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回来后,江晚意一直魂不守舍。吃了药之后她去看了看太衡,然后又回屋发呆。谢澜韵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的给她倒水。

    :“晚意,我泡了些菊花茶,你喝点”。江晚意就这样愣愣的端着茶水喝完,谢澜韵不知道那个奇怪的人跟晚意聊了什么,看她的表情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太清示意谢澜韵出去说话,二人出去后,谢澜韵说了神秘人来的事情,可惜具体内容她不方便听。太清知道是神尊来过,他也知道这个徒弟身份不简单。但是对他来说,江晚意是他的徒弟,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伤害她。

    :“吾知道,晚意前生是惜辉神女。世人觊觎神女神魂已久,都想飞升成神,永生不死。据说若是神得其神魂,可成真神。但需要神女自愿才行,吾知道一些旧闻,不知真假。关于神女陨落一事,是上古旧闻。可能是神尊与她说了些什么”。太清眉心微皱,奈何当年犯事的仙祖都被御风所杀,他也知道御风后来又与仙门和好也是为了保证神女能顺利回归。但是仙人受天罚已经无法修得永生,难免会有人盯上江晚意。

    谢澜韵知道一些,倒也不惊讶。她急切道:“晚意在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掌门真的没办法送她回去吗”?

    太清闭上眼睛微微摇头:“以吾之力,难以破开结界。结界的反噬,也不是吾能承受的。一切还需靠她自己”。谢澜韵愁眉苦脸的,不禁感叹道:“我曾经以为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原来神仙都不能免俗”。太清抬起头看着天空道:“你说的没错,欲望永无止境”。

    :“掌门您是仙人中最强的么”?

    面对谢澜韵的问题,太清仿佛知道她的意思。

    :“有吾在,仙人里无人敢动她”。

    谢澜韵笑了笑道:“我信您”!

    修养了两天,太衡决定回宗门继续休养,加上祭祖大典也快到了,干脆一起回去。江晚意的嗓子也恢复了,却变得沉默寡言了。坐在飞鹤车上时,太清不放心还是问了问:“徒儿有什么心事,说与为师听听,还记得为师说过什么么?凡事别憋在心里,会憋坏的”。江晚意这才微微抬起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师父,您知道行云的过往么”?

    太清没想到她开口问的是行云,想了想道:“知道一些”。

    :“能说说吗”?

    :“……他很特别,是惜辉神女之后的又一个特例。他不被世人接受,神也看不起他,因为他是古神与巫人的后代。他幼时的事情不清楚,一千多年前,御风带他来见吾时,他已经是现在的模样。他很聪明,比大多数神聪明。所以成神的那天,吾也很震惊。他与那些神都不一样,拥有古神强大的血脉,也有巫人绝顶的聪明。神厌恶他,排挤他。要不是御风神君,他可能不会活到现在。晚意,你不要看御风神君对行云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其实他将行云保护的很好。神界看似一直在通缉御风神君,那都是做做样子。行云也总是在保护着御风神君,毕竟他们不仅仅是师徒,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师父,你不恨御风吗”?

    太清微微叹口气摇摇头:“三位师祖确实做错了,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至于御风神君屠戮仙门的事情,确实不假。那时候为师的师父还是孩子,他看见吾的师父时动了恻隐之心,恢复了神智。说到底谁都有错,有因才有果。若不是师祖偷取神女神魂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若不是神女神魂被盗,御风神君也不会堕入魔障。但也正因为御风神君存了一丝善念没对孩童下手,才有了今日的为师。仇恨不该是非不分,对错都要认。为师是真心与御风神君结交好友的,能互相退一步,何乐不为呢”?

    江晚意点点头道:“是啊!他谈不上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坏人。可我看见他真的想杀了太衡师叔的时候,真的很害怕。我甚至不知道是害怕他会杀死师叔,还是害怕他对我的保护偏执到恐怖”!

