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风早坐在走廊下,旁边的小桌上温着茶,还有一盘干果。

    段千游在和宋沐梵在屋里火盆旁一起猜书上的谜语,严觉在后院劈柴火,希司闲安静的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老大,明天就过年了,给小的们的开门红包准备好没有?”宋沐梵走出来,随着他说话间口中吐出一口又一口白雾。

    “还是进屋去吧,司闲不知道冷,你也是铁打的。”宋沐梵牵着希司闲往屋里走去,又回头道,“我听说晚上城里湖边会放烟花呢,吃完晚饭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老大,发什么呆呢?”宋沐梵顿住脚步,担忧地看着她,“过年就不要想其它的啦,开开心心过完再说。那晚上就去看烟花,还会有别的表演一起,到时候我请你们吃一条街的美食。”

    “哦,好。”平风早转过身,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宋沐梵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带希司闲进去后和段千游说了几句,段千游拿着热烘烘的毛毯过来她身前,放到了她的膝上。

    “谢谢。”

    “老大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老大你有什么心事不和他们那群男的讲,就和我讲嘛。”段千游把椅子搬到她的左侧坐了下来。

    “没什么,我做事都有分寸,有事我会和你们商量的。”

    “你这样我能相信你嘛,说呗,有什么小秘密我不会和他们讲的啦。”段千游摇晃着平风早的手臂撒娇。

    平风早没有像以往一样露出笑容安抚段千游,她叹了口气,问道:“早上我出门去买东西,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段千游不明所以,“老大你快中午饭时候就回来了啊,推了个小车回来,说让我去看万国展会上的车什么时候促销。中午吃饭你还说胃口不好只吃了半碗饭,然后就坐在这里发呆,司闲看见你坐在这也出来陪你了。”

    “是么。”平风早站起身,膝上的毛毯滑到地上,段千游忙弯腰去捡,“哎哟我的风早姐,你心里有事还是和我说说吧,你这样我害怕。”

    “没什么,我坐久了腿麻,脖子也有点僵。”

    “那回屋去,我给你按按咯。好久没给风早姐按肩膀了!”段千游挽着她的胳膊朝屋内走。

    平风早在进门前回头望了一眼院子,那干巴巴没有一片叶子积了雪树枝上,挂着一根不知是哪只鸟路过留下的灰黑色羽毛。

    新年过后,段千游大年初五就去了万国展会,带回来不少小玩意,还淘了几本百年前出口的旧书。

    那些书飘洋过海,经历岁月变迁,如今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段千游说自己是从一堆破烂里翻出来的,据说是某个异国贵族的收藏,后来家道中落子孙将这些东西变卖,几经辗转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一堆破烂中。

    偏她路过看见露出来了一角上的墨水古文,顺手翻看了一下,一本讲机关术的,一本医书,还有一本有插画的志怪小说。

    段千游又偏喜欢却不好表现出来,最后装作不经意问了问价格,几番砍价后以一颗白质晶的价格“顺带”拿回了三本书。

    平风早拿起一本翻了翻,无论是封面还是里面的内容乍一看确实是记载各种治疗疑难杂症的方法,但一细看,那些病症的名字却是不怎么正经。

    比如其中一例,“桃花相思病”,此病症表状为病人尤为喜爱桃花,时常对桃树上的桃花倾诉情思,拿桃花当自己的另一半。

    而当桃花凋零时,他们也如同丧妻一般伤心,但来年会再寻找一颗开满桃花的桃树重复之前的行为。

    若要医治,需要将桃花树下施肥过的土晾干,烘烤三日,研磨成粉后加水熬煮半个时辰趁热服下。

    连续七日后病症将有所缓解,通常不到月余便会痊愈。

    平风早翻看了好几例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哪里是医书,分明是仿照医书写的小故事合集。

    她看向封面,在书名的右下角,确实有写了几个小小的字,“非药方,有相似病例请就近就医”。

    真的会有跟这书上相似的病症吗?

    平风早不禁笑了声,当她想把书还给段千游时,却发现书的最后一页似乎要新一点。

    好奇心驱使她翻到了这一页。

    这一页确实与前面不同,能看得出来纸质都不一样,光看那些胶水痕迹就能猜出是后面补上去的,尤其上面的文字还是手写的异国语言。

    平风早看不懂,便拿去问段千游和宋沐梵。

    段千游有时需要看异国文献研究机械,而宋沐梵也略微学了些。

    然而两人都只看得出这是寻克人的文字,内容也只能读懂几个常见的词语。

    “……症状……异于,呃,这个是……”段千游挠挠头,看向宋沐梵,示意他继续读。

    “异于常人,需要……什么什么金解除什么什么,啧,什么蛇爬字。老大你要是感兴趣,我明天去找人问问。”宋沐梵把书推了回去。

    “不用麻烦你,我明天出去时找个寻克人商队问问就行。”平风早也就是一时兴起,她转了话题问道:“你最近老往城南跑,是在忙什么?”

