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的消息传回京城,举国上下纷纷传颂谢若玄的事迹,各种言论喧嚣尘上,但总结下来,只有一个核心——

    天佑大渊。

    这场战争的胜利谁都没有预料到,就像突然砸下来的馅饼,令人头晕目眩。

    不过震惊过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庆王和穆浦和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郊迎王师。

    正午耀眼的阳光黯淡下来,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意。

    一面玄色衮金边王旗跃然于空,迎风猎猎,上面赫然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栩栩如生。

    甲胄泛着寒光的铁骑分列九阵,执戟肃立。当先一人重甲佩剑,头戴绣着鸾鸟纹的黑色抹额,中间缀着一红石,端坐在一匹漆黑如墨的战马上,身姿笔挺。

    他一马当先,提缰缓行。

    后面铁骑随行,阵容整齐划一,宛若机关仪器。

    见他归来,文武百官齐齐跪地行礼,“恭迎吾皇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遒劲有力,力破苍穹。

    谢若玄勒缰驻马,抬起右手,他身后的众将士立即停马静立,行止果决。

    淡若浮冰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谢皇上。”

    文武百官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谢若玄下马,踏上道中红毡。皇家仪仗队伍威严华贵,两侧御林军身姿挺拔,侍立两侧,华盖如云,羽扇宝幡通向尽头高台。

    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谢若玄在众人注视下,解下佩剑递与礼官,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礼官高声诵读胜战表,向天地百官万民歌颂谢若玄的功绩。

    当真是天佑大渊。

    孟阔神情激动,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大渊有救了。

    就连穆浦和也露出欣慰的眼神,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认可谢若玄。

    众臣虽神色各异,但大多都是以高兴为主,外患已除,亡国之危暂解,他们也不用担忧自身……咳咳。

    一番仪式下来,日暮西斜,众人班师回城。

    当然,此战过后,大渊上下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比如谢若玄在位时期的旧臣重归朝堂,比如此战大捷,需要论功行赏。权位、利益、人心……都将重新洗牌。

    原本朝堂上共分三派,一派凉州党,一派中立党,一派就是以谢若玄留下的旧臣为首,位于朝廷边缘的旧臣党。

    此番谢若玄得胜归来后,旧臣党势必崛起。

    而凉州党……因为种种原因,处境将变得艰难。

    剩下中立党,他们也不好过,如果想要继续在朝为官,要么向谢若玄投诚,要么继续保持中立,备受打压。

    这都将令人无心睡眠。

    翌日封赏,明堂之上,琉璃灯灯火通明,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珠帘垂落,雾纱逶迤,紫烟袅袅,整个大殿流光华彩。

    谢若玄一袭玄黑衮服,坐在上首。文武百官身着华服,静立丹墀之下。大概是胜利的好消息稳定了“军心”,他们恢复了丰神俊逸的模样,丝毫不见之前惶惶不安的样子。

    全场气氛比以往热烈许多。

    众臣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若玄,好似真的为谢若玄能重生而感到高兴。

    至于开战前谁提出求和,大家都心照不宣,默契地揭过了这一页。

    谢若玄扬声道:“蛮夷犯境,毁我家园。幸天佑大渊,令我军大胜而归。今设飨宴,一来共庆大渊社稷完整,江山永固,二来犒劳大家,赏诸功臣,以示褒奖。”

    说罢,他命裴梦全拿出早已写好的诏书,给众臣封赏。

    符鸿雪官复原职。

    孟阔、穆浦和、庆王坐镇京城,稳住后方,调度军用物资,赏赐金银。

    至于凉州党,游望之、褚倞等人,既然战场上没有死,谢若玄也不再针对他们,而是直接给了他们应有的赏赐。

    游望之封关内侯。

    褚倞封卫将军,总领南北军。

    圣旨发下,群臣震惊。

    原本以为此战过后,谢若玄会收回褚倞的兵权,趁机打压凉州党。但没想到,谢若玄不仅没有趁这个机会夺凉州党的权,反而大肆奖赏他们?

