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悄然绕过,月光荡起一浪浪涟漪。虚空中飘扬的尘埃席卷而上,吹开优游岁月迷蒙的面纱。

    很久了。

    她心驰神往,那应该是浓翠蔽日、林间飞虫的集装箱前,“《苑中情》的拍摄现场!山林里杨峥粉丝的那次探班!你从片场出来去切了个蛋糕然后返回的路上是不是......看到了我?”

    陈治宇眯起眼睛,审视一般的表情,“你果然是在拍我。”

    王英翕望着他,张了张口,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陈治宇背着手低头凑近了,目光又缱绻起令人误解的深意,“是那一天,但要早一点,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

    那双摄人心魄的琥珀色眼睛里,王英翕看见了自己表情空白的脸,“怎么可能......”

    “在荷池旁边的卫生间,你拦下一个要窥探男厕的粉丝。里面的人,是我。”

    王英翕眉梢跳了一下,仍旧望着他没说话。

    “我从门缝看出去,见到了你第一面,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和侧脸。然后我去场外寻你,也是匆匆一面,以至于后来在慎行大楼我们相遇,我没有很快的认出你,真是抱歉。”

    “你竟然,真的见过我,还记了这么久。”王英翕嗫嚅道:“可是,为什么呢?”

    陈治宇顿了一下,笑起来,问她:“你说,是为什么呢?”

    王英翕低头想了想,下意识地,“......我,不知道。”

    “不久,”陈治宇微微摇头,使得他俊朗的面孔又凑近了一些,提醒似的说:“我还没意识到,四年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王英翕瞳孔猛然一怔,抬眼几乎撞上他的鼻尖。流转的眼波里有场景翻涌成画:

    “汤秘书说你喜欢我很久了。”

    “你小子,人生有几个四年,喜欢不去抓住,你在这耽搁什么!”

    “四年也很寻常啊,可能当事人也没意识到,弹指一挥间,四年就过去了。”

    那些目光或许缱绻、或许别有深意、或许隐晦不明,但眼底切切实实映照的、愈发浓烈灼热的,她是再也不能忽视了。她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猜想,需要鼓足她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勇气,她竭力压平气息,但还是有一点不平稳的声调,“四年,难道你喜欢的,不是元夏,是,”

    “是你。”陈治宇打断她,肯定的说。

    王英翕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紧跟着,她垫起脚,亲了上去。这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儿,她只知道爱向来需要勇气,可被爱竟会生出无数气力。这嘴唇的形状早已烙印入心,但触碰起来仍叫她为之一振。贪心不足乃是人之本性,赶在那些贪念疯长之前,她轻轻啄了一下陈治宇的嘴唇,很快的撤开了距离。

    她心念电转,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往大了说,男女互生情谊,她主动献上一个吻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往小了说,两人虽碍着偶像与粉丝的距离,但也算是交好的朋友关系,她还能打趣一句,“戒备心啊,怎么还是没长进啊哈哈哈。”

    王英翕大睁的瞳底清晰映着陈治宇细微抖动的眼睫毛,然后他略微挣开了眼。王英翕试图从中读取到一点可供参考的反应,然而并未如她所愿。

    “......我,”陈治宇呼吸还有些不自觉的颤栗,就迫不及切的开了口,“我没有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表白,甚至这都算不上一次表白就很幸运的被你回应了。我琢磨过字里行间的剧本,观阅过经典宏伟的爱情片段,自己也设身处地出演过一些感情戏,但,好像没有一样能适用。鲜花玫瑰重要,但现在的时机更重要,不说清楚是不行了。”

    他紧攥在背后的双手在一个深呼吸后缓缓伸出,“你愿不,”

    “交往吗?”王英翕握住了那双手,抬起的下巴轻轻点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极致的恳求。

    刹那间陈治宇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原先的意识里,这本该是男士的词,但在下一秒他却恍然领悟了,双向奔赴的情谊里,哪里需要去争一个先后呢?你在这里先近了一步,我一定会从另一处补上。他笑起来,低着脑袋顶住她的额头,“交往吧。”

    拖鞋踏过地面的声音由远渐近了,“......我去喊,俩人也不看着点时间,”王英翕迅速把陈治宇推开了半步,与此同时,周弘远从门里探出头来,“吃饭了!麻溜的!聊啥呢聊半天!”

    “来,来了!”王英翕心虚地往家门走了两步,看到周弘远转身进了屋,火速扭头拉了一下陈治宇的衣服,“得保密吧,地下恋情我可以的!”