    “也不算忙,我在几个赌场里转悠,赚了些零花钱。”

    宋沐梵拿出随身的账本给平风早看,里面有写几笔零碎的进账,“既然我们现在哪里也不方便去,我在看能不能盘下一间赌场用,好打听些消息,赚些菜钱什么的。”

    “好,注意些就行。”

    平风早知道他是觉得日子闲了些,找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做,眼下确实没有什么事情,由着他去便是。

    第二天平风早领着希司闲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希司闲还是懵懂的样子,和他交流比和三岁幼儿交流还要困难。但平风早看着他的眼睛时,总觉得他是想和她说话的,只是没办法表达。

    就像是被困在看不见的牢笼里。

    不,准确一点来说,他被困在了他自己的躯壳中。

    平风早猜测路今稚那边现在应该暗中在进行着什么大动作,她的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让严觉把他带回屋子里后,平风早披上外套去了附近的市场里。

    她直觉需要知道那张书页上写的内容。

    市场里鱼龙混杂,她径直去了一家文玩店。

    店主是个红发碧眼的年轻寻克人,叫喻盛宇。据说祖上好几百年前曾在这定居,后来回寻克国时带了几船货物发了家,就连家族里的新生的孩子都有两种语言的名字。

    喻盛宇格外喜欢东方文化,便从家里带了些传下来的物件乘船到了熠州做文玩生意。他不仅精通两国语言,为人还热情好客。

    之前平风早路过这边时,小巷子里突然窜出两条狗要扑上来撕咬她,喻盛宇倒是拿着店里的铁棍跑得比狗快,帮平风早赶走了两只恶犬,还请她去店里坐着烘干被雪打湿的衣角。

    见平风早愁眉不展地来访,喻盛宇一边招呼她坐到火盆边一边给她泡了红花茶。

    “哟我亲爱的风早小姐,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苦恼,不妨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帮你消解忧愁呢?”

    喻盛宇又从柜子里拿出几盘干果和果脯放到平风早手边的小桌子上,一脸恳切地看着她。

    “谢谢,我确实是来请你帮忙的。”平风早端起红花茶又放下,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写满了异国文字的纸张。

    喻盛宇了然道:“是需要我帮忙翻译是吗?小事一件,风早小姐就不要这样苦恼了,尽管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平风早挤出一点笑容把书页递给他:“真的太谢谢了,我的小妹淘到旧书,就是这一页看不明白,可把她弄的不高兴了,所以我就想着找你帮忙,看看这到底写的什么。”

    喻盛宇笑着点头拿来了纸笔,对着书页一点点翻译出来。

    不过一杯茶的功夫,他就翻译完了。

    “哈哈哈,风早小姐,这里面的用词确实有些晦涩了,不怪你家里的小妹妹看不懂,有些词语还是故意的错拼,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若不是碰上我,普通寻克人也是看不懂的。”喻盛宇脸上满是得意。

    他把翻译好的内容和书页移到平风早这边,“这里面的内容很像我故乡那边一种小说风格,很有趣。风早小姐先对照着看看,我要去给鹦鹉喂食,不然一会儿它该骂人了。”

    喻盛宇是养了只虎皮鹦鹉的,据说也是家族传统。

    平风早谢过他,拿起纸张看起来。

    “……病症初期,病人目光痴呆,不能说话,且行为异于常人,无法正常交流……多日未见好转,使用青金后,略有缓解。”

    而在半页的仿佛观察笔记的后面,内容渐渐变成简短的日期记载。

    “……第三十六天:青金产地无法确认。”

    “……第四十二天:青金与那种力量共鸣。”

    “……第五十八天:无法明确。”

    “……第六十一天:不稳定,但似乎很有效果。”

    纸张的最后,喻盛宇多给平风早写了一行注解,“青金,应该和现称‘解石’的东西是同一件物品。”

    平风早握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她看向在逗鹦鹉的喻盛宇,又转回手中写着字的纸张。

    喻盛宇把这些字当作仿照纪实的小说来看,她却在里面读出了治愈希司闲的希望。

    只是,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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