    :“晚意,既然害怕,那就努力阻止他。只有你可以阻止他,治好他”。

    江晚意喃喃道:“我么?不不不,我不能。师父,我不能”。

    :“为什么”?

    她憋了几日的情绪此时有些哽咽:“现在的我消耗着行云的神魂,我凭什么?就凭前世是什么神女,我就应该伤害行云么?谁不是父母养的,我不想当个吸血虫,做什么劳什子神女”!

    太清惊讶,错愕。回过神后说:“原来如此,这两天你闷闷不乐,原来是心怀愧疚。没关系,行云会回来找你的,你好好与他说,他会懂你的”。晚意点点头:“师父,谢谢你”!

    回去后的江晚意拿出小镜子,鼓起勇气召唤行云。试了两次才成功,行云正奇怪的看着她。见行云这个表情,她忍不住笑了笑。

    :“笑什么?你回师门了”?行云似乎找了个光线不错的地方坐好。

    :“是啊,回来了。你呢?逃哪里去了”?

    行云的眼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像蓝宝石。他拿着镜子对着周围转了一圈道:“游山玩水的事情,怎么能叫逃”!

    晚意又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你玩够了是不是该回来了”?

    行云凑近镜子似乎想看她的表情:“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催我回家”?

    :“???我可生不出你这样的好大儿”!

    行云嘴角上扬,心情很好的靠在树上:“我离你不远,好不容易一个人出来玩,再让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御风呢”?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不问他死活了”。

    江晚意瞬间变脸,一脸严肃道:“怎么可能不生气,都快气炸了!赶紧带他回来,我要好好跟他说说理”!

    行云无奈道:“他被自己的阵法重伤,回老家疗伤了。这两天为了让他醒过来,耗了不少力量。实在是没力气把他抓到你面前挨骂啊”!

    :“那你……你还好吗”?

    行云微微一笑道:“很好啊,多晒晒太阳月亮就能恢复。不用担心”!

    :“给你再放半天假,希望明天我能看见自己的守护神好好上班”!

    :“啧~借用你们那一句话‘资本家听了都要流泪’”。

    江晚意惊讶后仰:“看来你没少用我电脑网络冲浪啊”!

    一觉醒来,打开窗户准备梳妆,才发现行云抱着剑意气风发的站在窗前。

    :“早啊,小祖宗”!

    晚意心中大喜,但没表现在脸上,她回怼道:“我可不敢当你的祖宗”!

    行云无奈的歪了下头说:“哎呀,我还以为回来了你会开心,回来路上看见山下刚出炉的烧酥饼,买了想带给你”。行云话还没说完,晚意的手已经伸到他胸前了,并真挚的看着他。

    他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眼神,只好从储物戒里拿出包好的烧酥饼递给她。

    晚意一边吃一边涂着护肤水问:“你不进来吗”?

    行云靠在窗边说:“你师父不同意我随便进你房间”。晚意顿了顿说:“确实,随便进女孩子房间,非常的不礼貌。但你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居然听我师父的话”。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受太清庇护,自然是他说了算”。

    晚意吃完一块烧酥饼才想起来一件事:“哎呀!都怪你打岔,我都忘了漱口了”!她正起身去漱口,行云迅速掏出一个小瓷瓶给她。

    :“用这个”!

    晚意拿过瓷瓶打开,一股说不清的清香散发出来,非常怡人。

    :“这不会是漱口水吧”?

    行云点点头:“算是吧!神界称为无垢水,只需一滴便可清洁身体,还能散发异香。神都是拿来当普通水喝的,你想当漱口水也不是不行”。

    :“你不会还跑回神界拿了这个吧”?

    :“怎么可能,就是从师尊身上摸出来的,反正他用不着,给你用也是一样的。毕竟这山上常年积雪,洗个澡多冷”。

    :“OK!我知道了,我替御风谢谢你啊!你人还怪好嘞”!嘴上怪里怪气但是晚意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漱口完毕,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她坐回镜子前开始化妆,抬眼注意到那把剑。

    :“还是第一次见你拿出剑呢”!

