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章带着队伍趁着夜间气温低河水流量小，在寅时初渡过了楚水河。五千多人玄甲红巾，每人两匹焉耆战马，人衔枚马裹蹄，直奔石堡城。
石堡城距楚水河有六百余里，顾含章带着队伍快马疾驰，出了妫南山则改成昼伏夜出，在第六日快天明时到达了石堡城外三十里处的小方台。
六月下旬的西北高原，昼热夜寒，风从低伏的地方吹过，有时带着青草的味道，有时又挟着风沙的干燥。顾含章令众人下马休整，又派出斥候打探。亲卫营仲冬、季秋俩人将各自的人马安置好，走到顾含章身边围着她。原先的女兵们是当年萧亦昙从送来的乞儿中挑选出来的女童组成，一直与玄甲军在赤岭谷中一同训练，直到顾含章十岁时才交到她手中。顾含章又陆续招募了一些，总数有四百多人。后来在战场上又或伤或亡了部分，临到整合前不到四百人。如今留在亲卫营的仅两百来人，余下的，小部分跟着叔春到了军需所，一部分跟着伯夏，还有一部分，跟了剪秋。
顾含章揉揉有些酸痛的大腿，无奈地对她们道：“你们不用这么盯着我，都抓紧时间吃点干粮休息下。”
俩人围着她席地而坐，掏出皮馕中的饼啃了起来。
顾含章摇摇头，自己拿出水囊仰头喝了口水，这才觉得有些干燥的喉咙有了一些缓解。
吃过干粮后，顾含章靠在一块岩石旁合眼打盹。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每人都在抓紧时间补回来。
不过两刻，打探的斥候按照顾含章的吩咐带回了张从九派遣在石堡城的细作。来人一脸的络腮胡，高大的个子穿着库羌人的服饰。顾含章睁开迷蒙的眼睛，有些惊讶：
“五叔！”
来人正是萧亦昙麾下的高无庸，与张从九一起信奉王之命带领商队在西域各国之间来回奔走。
高无庸点头颔首，憨憨地笑。
“五叔不是才成亲吗？怎么还亲自走这一趟？”顾含章不赞成地摇摇头。
高无庸与张从九俱是五月底才成得亲，叔春到了军需所任职，伯夏领了顾含章的命令，跟着自家夫君张从九爷（学）习调节（教）从女兵营中挑选出来的原女兵，这批人今后是要跟着到商队的各自落脚点充做伙计用的。
高无庸笑得憨憨的，道：“老张留在云城那边，我亲自跑一趟心里有把握点。”
又介绍与他一起来的人：“这位是伊斯亚王子身边的哈伊尔。”
“大人。”哈伊尔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向前倾侧三十度鞠躬。
“王子殿下可好？”顾含章颔首。
“我家殿下安好。殿下问大人好。”
顾含章再次点了点头，转头问高无庸：
“城中境况如何？”
“石堡城中有库羌兵三千余人，另有北荻兵两万人。此去一百五十里，在石堡城斜后方为哈城，有库羌人的神庙。哈城也有库羌兵三千余人。哈城再远处是库羌的札卜楞城，两城间隔较远，若要驰援，哈城应是首选石堡城。石堡城正后方和西北方则是焉耆的两座城池。石堡城三面临山，均为悬崖峭壁，两侧山峦逶迤多姿，正面崖壁陡峭，中间只有大来谷一条通道，其城后是湟水河，湟水河与乌拉山口相通。”
顾含章怔了怔：“这次北荻竟出动这么多人吗？”
又回头问哈伊尔：“你家殿下有何看法？”
哈伊尔将右手放到左胸前：“我家殿下亲自领兵前来，现驻扎在乌拉山口，等候大人差遣。”
高无庸看了哈伊尔一眼：“石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哈城前方有药水河为屏障，跨河的桥临哈城一端有库羌兵把守。”
“石堡城的西面有一条山脊小径，只要翻越拉脊山，可以从西侧通往城内。药水河上游有处可蹚水而过，只是须绕路。”
一直在高无庸身后做背景板的另一名商队细作出声道：“小人熟悉地形，可带路前往药水河。”
顾含章看向高无庸，高无庸点头：“对！到哈城的路径可由他带路。只这拉脊山终年积雪人迹罕至，不易翻越。”
“五叔探过路吗？”
“我与老张都带人探过，须得小心。”
