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曾经的期许到失落,再到终于认清分手这个现实,熬过那一个个痛哭的夜晚后,周韵诗觉得自己在江清和面前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她为自己今天没有在江清和面前失态而感到庆幸,否则她一定会为此再度悔恨终身。

    回到家后,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突然觉得身上黏黏的,又再洗了个澡。

    热水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她把水温调低想让自己在凉水的刺激下保持清醒。

    她以为和江清和再相遇的时候,她起码会心跳加速。但其实并没有。除了第一眼的诧异和震惊之外,她一天都表现得很平静。

    江清和回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即使是两个人的久别重逢,她也不觉得意外。他们在S市的朋友圈重合度之高,注定了他们迟早会再次相遇。

    只是这个“迟早”,似乎已经通过时间消磨掉了她的所有情绪。所以她除了一句“好久不见”,甚至都想不起要和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人”说什么。

    真要说起来,他们俩也算是和平分手。没有烂俗的第三者插足剧情,没有家人的百般阻挠,就是时间到了,一个人要往左走,一个人要往右走,然后在人生岔路口彼此分道扬镳。

    除去当时她因为这个结果而哭得死去活来这个场景之外,他们之间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但就像《渔夫与魔鬼》故事里魔鬼提出的交换条件那样,周韵诗也有她的想法。

    她想,如果江清和再早回来两年,她对他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只是可惜,现在已经是魔鬼的第四个世纪。

    冲完澡出来,吹干头发后周韵诗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上,四仰八叉地望着天花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将视线集中在哪里。

    过了一会,林渝的电话如期而至。一接起,对面便问:“喝了多少?”

    周韵诗咧着嘴,摇了摇地上摆着的红酒瓶,回:“不多,半瓶干红吧。”

    电话那头林渝沉默了很久,久到周韵诗都怀疑是不是这个时间段的通讯信号弱。

    她正想检查一下信号,只见林渝说:“韵诗,我真的不希望你难过。”

    “少喝一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随时在。”

    这两句话一下子让周韵诗愣了神,许久才回:“明白。”

    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迷迷糊糊之中像是接过一个电话,不过她又很快再陷入沉睡,以至于真正清醒的时候,她想不起来接电话这回事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不过她不记得的那些事,手机记着。

    通话记录里赫然显示着江清和的名字,可周韵诗实在不记得那通电话里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

    起床又洗了个澡,睡觉时出了一身的汗,洗完之后清爽了许多。周韵诗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给林渝回了个电话。在她入睡的这段时间里,林渝打了不下五个电话,她全都没接到。

    电话接通,林渝说:“懒人,一天天就知道睡觉。出来玩,我在家里等你。”

    周韵诗刚想拒绝,想说今天继续在家休息,话还没说出口,江清和的电话先进来了。

    三年了,他居然还没换电话号码。

    周韵诗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愣了几秒神。随后随便应付着,“嗯嗯好好”地回了林渝几句后,挂了她的电话。

    “醒了?”江清和的声音略显疲态。周韵诗“嗯”了一声,拿着手机走到了厨房想给自己煮碗粥喝。

    “不会喝酒就别学别人喝。”江清和生气得有些莫名其妙。周韵诗更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想多听他教训,态度也开始敷衍起来。

    她说:“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于是边说边开始洗米。

    江清和听到了水声,他没理会她的不耐烦,接着说:“我给你点了粥,应该在你家门外挂着,拿来热一热再吃,省得自己煮浪费一锅米。”

    周韵诗在内心白了他一眼,但又听话地从厨房走到门口,一打开门,果然门口放着外卖的盒子。

    已经凉透了。

    她把粥倒进锅里,再倒了点水继续煮。

    她看着锅里逐渐冒起的白泡泡,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江清和,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关心前女友?不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除了对自己别有企图之外,周韵诗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问完这句话后,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只听见粥在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许久,江清和才开口说话,那时周韵诗正准备挂电话。就在她按下挂断键的前一秒,她听见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韵诗,我能追你么?”

    “不能。”说罢,周韵诗利索地按下了结束通话。

    有病。

    ……

    这个城市里住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病。

    躺在口腔医院的治疗椅上被晃眼的大灯照着,周韵诗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咸鱼。

    “补完牙的两个小时内别吃东西,24小时别用坏牙咬坚硬的食物。”牙医收起工具示意补牙结束,随即快速地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道,“五点三十分,正好下班。”

    “张医生,我的牙还用再来一趟么?”刚补好的牙周韵诗还要花一点和它建立良好的关系,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看得张顾年忍不住皱眉。

    他皱着眉头看向她:“周小姐,你如果经常这样使用牙齿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很快会再见面的。”

    周韵诗立马把嘴巴闭上了。牙疼不是病,坏牙要人命,这个地方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刚在口腔医院遭了罪,她决定补偿自己一下,晚上去吃顿好的。正值下班高峰期,在车来车往的街上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一辆空着的出租车驶过。

    “去哪里,用不用捎你一程?”

    张顾年开着奔驰S450L缓缓停在了周韵诗的面前。

    看清人脸后,她礼貌地摆摆手:“我去新光天地。张医生不用麻烦了,我打车。”

    “上来吧,不麻烦,顺路。”说着,张顾年探过身子替周韵诗打开了车门,“是去购物?”

    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多了,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牙刚补好,这个时候去享受美食不太划算,可能尝不出味道。”

    盛情难却,周韵诗只好上车:“嗯,是去购物。张医生你呢?”

