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孩子。波澜不惊的生活述哥并不觉得乏味。食客走走停停,他扎根守营每天都有新故事。他跟大哥学做菜,他并非那块料,看过很多遍尝试三两天才勉强会做一道菜,成果就带回家给秋小姐检验。

    秋小姐怀孕时反应大,便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安心在家养胎。她因学业和工作被暂且搁置的写作得以拾起,她又拿起了笔。那时,文化气候趋向多元,人们的文化诉求越发多样。文化作品如百花齐放,散文创作更是潮流,各家报纸刊物改版,给发表散文提供了更多场所。秋小姐的散文贴近生活,趋向大众,逐渐收获了一些关注,此后她更加乐此不疲。

    大多时候她都待在书房,家小子很乖,给本书或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他就能安安静静的待上许久。述哥每日归家就到书房跟她闲聊几句,偶尔带回些吃食,然后再把家小子带出去撒野。秋小姐就在窗户边望着青石板路上一大一小欢声笑语的两父子感慨:今天的豆腐羹好像老了点,今天的香煎豆腐好像差了火候,今天的杏仁豆腐......

    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述哥带回家的吃食全是他亲手做的。因为大哥并不知道她忌口桂花蜜。亏她还暗暗担忧着餐馆菜品质量。

    岁月的年轮旋出痕迹,轻飘飘又意缈缈。这一年,秋小姐在相熟的发稿编辑建议下,向书籍出版社提交了自己的散文集。到复审阶段都还很顺利,终审时插曲发生了,将既定的故事走向推向未知的远方。

    秋小姐的终审意见稿没有等来邮寄,而是由她从前的恋人亲自送到了手上。古城里开不进车,是邮局的人打电话告知的,她牵着家小子过去,看到她从前的恋人衣冠楚楚,梳着起码在后厨掌了两天勺的油头,从一辆白色宝马五系车上下来。

    他带来两个消息,一是散文集的序言不引人入胜需要重写,他可以请知名人士编写。二是受秋小姐相熟的作家和编辑所托邀她去帝都参加笔会。秋小姐还为此举棋不定时,得到了述哥的支持。她去参加了笔会,回来时散文集已经定稿,新的序言辞藻并不华丽,但拥有令人回味的魅力,撰写人并未署名,秋小姐隐约能看出是谁的写作风格,她不禁苦恼起来,真是欠了好大一个人情。

    之后,她的散文集出版,邀约变得多起来,从前的恋人请她到杂志社挂名,相熟的编辑家生变故请她代职......一件件事接壤而至将她打得措手不及。偏她又是个最怕让人失望的性子,她的愁苦落在述哥眼里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他以一种夫是顶梁柱的精神支持了她,却不敢想她愁苦的根本是不舍与他分离。

    相伴相守的十余载如白驹过隙,聚少离多又十载也转瞬而逝。其实聚散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除此之外秋小姐想不明白嫌隙何来,她悄悄地问采访记者。记者想起推荐人说过的话,“他俩虽是局中人,但难不免看不破。他们的爱意总交汇在隐匿处,这或许是人生常态,但我不想他们再相互错过。”

    镜头从模糊的秋小姐背影移到采访记者面部,她拍着秋小姐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当你看到这期节目,或许你就能明白了。”

    浓郁醇香的咖啡味充斥在整个茶水室,王英翕从故事结尾中回过神,睨了眼自己杯子排队的进展,差点儿一口气没厥上来,怎么前头还有俩杯子啊!

    “咳!”梁晨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口。魏寻魏总一手握着他心爱的艾莎公主马克杯,一手捏着眉骨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手放到一半,抬眼看到大家,嘴角刚扯起弧度,“嗨”字还没出口,只听见一声接连一声的“魏总”在他耳边响起,人却一个接连一个的仓皇四散而去。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魏寻一步三回头迈着不太确定地脚步走近。

    咖啡机前站着的同事一改磨磨唧唧的树懒风,三下五除二萃取好几杯咖啡,迈着小碎步跟魏寻告了声也溜了。王英翕目瞪口呆的看完这套堪比流水线的操作,转头就对上魏寻求解的神情。

    “没有,”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他们跑什么,魏总人挺好的啊。“魏总您喝咖啡吗?您先来!”她把突然而至的首位让给魏寻。

    魏寻摆手说:“不用,我来热牛奶的。”他从冰箱取出牛奶往马克杯里倒,“咖啡机使用率这么高吗?我看好像经常排着队。”

    “早上喝的人会多一些,着急的就点外卖了,我们不着急喝就慢慢排着呗。”豆箱已经见底,王英翕蹲下身在柜子里翻找咖啡豆。

    “那我给卢深说一下,让综合部再添置一个。”

    那敢情好啊!王英翕目闪晶光的看向举着杯子居高临下的魏寻,奉承感油然而生,放下手里的活儿,猛地起身想给魏寻加热牛奶,话音都没来得及发出,立起身也可能还没站直身,眼前先一片黑暗,天旋地转的目眩一涌而上。

    王英翕身形顺着魏寻身侧笔直滑过,事发突然,魏寻愣了一下才一把抓到了她的手臂,奈何站位蹩脚,使不上力拉她回来的同时还有把他一并往下拽的趋势。情急之下,魏寻将左手端着的马克杯往后一砸,空出来的手护住她的头,另一只手将她面朝下的身子拽偏,顺着她侧身倒地的姿势一道跪了下来。

    瓷器破碎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魏寻难抑出的闷哼声,都在前后秒相继发出。王英翕只有呼吸伴着沉沦的错觉,不知道身子被人抱了起来。大概过了几秒,当她意外的感到自己好像躺在柔软的皮质面料上,眼睛也迟缓地能看到模糊的边缘界,就听到一个微沉的声音。

    “急救中心!我这里是文创园区......”