顾含章沉吟片刻，很快作出了决定，令人将胡大郎叫了过来。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顾含章道：
“请胡副尉带两千人与亲卫营换焉耆兵服饰一起急驰哈城，围而不攻，造出声势。令人放出讯息，就说焉耆人欲攻城焚庙以报坦坦岭之仇。待石堡城内守军援驰哈城时再调头迎歼。玄甲兵与我一起翻拉脊山，从西侧攻石堡城。”
又对哈伊尔道：“烦请告知伊斯亚王子，请他分两路兵，一路扼守住哈城与札卜楞城之间的要道，截断哈城与札卜楞城的联系。若库羌人往札卜楞城报信，须得全歼。另一路则过湟水从石堡城后方进攻。”
扭头问高无庸：“以五叔的估计，咱们的人翻越拉脊山需要多少时间？”
高无庸心中默算了下：“咱们若立时出发，大约六个时辰可翻越，但若要通过小径再下到石堡城，则是夜间行军，小径难行。但倘若白间下山，又恐接近城堡时被察觉踪迹。下山虽比上山快些，也需四个时辰左右。”
顾含章也默了默时间：“山上可易寻到歇息之地？”
高无庸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倒是能寻到山窝子暂时歇息。只是，雪冻冰寒，须得做一些准备。”
“玄甲兵均是做过特训，不过暂歇一夜，当能克服。”
顾含章背着手慢慢踱步，又把想法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抬头道：“这样，咱们明日卯时出发，翻过拉脊山后在下山途中寻地歇息，第二日在戌未到达石堡城外隐匿。”
又对哈伊尔道：“还请伊斯亚王子的人在后日亥初前必须渡过湟水。我的人将在子时发动攻击，待信号起，你们的兵士务必从石堡城背后配合，一举拿下石堡城！”
哈伊尔抚胸应是。
又招手将玄甲兵一名校尉叫到面前：“明日我留给你一千人，待我带兵走后，你也于夜晚行动，带人前往大来谷口隐匿。石堡城派兵出谷援驰哈城时不必理会。等它城内战火起时，谷内守卫的兵丁必然回援，你再趁机带人从谷口掩杀向城内。据探知，大来谷内库羌兵并不多，你所带均是精骑，留五百人在谷口，待胡大郎与石堡城出去的兵马相遇时疾驰相援。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露了行迹！你们既要顾着石堡城方向的信号，也要时刻留意胡大郎那边发出的信号，切不可疏忽大意！”
那校尉应了一声。仲冬、季秋却面有难色。她们所带的亲卫营应当负责顾含章安危，一刻不离左右才对。如今将她们全部划归胡大郎，她们担忧无法顾及顾含章，又不能违抗她的命令，因此大为踌躇。
胡大郎也表示不赞成：“来前时将军有过嘱托，属下必须保证大人安危。拉脊山气候恶劣，大人可率军往哈城歼敌。”
顾含章淡淡看他一眼，胡大郎后背上愣是冒出一股寒意。仲冬、季秋俩人眼巴巴地瞧着她，面露恳求。顾含章小脸一沉，厉声道：“执行军令！”
三人被她喝得一愣，胡大郎还准备据理一争，高无庸连连给他使眼色。
顾含章拧着眉头道：“拉脊山气候太过恶劣，其间行军与你们不利。玄甲兵比你们有经验。”
又对仲冬、季秋两人道：“你们此行一切听从胡副尉指挥，不得擅自生事！”
又对他道：“我会于后日子时进攻石堡城。在此之前，你务必卡住时间提前佯攻哈城，把石堡城内的守兵引出一部分去往哈城。我不能肯定援驰哈城的会是北荻人还是库羌人，只能估计会是北荻人。毕竟北荻人战力比库羌人要强一些，驻守在石堡城内的北荻左大将坌达延好大喜功，他与已经领兵南下的须卜葛罗有私隙，能够在须卜葛罗之前抢先立下战功，他肯定不会错过。记住，你切不可与石堡城出来的军队正面对上。多派斥候打探，放他们往哈城。你要适当地避开，等他们过去后退守武街驿。他们到了哈城外，没见着兵马，定会反应过来上了当。若他们直接进城，你不必管。若他们回驰石堡城，你则在武街驿截杀！你是以逸待劳，对战时不要慌乱，记得列阵，先射杀，再冲乱对方的骑兵，将对方分段截杀。记得发信号，留在大来谷口的五百精骑会疾驰相援，不要贪功。”
