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诗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张顾年开的车一直把她送到了楼下。

    和他挥手告别,一转身,差点被角落里站着的人吓一大跳。

    江清和几乎要和黑夜融成一块,他的双眸在角落里亮得如同猫的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周韵诗平复了一下刚才被吓到而紊乱的气息,问:“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里等了你快两个小时,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么?”江清和放下挽在胸前的手,语气虽还是不悦,但已经缓和了许多。

    周韵诗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反问:“你明天不用上班么?从我家到你家起码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意思是时间不早了。

    江清和面不改色心不跳,像昨晚那样淡定回说:“家里没修好。”

    意思是他今晚还得要留宿。

    月光皎洁,但也没有周韵诗翻的白眼白。她叹了一口气,拿出卡刷门禁,默认允许他上楼。只不过在进门前她多加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江清和,你果然是个很诚实的人,诚实到连像样一点的借口都不会找。”

    他住的是S市最高档的小区,物业费每年贵的惊人。物业要是三天了连漏水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早就该打包滚蛋了。什么家里漏水,全是骗人的。

    江清和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自在,仿佛在这里住了一天之后,这里就已经被圈进了他的领地里,属于他可占领区域。他完全坦荡荡。

    对于他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周韵诗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不知道在国外的那几年他吹的都是什么风,脸皮怎么也吹厚了。

    “又要开会了?”

    周韵诗拿着ipad在原地停下了脚步。江清和看了她一眼,学着她刚才的语气:“你找的借口也不怎么样。”

    没等周韵诗跟他强调这是她家,江清和看着她,认真地说:“周韵诗,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江清和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下,然后道:“我之前在客房无意间看到了你的病例。”

    几周以前的事情了,周韵诗应:“哦,半夜睡觉着凉了,早就好了。”

    “凌晨四点多挂的急诊,是阿渝陪你去的?”

    “不然呢?”

    “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以后晚上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不用。”

    “我的意思是——”江清和顿了顿,继续说,“阿渝他们毕竟都已经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了,我一个人住比他们要方便一点。”

    周韵诗一下子愣住了,脸色一沉,语气有些恼怒:“你很清楚我不可能麻烦你的,就别说这样的话了。”

    被江清和直截了当地点破这一点,周韵诗莫名有些生气。这些怒火,多半源于心虚,她不想听这些话从江清和的口中说出。

    周韵诗一直都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这几年给林渝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只是他们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也不会和她计较。作为朋友,他们为她做的真的已经够多了。

    可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江清和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为什么不能麻烦我?”

    周韵诗回看江清和,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装傻。

    所以他真的是在明知故问。

    周韵诗失笑:“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合适我在晚上打扰你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最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没听过。”江清和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现在听过了。”周韵诗从沙发上站起,她和江清和果然无话可说,说上三两句就要开火。

    话都说到这里了,旧事不重提都不太符合流程。周韵诗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们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我生病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有陪过我,哪怕只是语言上的陪伴都没有,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你凭什么会觉得在我心里你会是那个比阿渝还可靠的人?”

    这件事江清和完全没有印象了,他皱起眉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有些人是真的没有心的。周韵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年她大二,一个人住在校外的房子里半夜突发高烧。她给江清和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一个人打车去医院,坐在输液厅里她忍不住终于给林渝打了电话。林渝从睡梦里醒来陪着她说话到输液结束,一直到她回到家躺到了床上才挂掉。

    那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对江清和也是有所求的。她做不到像她曾经许愿的那样,只要江清和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可以永远当个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

    那次之后她就搬回了寝室住,就连后来买房也买在了林渝家附近。不为别的,最起码她如果再晕倒至少有人能发现她。

    当时觉得委屈到能哭出三斤眼泪的事情到如今想想竟然也没有太大的怨气。她人生前半段的委屈几乎都是江清和给的,这件事反而显得没有那么委屈。

    她相信江清和不是故意的,他一向睡得很早,又习惯把手机调成静音。如果他知道她生病了,他也是会过来送她去医院的。

    说白了,他们俩就是不合适而已。

    曾经年少的时候,林渝问过她到底喜欢江清和什么,那时候她的回答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还记得聊天最后林渝跟她说的那些话,她说:“韵诗,我最怕的就是你把江清和想得太好了,以至于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把和他在一起当作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百般委曲求全。”

    周韵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菩萨还是灵验,我说我愿意承受所有委屈,结果所有的委屈还真的全都是我承受。”

    她仰起头,而江清和也正好看向她。

    周韵诗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了解我的,我其实并不喜欢计较这些。只是你今天提起来了,我就说两句。我不想跟你翻旧账再来比较过去种种是谁亏欠了谁更多,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计较也没有意义。”

    见江清和没有再开口,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今天逛街累了,先去睡了。你自便吧。”

    直到她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她才听见江清和的声音。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周韵诗听得一清二楚,但她还是关上了房门。

    可不能当着前任的面哭啊,周韵诗。

    ……

    那天之后,江清和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连几周都没有再出现。

    有人猜,大概周韵诗和那个总在楼下等她的帅哥又掰了,也不知道这是被她拒绝的第几个男生。

    甚至有更大胆的女同事蠢蠢欲动地想要跟周韵诗要江清和的联系方式。

    生活里没有了江清和对周韵诗而言不过就是恢复了往常。她照常每天按时上班,偶尔按时下班,把精力重新投入到了工作里。

    洋桔梗水养的花期只有十天,江清和送的那些花在办公室和家里逐渐开始凋零。找了个空闲时间,周韵诗把它们全都从花瓶里移了出来,然后看也不看地扔进了垃圾桶。

    养花果然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它们实在太脆弱了,插在花瓶里的时候要时常换水,要给予光照,然而就算做好了所有的养护工作,它们还是抵不住时间,会一点一点慢慢凋零。

    所以送花的人就是纯粹在给她找麻烦。

    然而就在所有的花撤掉之后没多久,前台又捧了一束鲜艳无比的玫瑰进了她的办公室。

    周韵诗以为江清和又开始了他奇怪的行为,刚要生气,她却发现这次的花束有署名。

    “祝你有个愉快的周末。——张顾年”

    那束玫瑰花被周韵诗当场拆散送给了办公室的女同事们。为了表达谢意,她还特地给张顾年回了一条“谢谢”的短信。

    张顾年的消息回复很快:“韵诗,不用这么客气。晚上有时间么,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周韵诗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神,大概是江清和前段时间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导致她现在收到花和邀约都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接下来会无休止地邀请她。

    “好啊。”她片刻后回道。

    答应和张顾年约会多少带着一点报复心理,周韵诗鄙视自己的这种小心思。谁知道江清和在国外的时候是不是纸醉金迷,左拥右抱,她当然也可以约会身边的五好青年,接触看看有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

    她这辈子也不是非要为他停留。

    抱着这种心态,周韵诗重新审视了一下张顾年。说实在的,张医生确实是个不错的约会对象。仪表堂堂先不说,他家境良好,品味不凡,情绪稳定,善于倾听,偶尔也有点幽默风趣,他还需要相亲真的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张顾年的说辞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找到那个真正能聊得来的人,宁缺毋滥,加上工作忙碌就耽误到了今天。

    周韵诗点头附和,说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是非要结婚生子,没有人规定这是人生的必选项目。

    张顾年对此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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