    “不用!”王英翕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两把,阻止道:“低血糖,真不用!”

    “......不好意思,先不用了......来一下茶水室,快点。”

    王英翕倔强地睁着眼,在呼吸平缓后逐渐恢复了视线,她稍微偏过头,看到背对着她在操作台上捣鼓的魏寻。

    “魏总,”汤青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紧跟着“嗷”一声小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王英翕撑着沙发坐起来,安抚性地去抓汤青上下左右摸来摸去的手,“哎哎哎。”

    魏寻端着个咖啡杯走了过来,中气十足地替她说:“她低血糖,刚才晕倒了。”

    汤青惊呼出声,接过魏寻递来的咖啡杯,里边儿是温牛奶泡着可可蜜球,端到王英翕嘴边,绷着脸教育道:“我说你过分了啊!减个肥连早餐都不吃了!你看吧!晕倒了吧!多危险啊!要不是魏总,”她目光快速扫了眼魏寻,“你裤子怎么了?”

    魏寻深蓝色的西裤小腿一侧沾着明显的一条白色污渍,经提醒才后知后觉,抽了点纸巾边擦拭边淡定地说:“哦,牛奶泼了。”

    两姐妹侧头看到他身后地上的一摊牛奶,其中还参杂着支离破碎的艾莎公主陶瓷。俩人心里同时一咯噔,面露难色对视片刻。

    王英翕:我完了。

    汤青:你完了。

    “哎,”魏寻丢垃圾时瞥到了王英翕的衣袖,抬手指了一下,“你袖子也沾到了。你自己能走吗?让汤青送你回去休息,今天就别上了。”

    王英翕吓了一跳,摸着自己湿漉漉黏糊糊的半截卫衣袖子,忙拒绝:“不用!真不用,我吃点东西就好了。”

    “行了,”魏寻扯了纸巾递给她,“就按我说的做,给你放半天假,你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走,真给我吓得......”

    “你手怎么了?”汤青盯着魏寻那只手背通红,掌心有点发肿,屈指时似乎还在发抖的右手,没忍住问出了口。

    魏寻翻转手掌看了看,有些艰难地握起拳,握到一半又放弃了,若无其事地甩起手,说:“没事,刚才怕她摔到头,我拿手垫了一下。”

    王英翕忙低头一揉鼻子,态度诚恳地说:“对不起啊魏总,还有您的杯子,我赔一个给您,”思想派还在声情并茂,行动派已经一把上前,拉着魏寻往操作台去了。

    “医药箱放哪儿去了?”汤青翻箱倒柜,自言自语道,“哦!这儿呢!”

    魏寻在被云南白药喷一手时皱眉仰过头,瞥到双眉高撩起,不知道脑补了几幕戏的王英翕,连忙打断道:“赶紧把牛奶喝了!不用赔,我那儿还有很多新杯子。”

    就这样,王英翕悄无声息又生龙活虎地溜班回了家。其实她真的只是周末买的餐包今早一看发现过期了挨着没吃早餐引发的低血糖,但那种身体和意识一触即溃的感觉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带着丝缕血腥味,于是她也不顾什么低脂低碳了,煮了碗鸡蛋挂面吃得心满意足,便安卧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爱别离》的节目回放,嘉宾发言环节她就抱着膝聚精会神的傻乐呵,播回故事情节她就扒出手机刷起了微博。节目播出当晚相关话题霸占热搜文娱榜的四分之一,有几条是节目组宣推需要,有几条是粉丝热度加持直冲的热搜榜。

    实事如飓风过境,人们站在风口浪尖刀山火海处,或失措或自若的受过一遭又一番,早已不觉痛痒。两天前的热搜话题虽然凉透了,但它仍排列有序占满了王英翕的搜索记录列表,其中居首位的话题是“陈治宇恋爱”。

    他在《爱别离》里说道:“我也会期待遇到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去相知,去相爱。我觉得这是一种运气也是一种能力吧,所以我也希望大家去珍惜这种运气拥有这种能力。不要太过于关注我,而忽略了身边的爱意。”

    这段被主持人提问的回答,被截做了长图和视频,言简意骇题作“陈治宇恋爱”。此番说辞表达出对恋爱的心态原本是不足以登顶榜首的,可这世间多的是善解人意的人,他们瞧瞧眼,察阅微表情,分析小动作,试图掘出八九不离十的真相,再遇上些能说会道妙笔生花的,便将“陈治宇恋爱”这个话题证明作了一种状态,获取了更热烈的关注度。

    “不要太过于关注我,而忽略了身边的爱意。”王英翕又一遍深刻的体会了这句话,胸腔里有一种被推开的无力感夹杂着既定的命运感,她说:“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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