    行云看了看怀里的剑说:“我很少用剑。上次跟师尊打了一场,这把剑差点折了。这要是折了,我娘怕是要气活了”。

    晚意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到自己的母亲,她漫不经心的问:“这把剑是你娘的”?行云轻抚剑身道:“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爹给我娘的,我娘离开前给了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这把普普通通的剑有什么用处。每次使用的时候,还要小心点用”。江晚意抬眼道:“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剑,那也是承载了你娘的思念,自然是有其意义。再说了,这把剑看着也不普通啊!谁家好人在普通剑上镶宝石,还是三颗红色大宝石”!行云拔出剑,剑身在朝阳下闪着寒光,他弹了弹剑身道:“看着很贵重,但是你听这声音,确实是普通的玄铁”。

    :“玄铁还普通吗”?

    :“对凡人来说不普通,对神来说可太普通了。那是师尊没真心想打我,不然我这把剑绝对扛不住他的那把临光”。

    晚意拿起眉笔描着眉问:“那把剑不是被玄霄折断了吗”?行云无奈:“临光确实抵不住神尊的力量,但是师尊有千把剑,那只不过是他其中一把普普通通的剑。他不需要用太好的剑去对付谁,神界里,能让他拔剑的也就神尊了”。

    晚意叹口气,似是对自己的眉毛不满意。

    :“听说这里流行弯月眉,可我就是画不出来”。

    行云探进半个身子仔细的看了看道:“弯月妆最近确实挺流行的,但你已经画的很不错了”。

    江晚意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可是感觉不太对称”。

    :“何必对称?人本就不对称,这样才显得有生气。这弯月妆的眉毛也不必太弯,女孩子不必将自己画的慈眉善目,显得温柔无害。保留些自己的性格才各有千秋”。

    江晚意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这个神权世界女性的看法真的太友好了。也不知道是行云友好,还是这边观念友好。想了想,虽说是神权世界,还是封建时代,但这边的女性确实很受尊重。她甚至没听到过谁教训女性该这般那般。她反应过来才开口道:“行云,这里的人是怎么要求女人的”?行云想了想似乎没理解:“要求女人?要求什么”?

    :“我来到这就一直在仙门,平日里见师门其他师姐,除了修行课业都挺自由的。这次下山见识了这边凡人的生活,发现这边的人对女性都挺友好的。甚至都没有要求女性晚上不能出门,走夜路什么的”。

    行云轻笑一声:“你才反应过来吗”?他从一个小盒子拿出一个精致的金箔弯月花钿,伸长手臂贴在了晚意的额间,看着贴成上弦月的弯月满意的点点头才继续说:“这里可是神权世界,君王,仙人都归神管。女性可以参与到各方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少在神的世界里,人都是一样的,不分男女。只不过天道对女人有一些偏爱,因为女人孕育生命,也就是孕育了信仰之力。要是谁家得了女儿,就要去神殿撒酒摆上鲜花感谢。对这里的人来说,生下女儿就是得到了神赐,会被神所偏爱,非常荣耀的事情。如果说女人代表了信仰之力,男人就是守护之力。与生俱来的力量,可以守护这个世界。都是不可缺少的存在,这样说你明白吗”?

    :“明白,听你这样说,神统治的世界好像也挺不错的。就是科技落后了一些,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那个世界,科技之所以突飞猛进都是因为战争才开始的。人们把智慧,发明都用在了战争上。就算心存和平,也要防范于未然。落后就会被欺负,不得不成为执剑人” 。

    行云啧了一声:“神权也有不好的地方,神毕竟有别于人。没有多少共情的能力,所以凡人要是想求什么,没有强大的信仰之力,愚蠢傲慢的神是不会实现愿望的。除了最基本的秩序维持,神不会为凡人做什么。所以凡人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将信仰之力聚集起来,去许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嗯……大多数都是风调雨顺这种愿望,偶尔也有为疾病之人请愿。只要不违背天道,神都会答应。所以这个世界就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活动,不像你那边有固定节日”。

