,最后淡淡说道,“没关系,今天不回门了,我有点累,我们坐车回家吧。”

    鹿鸣鸣:“可眼见都到云滩镇了。”

    “我们回家。”小侨委屈巴巴又很坚持地重复道,鹿鸣鸣也不好逆她的意思,只好依着小侨的心情坐班车回婆蓝镇,一路上小侨沉默乖巧,眼神怔怔望着车窗外面,表情蓦然,车颠簸地厉害的时,她也只是轻轻蹙蹙眉。

    鹿鸣鸣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小侨和自己的心好像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疏远了十万八千里,鹿鸣鸣低声问,“不如靠在我肩膀上,会舒服很多。”

    小侨也腼腆地拒绝了。

    通过这几天的日夜相处,鹿鸣鸣早已深谙小侨性格疲软恬静,外人对她好,她会毫不犹豫婉拒,但她心里的人对她好,她婉拒时往往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纠结和难过。

    所以。鹿鸣鸣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小侨?

    回到家小侨主动去做晚饭,鹿鸣鸣在厨房给她打下手,鹿母瞧出小两口的不对劲儿,她不轻易去找新媳妇的不是,揪住鹿鸣鸣的耳朵把人拉到自己的卧室,低声质问,“你今天陪小侨回门儿,是不是惹你媳妇不痛快了?”

    鹿鸣鸣冤枉啊,没有的事儿,鹿鸣鸣自己也很纳闷儿到底哪里对不起小侨。

    “还不是你这几天表现不好,宁愿睡在堂屋躺椅也不肯进屋,总是冷落人家小侨。”鹿母低声警告道,“你要是还这样,我就打你!听到没有鹿鸣鸣。”

    鹿鸣鸣揉揉被鹿母揪得发烫发红的耳朵,委屈道,“知道了,妈,我不会冷落小侨。”

    鹿母凑道,“那妈问你,你跟小侨,那个没有。”

    鹿鸣鸣清澈的浓眉大眼瞪出出几分尴尬,“什么啊?”

    “你再给老娘装!”鹿母眼神威胁道。

    鹿鸣鸣有苦难言,含糊不清,模棱两可道,“试了试,没成。”

    “是你不成?”鹿母瞪大了眼睛,心道,不应该吧,难道自己儿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鹿鸣鸣哎呀,什么乱七八糟,叹息道,“我就是觉得小侨这么好的姑娘,给我,不糟蹋了人家么。”鹿鸣鸣心里想的是,等自己这七天期限一过,这个身体的原先那个鹿鸣鸣就会回来,到时候那个鹿鸣鸣肯定没自己对小侨好。

    现在鹿鸣鸣维护她干干净净的身子……说白了,鹿鸣鸣是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个什么狗德行,所以打心底里希望小侨跟他离婚。

    “你这个混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鹿母痛心道,“人家小侨哪里不好,你要这么糟践人家!”

    “我怎么糟践她啦?这么多天我碰都没碰过她。我跟她,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好得蜜调油我们,我们就是好朋友啊。”鹿鸣鸣抱头委屈道。

    鹿母越听越火大,听到最后忍不住狠实掐了把鹿鸣鸣的腰腹,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道,“好你妈个朋友,老娘盼你娶媳妇儿回家是跟她做好朋友的啊?你脑子坏掉啦鹿鸣鸣,早晚气死我,哎呀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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