    不只是众人,就连游望之和褚倞本人都震惊了。

    他们惊愕地看着谢若玄。

    然而谢若玄端坐上首,十二旒遮住一半面容,看不清情绪。

    全场一片静默,大概是裴梦全见气氛实在胶着,于是笑着劝道:“游丞相,褚将军,还不快领旨谢恩。”

    游望之和褚倞这才走到殿中,跪谢圣恩。

    “臣,谢主隆恩。”

    然后是慕容翊。

    由于之前攻铜壶关时,谢若玄许下“先登者封侯”之诺,所以这次封赏,封慕容翊为定远侯。

    但意外发生了,慕容翊跪在丹墀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臣不欲为定远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居然有人不要侯位,这真的是前所未闻。

    御史大夫道:“大胆慕容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慕容翊面容极其年轻,即使跪在那里,也依旧掩盖不了身上意气风发之感,“臣本一介孤儿,幸宜水军收养,长大成人。臣只愿为吾皇镇守边疆,马革裹尸,护大渊国土。”

    褚倞道:“阿翊住嘴,皇上面前,怎可讨价还价?”

    慕容翊:“……”

    他定定地看着谢若玄,好像在期待什么。

    谢若玄闻言,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慕容翊。没想到这王朝末日,居然还有沧海遗珠,不慕功名利禄,一心只想去边塞送死的。说真的,震惊到谢若玄了。不知道该说他爱国,还是愚忠。

    这种沧海遗珠真的是太难得了。

    大渊禽兽王朝,从上到下腐朽至极,荒唐至极。皇族放浪形骸,百姓贫苦刁滑,妥妥一恶贼窝。从一滩污泥里生长出一朵纯净无暇的白莲花,真的是稀奇至极。

    谢若玄看了他半晌,成全了他的心愿,“既然如此,那朕便封你为守边校尉,即日起,去北地绥州上任吧。”

    慕容翊道:“谢皇上!”

    他声音洪亮,响彻明堂。

    百官各异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件什么稀罕的物件,惊奇不已。

    最后轮到了谢嘉行。

    谢嘉行身为储君,如果封赏,自然不需要权位上的鲜花着锦。于是谢若玄赐了他一套四爪蟒服,允许他上朝的时候穿。

    这四爪蟒服纹饰之华贵,做工之精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庆王的朝服都更加华丽。

    如果穿在身上,绝对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回头率百分百。

    倍有排场,倍有面子。

    谢嘉行远比想象中的高兴,他接到这个赏赐,脸上丝毫没有不满之情,反而十分惊喜,显然对这个赏赐十分满意。

    “谢皇上隆恩!”

    他恭恭敬敬叩首。

    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是储君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可能再进一步。除非谢若玄驾崩,他才能上位。可现在当储君的日子令他倍感煎熬,原因无他,众人眼中只看得见谢若玄,对他这个储君无视之,这让他有些不满。

    但这点不满,随着蟒服赐下,烟消云散。

    往后那些大臣可不能再忽视他了。

    这一刻,他对谢若玄的印象发生了微妙变化。或许,谢若玄是真的想传位给他呢?

    封赏结束后,众臣惊讶地发现,旧臣党竟然没有实质性的揽权。

    目前朝堂上依旧是凉州党得势,谢若玄好像没有打压凉州党的意思,更没有提拔旧臣的苗头,只是貌似客观公正的进行了一次封赏,并没有对当前朝堂格局做出重大改革。

    一时间,众臣心思百转,暗暗猜测谢若玄的意思。

    他们不相信谢若玄是真的客观公正,不重用自己的近臣。

    但目前风平浪静,谢若玄也没有做什么,他们也不好提出来,只好作罢。

    封赏过后便是开宴,闵锡看向符鸿雪,阴阳怪气道:“我原先以为符先生性情高洁,不慕名利,没想到不过数年,就又在朝堂上见到符先生了。”

    符鸿雪淡淡一笑,“性情高洁符某愧不敢当,不过是得皇上器重,应召重归朝堂罢了。比不上闵中书三朝……哦不,四朝老臣,长袖善舞,阿谀逢迎,稳驻朝堂。”

    闵锡怒道:“你……!”

    他怒而放下筷子,大概是顾及这是在宴上,没有发作。

    符鸿雪则笑着冲他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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