    “相亲。正好也在那里附近。”

    果然每个适婚的单身青年都逃不过相亲的命运,对此周韵诗深有体会。

    她好奇:“张医生,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牙医去相亲是不是第一眼看的就是相亲对象的牙?”

    张顾年失笑,视线始终专注在路况上:“我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一般来说,第一眼我会先看脸。”

    新光天地和口腔医院四五公里的距离,张顾年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在路边。就在下车的时候,周韵诗终于知道什么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愣了两秒,随即立马回过头钻进车窗里假装和张顾年告别。张顾年刚要启动车,当即停下了动作。他透过后视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男生。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有那个男生的目光一直看向他们这边,而且眼神里写着四个字:不怀好意。

    他有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猜测:“是前男友?”

    周韵诗不假思索地回:“相亲对象。”

    “那个男生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不考虑么?”

    “在考虑中。张医生,谢谢你的顺风车,再见。”说完,她突然露出甜美的笑容,温柔地冲张顾年挥手告别,随即转过身快步走进了商场。

    今天是林渝攒局,说是和季之秋她们三个好久没一起聚了,挑个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可在推开包厢门看到林若安和何桐那两张脸的一刹那,周韵诗立马明白这是他们几个人挖的一个大坑。

    就说嘛,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偶遇。包厢里有两张空位,一猜就知道是给谁留的。

    “你们几个还真的是。”周韵诗轻声抱怨了一句,随后挑了个位置坐下,明知故问道,“没别人来了吧?上菜吧,饿了。”

    “得了吧,刚补了牙能咬得动什么呀,喝点水缓缓。”林渝给周韵诗倒了杯水,“再等等,还有人没到呢。”

    “谁没到啊,还有人比我到得晚呢?”

    说话间,包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来了啊。”林若安连忙冲着江清和挥手。

    江清和微微点头,冲所有人打了个招呼。整个饭桌就只剩下周韵诗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他理所当然地拉开椅子坐下。

    “路上有点堵。”他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

    林渝挤眉弄眼地回:“没事,韵诗也刚到。看来今天路是真的堵。”

    话音刚落,周韵诗立马加大了握着林渝的手的力气,眼神里的怨气马上就要喷射而出。

    她想的是不想让朋友们难堪,结果她的这些朋友们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直接选择迎难而上。

    这难道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凭什么遭罪的是她啊!

    眼看着包厢里的气氛开始凝固,何桐把菜单摆上桌:“要不先点菜吧,我饿了。”

    “对对对,点菜点菜。刚才韵诗还喊饿呢。”季之秋配合地翻起了菜单。

    点菜不是周韵诗的工作,她一个不挑食的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在这里没有说话的份。她托着腮等着大家点好,这时一旁的江清和突然开口说话:“想吃什么?”

    周韵诗微微蹙眉,视线继续看向林渝,假装江清和不是在问她,不想接茬。

    她表现得过于明显,江清和只看一眼,笑笑没再说话。

    这顿饭吃得周韵诗浑身不舒服。虽然上的都是她爱吃的菜,但她胃口欠佳。幸好之前去补牙,她顺理成章地把所有坏情绪都归结于那颗坏牙。

    相识十几年,大家和江清和的相处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熟稔得像是他从来没有出过国。几人寒暄问候,总是绕不过他在国外的生活。

    “清和,再一次欢迎你回国。回来就别走了,国外也就那样,总是没有国内好。”林若安举起酒杯。

    “嗯,还是国内好。”江清和举起酒杯应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瞟向了一旁。周韵诗正在边剥虾边和林渝和季之秋两人闲聊,浑然不觉他的目光。

    散场,一行人走到商场楼下。

    大家多少都喝了一点酒,盘算着怎么离开的时候林渝问今晚唯一没喝的周韵诗怎么走。

    周韵诗耸耸肩:“一起等车吧,我今天没开车。”

    而与此同时一旁安静了许久的江清和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晚上有人送她过来的。”

    季之秋一听这话像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连忙追问:“哦,是嘛。谁啊,我认识么?”

    周韵诗鄙夷地看了江清和一眼,等了一晚上,感情是在这里等着呢。她握上了季之秋的手,朝她的方向靠了靠:“没谁,就是张医生啊。”

    季之秋秒懂周韵诗的想法,接着问:“张医生?就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没想到你们俩还在接触啊。看样子你对他印象很好啊。”

    周韵诗故意提高了音量:“确实还不错。反正在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里,他是我最不讨厌的那一个。”

    与此同时周韵诗在心中呐喊:季之秋,你就是我的最爱!

    “那可要好好把握啊,毕竟能让你觉得不错的男生不多。”季之秋笑着拍拍周韵诗的肩膀,“车到了,我和何桐先走啦,拜拜。”

    说话间,林渝和林若安也坐上了出租,一下子只剩下她和江清和还站在那里等。

    这帮损友一看就是故意的,周韵诗叹了口气,勉强问了句一旁的人:“你怎么回去?”

    “打车。”江清和看了一眼手表,不紧不慢地说,“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周韵诗立马拒绝:“不用,有人来接我。”

    江清和转过头看向周韵诗,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依然是慢悠悠的语气缓缓开口问:“张医生?”

    “是啊。”

    “相亲认识的?”

    “对啊。”周韵诗心虚地答应。

    江清和继续点头,只是脸上那抹笑容始终没有下去。

    周韵诗被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干,干嘛,很奇怪么?”

    “不奇怪,挺好的。” 江清和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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