    没等他开口,王英翕已经慌慌张张拽着他进了屋。

    一顿晚饭,四个人揣着各自的心事:

    汤青短短两天情绪跌宕又起伏,心理状况已经出现饱和,除了给到一些叠字的反应外,其余时刻都在沉默的自我疗愈着。

    王英翕一颗心上蹿下跳,一会儿觉得自己牛掰惨了,追了五六年的偶像竟给她追到手了,一会儿又觉得真是太冲动了,维持朋友关系可比发展恋人关系容易多了。

    魏寻不太放心把人放回温泉新区,遂套了个名目,美名其曰协助办公,实则就是给放了个亲友假,暂且将两人留在了身边。

    而此举正中陈治宇下怀,于是他也找了个事由,借去王英翕一个早晨的时间,想要把握住进组前仅剩的一点私人时间。

    只剩一个周弘远,开工在即,专心致志奋奋干着饭。刚要陷入假期综合症的情绪漩涡,迎头就被老板赏赐了半天假,激动得他又往冬阴功汤里下了份火锅面,临走前还打包了一份咖喱鸡饭说要回家作夜宵。

    翌日,玻璃幕墙上映着澄碧蓝天、纯白纤云,园区俨然变幻成一座梦幻水晶宫。穿着碎花长裙外搭蓝色毛衣的姑娘置身其中,被衬托得宛如公主一般。

    不多时就等来一位搭讪的。那人开着轿车驶近,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架着黑色墨镜的俊俏脸庞,嘴角一勾:“这位妹妹,在等人吗?”

    公主看到他,笑了起来,似乎感到很有趣,捻起裙摆翩然跳下台阶,弯腰凑到他的车窗前,“这位帅哥,你长得很像我男朋友啊。”

    “噗呲,”陈治宇没忍住,笑出来,转头从副驾座椅上拿过一束手捧的向日葵花,递给她,“抱歉。”

    抱歉?王英翕伸手接花的手一顿,把着车窗,“干嘛道歉,别是通知我一日恋情体验结束— —”

    “瞎说什么,”陈治宇凝声打断,“是抱歉原本想要带你去约会的计划要被临时安排的工作打乱了。有资方到公司来,嘉琳姐让我去一趟。”

    “啊。”王英翕似懂非懂的发出一身感叹,“没关系啊,你去忙你的,我在车上等你就好了。只是,为什么不是送玫瑰啊?”

    陈治宇举着花,沉声问:“你喜欢玫瑰?我是想着太寻常,我下次,”

    “不是不是,”王英翕摆手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是向日葵。”

    “嗯,”陈治宇低头嗅了一下花香,“因为今天的天气太好了。”

    王英翕抬头望天,频频点头,“还真是诶,这天可真蓝啊,云都跟朵棉花糖似的,”点评声戛然而止,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梁晨笑说从小跟疯狗赛跑锻炼出的速度果然不是吹牛,虽然当时大伙一致认为谁没事儿常跟疯狗赛跑啊,但是后来经人提点疯狗多半是说的他爸,大伙才恍然大悟半信半疑了这个牛皮。哎,跑偏了,王英翕还没锁定到人物的时候他已经迎面扑了过来。

    “......我老远就瞅着像你,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没回去怎么也不说一声啊?要呆多久啊?咋大早上的在这儿呢?”

    王英翕一撩刘海,小幅度往车窗挪动一步,“嗨!魏总临时安排了事儿,就给留下来了,我这不— —”

    “哟!小陈总!”梁晨的视线大概是条抛物线,说话间已然绕过她,跟车里的人接上了头。

    王英翕吁出一口长气,转过身来,发现陈治宇不知何时把架在鼻梁遮挡的墨镜扒拉了下来,登时眉梢一挑。

    “我这唐突了哈,没打搅到小陈总跟英翕的谈正事吧?”

    王英翕倾身靠住车子,啪一下扶在车窗口,插道:“哈哈,怎么会呢!这不是魏总交代了我把汤秘书给送到公司,然后又交代了我给护送小陈总回慎行呢嘛!”

    梁晨目光如炬,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王英翕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扒紧了车窗,“怎,怎么了?”

    梁晨摸着下巴,“你......你这碎花裙子,好像我奶也有一件。”

    王英翕一个踉跄,撩刘海的功夫,低头咬牙道:“呵呵呵呵,别逼我在我偶像面前动手哦。”

    “夸张了夸张了,我是说这小碎花裙子真复古,不过你是我见过穿得最好看的一个,还搭配了这么个蓝蓝的外套,真是,时髦惨了。”

    王英翕看向陈治宇,坦白道:“我这是跟陈治宇跟元夏学的,他俩都喜欢蓝的,你得请教他俩。”

    陈治宇反应迅速,一手扒窗,望着她说:“元夏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是喜欢蓝色,只是这颜色好像是今年的主打色,好多品牌上新的服饰都是这类色系。”

    梁晨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没持续两秒,惊奇的发现,“小陈总怎么还拿束葵花?”

    王英翕又一拍窗口,抢答道:“哎!真好看是吧?我刚也问来着,小陈总说是粉丝送的,跟我展示呢!”

    梁晨立刻投以羡慕的目光,“我这辈子,除了我妈送我的屁股开花,还没收到过其他女性送的花呢。不过,你护送小陈总,怎么要小陈总亲自开车啊?”

    这都跑老远的话茬又给他拉了回来,王英翕一时语塞,转头看向陈治宇,后者撇撇嘴回应了一个无辜的表情,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嗨,这不是,小陈总非要跟我讲究绅士法则吗,我正跟他僵持着,你就来了。”

    梁晨眼角左瞟右瞟,犹犹豫豫才说:“那,你护送小陈总回慎行,能不能,顺道搭上我啊?”

    陈治宇笑道:“都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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