    江晚意抹完玫瑰色口脂,不由得感叹了下行云的美商,上弦月的花钿配上手绘的蓝色云纹真是锦上添花。

    她抬头望着行云,额间花钿闪着朝阳的金光:“行云,你呢?不求回报的在我身边,是因为什么”?行云没想到她话题转变的这么突然,他目光聚焦在她脸上,随着思绪的飞远又模糊了眼前人。他猛地回过神思考着回答:“我?神尊的任务罢了!我有的选吗?没得选,我也只不过是个被上级压榨的打工神罢了”!晚意见他不想认真回答,拿起梳子丢他怀里说:“进来帮我梳头”!

    行云无奈的摇摇头:“你越来越会使唤我了”。嘴上说着,一个闪身还是到了她身后,拿起梳子梳了起来。

    :“你的头发还挺好”。行云替她挽着头发,抹上桂花头油,顺滑的头发在他手里乖乖的变成了双环飞仙髻。

    江晚意打开首饰盒子比划着适合的头饰,笑着道:“那是,小时候奶奶种了很多芝麻,炸黑芝麻油拌菜吃,可香可香了。芝麻养头发,从小头发就这么又黑又亮”。

    :“哦?还有这效果,这里倒是流行抹各种花香头油养护头发。嗯?你的首饰盒里怎么这么多首饰,这成套成套的头饰谁给你的”?

    晚意拿出一套冰蓝宝石掐丝七尾银凤,凤翅可以晃动,随着步伐就像即将起飞一般。

    :“很多都是师父给的,也不知道师父在哪买的,下山的时候都没见那些姑娘带过这些款式”。

    行云接过银凤端详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子插在了发髻正中,再配上一对银凤钗步摇,珍珠玛瑙压鬓和几支固定发髻的宝石顶簪,发髻后插上了一个金银错的后压,轻轻系上蓝紫色的发带。整体精致华美,又仙气飘飘。虽然不是时兴的款式,却有一种梦回千年前的错觉。

    :“这些款式是老古董了,能保存的这么好,看来你师父是相当重视的”。

    见行云这一套搭配,晚意不得不服他的审美那是相当之高。

    :“古董?那我得小心着戴了。你帮我看看,柜子里还有好几套,是不是都是古董啊”?

    行云好奇的翻了翻,然后关上道:“看来太清是真把你当女儿养了,这些珠宝首饰最少都是一千年打底,恐怕是把你师祖的东西传给你了”

    :“师祖!我还没见过呢?好像也没人提过”。

    行云敲了她后脑道:“都传给你了,你说为什么没见过”。晚意愣了下,然后张大嘴:“啊?不会吧”!然后她小声道:“师祖仙逝了”?

    :“那不然呢……没记错的话,你师祖仙号叫天殊,印象里听说是仙界第一美女。她有个师弟仙号无殊,就是太衡的师父。太清和玉清同是天殊清字辈的弟子。太衡是无殊座下唯一弟子,火灵一脉实在是稀少。太衡对你好奇在所难免,他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徒弟了。没想到你会选择太清门下,想必太衡很后悔没回来收了你”。

    晚意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一身白紫色绣花广袖流仙裙,配上一条兰色披帛很搭配今日的妆造。加上衣服材质极好,走路时披帛和裙摆无风而动,宛若神妃仙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会不会太夸张了”?

    行云欣赏了一番说道:“不夸张,比时下流行插满头花清丽多了。难道没人说过,你的模样做这边的打扮,可谓是光艳动天下吗”?

    晚意反应过来他在夸自己,甚至还一本正经的在夸,一下子慌了。急忙转过身说:“你这嘴净瞎说”!说完还解释了句:“师父说今日要去赏红叶,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起来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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