言罢，她又询问了一遍，直到几人均回答无误，这才带了高无庸自去整兵。
胡大郎与秋冬二人相互对视，低下头默默地自己散开也整理自己的兵去了。
石堡城距楚水河有六百余里，顾含章带着队伍快马疾驰，出了妫南山则改成昼伏夜出，在第六日快天明时到达了石堡城外三十里处的小方台。
六月下旬的西北高原，昼热夜寒，风从低伏的地方吹过，有时带着青草的味道，有时又挟着风沙的干燥。顾含章令众人下马休整，又派出斥候打探。亲卫营仲冬、季秋俩人将各自的人马安置好，走到顾含章身边围着她。原先的女兵们是当年萧亦昙从送来的乞儿中挑选出来的女童组成，一直与玄甲军在赤岭谷中一同训练，直到顾含章十岁时才交到她手中。顾含章又陆续招募了一些，总数有四百多人。后来在战场上又或伤或亡了部分，临到整合前不到四百人。如今留在亲卫营的仅两百来人，余下的，小部分跟着叔春到了军需所，一部分跟着伯夏，还有一部分，跟了剪秋。
顾含章揉揉有些酸痛的大腿，无奈地对她们道：“你们不用这么盯着我，都抓紧时间吃点干粮休息下。”
俩人围着她席地而坐，掏出皮馕中的饼啃了起来。
顾含章摇摇头，自己拿出水囊仰头喝了口水，这才觉得有些干燥的喉咙有了一些缓解。
吃过干粮后，顾含章靠在一块岩石旁合眼打盹。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每人都在抓紧时间补回来。
不过两刻，打探的斥候按照顾含章的吩咐带回了张从九派遣在石堡城的细作。来人一脸的络腮胡，高大的个子穿着库羌人的服饰。顾含章睁开迷蒙的眼睛，有些惊讶：
“五叔！”
来人正是萧亦昙麾下的高无庸，与张从九一起信奉王之命带领商队在西域各国之间来回奔走。
高无庸点头颔首，憨憨地笑。
“五叔不是才成亲吗？怎么还亲自走这一趟？”顾含章不赞成地摇摇头。
高无庸与张从九俱是五月底才成得亲，叔春到了军需所任职，伯夏领了顾含章的命令，跟着自家夫君张从九爷（学）习调节（教）从女兵营中挑选出来的原女兵，这批人今后是要跟着到商队的各自落脚点充做伙计用的。
高无庸笑得憨憨的，道：“老张留在云城那边，我亲自跑一趟心里有把握点。”
又介绍与他一起来的人：“这位是伊斯亚王子身边的哈伊尔。”
“大人。”哈伊尔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向前倾侧三十度鞠躬。
“王子殿下可好？”顾含章颔首。
“我家殿下安好。殿下问大人好。”
顾含章再次点了点头，转头问高无庸：
“城中境况如何？”
“石堡城中有库羌兵三千余人，另有北荻兵两万人。此去一百五十里，在石堡城斜后方为哈城，有库羌人的神庙。哈城也有库羌兵三千余人。哈城再远处是库羌的札卜楞城，两城间隔较远，若要驰援，哈城应是首选石堡城。石堡城正后方和西北方则是焉耆的两座城池。石堡城三面临山，均为悬崖峭壁，两侧山峦逶迤多姿，正面崖壁陡峭，中间只有大来谷一条通道，其城后是湟水河，湟水河与乌拉山口相通。”
顾含章怔了怔：“这次北荻竟出动这么多人吗？”
又回头问哈伊尔：“你家殿下有何看法？”
哈伊尔将右手放到左胸前：“我家殿下亲自领兵前来，现驻扎在乌拉山口，等候大人差遣。”
高无庸看了哈伊尔一眼：“石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哈城前方有药水河为屏障，跨河的桥临哈城一端有库羌兵把守。”
“石堡城的西面有一条山脊小径，只要翻越拉脊山，可以从西侧通往城内。药水河上游有处可蹚水而过，只是须绕路。”
一直在高无庸身后做背景板的另一名商队细作出声道：“小人熟悉地形，可带路前往药水河。”
顾含章看向高无庸，高无庸点头：“对！到哈城的路径可由他带路。只这拉脊山终年积雪人迹罕至，不易翻越。”
“五叔探过路吗？”
“我与老张都带人探过，须得小心。”
