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瑜等人在岚城食过午膳过后便匆匆踏上了回楚宫之路,砚星与宋萱儿则骑马随行,郑妙依旧当起了驱车夫。

    虽然说多了两个同行之人,原以为会热闹一路,没想到砚星和宋萱儿两个却是妥妥的冰山脸,唯有郑妙嬉皮笑脸的显得格格不入。

    再观马车内的两个主子,真是羡煞旁人,郑妙摇摇头,试图对宋萱儿打开话匣子,没想到她还记恨着他在水溪边上调戏她的那事,一见到郑妙看向她,宋萱儿便狠冽的瞪着他,似使唤奴才一般的口吻朝他呵道:“好好驱马,莫要分神,颠了将军要你好看。”

    “母……”老虎二字尚未出口,郑妙便已被宋萱儿那要吃人的模样怵得身子一惊,暗暗腹诽,可真是个母老虎。

    马车走走停停,路上歇了两三个驿站,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赶到了楚城,车马驶至宫门口,肖若瑜和楚瑶便换乘了宫内来迎的车轿子,其余人皆返回将军府中安顿了去。

    肖若瑜见楚瑶神色慌张,目光游离,回到楚宫之中反而有种陌生的感觉,便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手:“有我在,你不必拘谨,如今这宫中,不比从前。”

    她望着曾经生活过的宫殿,仿佛过往一切,皆似云烟一般袅袅散去,如今这城已让她陌生得像是进了别人家参观一般。

    这种感觉,在当她见到楚易的第一眼之时,居然奇迹般的通通都不见了。

    被改名为清幽殿的皇殿门前,楚易身量板直,一身黄袍威立着,目光却焦灼的往城门口的方向探去。

    当护送楚瑶的四方软轿映入眼帘,楚瑶的身姿越发的近时,楚易脸上的威严瞬间化为温柔且欣然的笑,再不顾皇帝身份,掀起衣袍便匆匆的从高阶之上一步步而下,最终在楚瑶下轿子那瞬,轻轻互拥着,疼惜道:

    “瑶儿,你受苦了。”

    楚瑶亦是泪眼婆裟:“皇兄……皇上……”

    肖若瑜:“臣肖若瑜参见皇上。”

    “无需见礼,速速进殿,皇兄还有很多话想同瑶儿说,瑶儿,快将你在林国之事,都说与皇兄听,如何脱身,可有受苦。”

    楚易如获至宝般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免了她的见礼,迫不及待的就要将她迎入殿内。

    肖若瑜恐她走得急了,于是便守在一旁为她提裙角,这一幕恰好被楚易无意间给捕捉到了,暗道这小子可真细心,瑶儿既也不推辞,甚至看向肖若瑜的目光总是甜腻的,楚易这便点点头,心中已然有数了。

    三人在殿内叙旧,两三个时辰之后才肯掐住话题,面对两人的遭遇,楚易既疼惜又宽慰,没想到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却也成长了这么多,终究是修成了正果。

    “皇兄为你感到高兴,不,是为你们感到高兴,”楚易难得落泪,今日竟被楚瑶的一番话给说得声泪俱下,身旁宫人递来丝巾,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轻拍桌案,定然道:“朕,下旨,为你们赐婚。”

    一时间,肖若瑜和楚瑶如蒙大恩,纷纷跪在楚易的面前,磕头拜谢:“多谢皇上。”

    楚易欢喜,这便就开始挥笔拟旨了起来。

    接过楚易当场拟的赐婚圣旨,肖若瑜和楚瑶又拜谢了一道。

    而后,楚易转身又将楚瑶带去了皇室陵墓,她亲眼看着母妃早已被追封为敬妃,且与皇后比齐而墓,心生宽慰,拜祭了一会儿后,便征得楚易的应允只身前往潇湘苑中待一会。

    深知楚瑶心思的肖若瑜亦是选择了不打扰,将她送入潇湘苑中后便跟随楚易前往朝堂上去了,毕竟他们回来得仓促,一切事宜还是得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阐明,尚有与林国之间的战役种种,也是需要同楚易汇报的。

    楚瑶目送着他们离去,自己则坐在这潇湘苑的院子里痴愣愣的看着眼前早已枯得只剩下枝干的杏树,感触颇深。

    曾经这院子里虽然说不上热闹,但也是温馨无比的,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人,难免心生凄凉,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经无可追溯。

    她轻轻叹了叹气,是该……释怀了……

    天边的云突然汇聚成一个笑脸姿态,那轮廓,像极了她母亲,她朝着那云彩会心一笑,恰如母亲回来看她一般。

    正当她起身欲离开时,却发现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而那人正是楚玉。

    她诧然,一向雍容华贵,高傲自负的楚玉公主,如今身边竟然无一宫女在旁,衣着也是朴素得一丝花绣也无,发髻之上空空如也,披散着长发眼神迷离涣散,全然已经没了往死里嫡公主的姿态,就连看楚瑶的眼神也与之前极其不同。

    没了嫉恨,多了愧疚。

    只见楚玉怯生生的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盆卖相不太好的柿饼,近到跟前,欠了欠身子,赔罪道:

    “听闻瑶妹妹回来了,知你喜欢吃柿子,便学了一手,匆匆做的,望妹妹莫要嫌弃,希望妹妹能原谅我之前对你所做的那些事,都是我的错,姐妹之间和睦最重要。”

    “可惜,这些道理,在母后和皇兄都死了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如今我虽然还是这皇宫之中的公主,可也只是徒有其表,就连原先伺候我的宫女嬷嬷们都敢欺负我,这时我方才明白,妹妹从前过着的是怎样的日子。”

    “我已经无依无靠了,唯有妹妹,若能同我冰释前嫌,那便是再好也不过。”

    听她一番肺腑之言,说得是情真意切,且是带着诚意来交好的,楚瑶不便推拒,便接过她手里的柿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选出了其中一个还算能入口的模样,拿在了手上,看着楚玉满怀期待的模样,说道:

    “姐姐如此情真意切,应该是当真要同我冰释前嫌的,想想从前,我确实是恨过你,不过如今我也已经得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幸福,那些恨,就由它随风而去吧,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姐姐的遭遇我亦同情,日后,有几乎我同皇上说说,姐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我讲。”

    “这柿饼,我便收下了。”

    说罢,楚瑶便咬了一小口柿饼,正准备咀嚼之时,她竟看见楚玉真诚且温和的目光逐渐变了神色,嘴角边忽然勾起的笑色仿佛在窃喜着什么。

    她仿佛从楚玉方才瞬息万变的神色之间,看见了曾经那个心胸狭隘,恶毒狠厉的楚玉嫡公主。

    几乎是刹那,楚瑶假装低头咳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嘴里的柿饼吐入衣袖之中,然后抬头假装将柿饼吞咽了下去。

    小坐了一会儿之后,楚瑶假装肚子不舒服,侧倒在石桌之上,右手捂住肚子,以做痛苦模样。

    果然,此时楚玉的神色巨变,再也不藏着掖着,反而是彻底将心性暴露了出来,神色飞扬的得意般笑着:“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瑶儿?”肖若瑜办公务回来,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连忙扑向楚瑶担忧的询问着,无奈楚瑶入戏太深,抬眸朝着他一脸痛苦状,指着桌上的柿饼告状:“姐姐送来的柿饼,有毒……”

    肖若瑜反身怒吼楚玉:“可有解药。”

    “不错,是我下的毒,鹤顶红而已,没有解药,”楚玉摇头晃脑的说着,眼底充满着嫉恨,伸出手指来指着他们两,疯魔似的狂笑着,凄厉的哭了起来: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杀了她,你便能痛苦一生,你们两个都该死,凭什么,我处处都比她优越,而你却只爱她。”

    “交出解药——”肖若瑜对楚玉拔剑相向,愤怒与担忧交织。

    然而楚玉并不害怕他手里的剑,见到他如此痛苦,她亦觉得心满意足,淡然道:“如今你不必做选择,我和她一起死,这便……好了,这便好了……”

    言罢,楚玉便抽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小刀,往自己的手腕上深深割了下去,血水瞬间滚滚流淌而下。

    “不要——”肖若瑜制止不及,丢弃手中的剑,扯下一片衣带,试图为她止血:“说啊,解药呢,解药呢?”

    楚玉不屑一笑:“鹤顶红,是没有解药的,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就已经虚弱得躺倒在草地之上,脸色苍白。

    就在这时,楚瑶停止了呼痛声,无事般站了起来走向楚玉,蹲下身子来扶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你方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当真是听进去了的,我以为你是真心的,便无防备,可是一想起你曾经几度都想要了我的命,便留了个心眼,演了一出戏,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当真在这柿饼中下毒。”

    “柿饼我仅仅咬了一口,便吐在袖中,并未真的吃下去,可是你……就要死了,畏罪自杀。”

    “你……你竟然……没吃,”楚玉一脸震惊,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伸出手来拽住她的衣服,眼底血丝蔓延,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心和悔恨:“你……你……你赢了。”

    说完,楚玉便因失血过多而死,睁着眼,一副死不瞑目之状,楚瑶不想再见到那样的眼神,于是便第一时间将她的眼皮抚下,这便不再去看她。

    “瑶儿,你没事,太好了。”

    肖若瑜先是诧异,而后才反应过来,恍若从大悲之中醒来,顿觉如获新生般紧紧拥着楚瑶,哽咽着。

    楚瑶则宽慰般回拥着他,能感觉到他肩头背后正不住的打着颤,她不免心疼般轻抚着他的肩头,自愧道:“傻子,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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