顾含章沉吟片刻，很快作出了决定，令人将胡大郎叫了过来。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顾含章道：
“请胡副尉带两千人与亲卫营换焉耆兵服饰一起急驰哈城，围而不攻，造出声势。令人放出讯息，就说焉耆人欲攻城焚庙以报坦坦岭之仇。待石堡城内守军援驰哈城时再调头迎歼。玄甲兵与我一起翻拉脊山，从西侧攻石堡城。”
又对哈伊尔道：“烦请告知伊斯亚王子，请他分两路兵，一路扼守住哈城与札卜楞城之间的要道，截断哈城与札卜楞城的联系。若库羌人往札卜楞城报信，须得全歼。另一路则过湟水从石堡城后方进攻。”
扭头问高无庸：“以五叔的估计，咱们的人翻越拉脊山需要多少时间？”
高无庸心中默算了下：“咱们若立时出发，大约六个时辰可翻越，但若要通过小径再下到石堡城，则是夜间行军，小径难行。但倘若白间下山，又恐接近城堡时被察觉踪迹。下山虽比上山快些，也需四个时辰左右。”
顾含章也默了默时间：“山上可易寻到歇息之地？”
高无庸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倒是能寻到山窝子暂时歇息。只是，雪冻冰寒，须得做一些准备。”
“玄甲兵均是做过特训，不过暂歇一夜，当能克服。”
顾含章背着手慢慢踱步，又把想法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抬头道：“这样，咱们明日卯时出发，翻过拉脊山后在下山途中寻地歇息，第二日在戌未到达石堡城外隐匿。”
又对哈伊尔道：“还请伊斯亚王子的人在后日亥初前必须渡过湟水。我的人将在子时发动攻击，待信号起，你们的兵士务必从石堡城背后配合，一举拿下石堡城！”
哈伊尔抚胸应是。
又招手将玄甲兵一名校尉叫到面前：“明日我留给你一千人，待我带兵走后，你也于夜晚行动，带人前往大来谷口隐匿。石堡城派兵出谷援驰哈城时不必理会。等它城内战火起时，谷内守卫的兵丁必然回援，你再趁机带人从谷口掩杀向城内。据探知，大来谷内库羌兵并不多，你所带均是精骑，留五百人在谷口，待胡大郎与石堡城出去的兵马相遇时疾驰相援。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露了行迹！你们既要顾着石堡城方向的信号，也要时刻留意胡大郎那边发出的信号，切不可疏忽大意！”
那校尉应了一声。仲冬、季秋却面有难色。她们所带的亲卫营应当负责顾含章安危，一刻不离左右才对。如今将她们全部划归胡大郎，她们担忧无法顾及顾含章，又不能违抗她的命令，因此大为踌躇。
胡大郎也表示不赞成：“来前时将军有过嘱托，属下必须保证大人安危。拉脊山气候恶劣，大人可率军往哈城歼敌。”
顾含章淡淡看他一眼，胡大郎后背上愣是冒出一股寒意。仲冬、季秋俩人眼巴巴地瞧着她，面露恳求。顾含章小脸一沉，厉声道：“执行军令！”
三人被她喝得一愣，胡大郎还准备据理一争，高无庸连连给他使眼色。
顾含章拧着眉头道：“拉脊山气候太过恶劣，其间行军与你们不利。玄甲兵比你们有经验。”
又对仲冬、季秋两人道：“你们此行一切听从胡副尉指挥，不得擅自生事！”
又对他道：“我会于后日子时进攻石堡城。在此之前，你务必卡住时间提前佯攻哈城，把石堡城内的守兵引出一部分去往哈城。我不能肯定援驰哈城的会是北荻人还是库羌人，只能估计会是北荻人。毕竟北荻人战力比库羌人要强一些，驻守在石堡城内的北荻左大将坌达延好大喜功，他与已经领兵南下的须卜葛罗有私隙，能够在须卜葛罗之前抢先立下战功，他肯定不会错过。记住，你切不可与石堡城出来的军队正面对上。多派斥候打探，放他们往哈城。你要适当地避开，等他们过去后退守武街驿。他们到了哈城外，没见着兵马，定会反应过来上了当。若他们直接进城，你不必管。若他们回驰石堡城，你则在武街驿截杀！你是以逸待劳，对战时不要慌乱，记得列阵，先射杀，再冲乱对方的骑兵，将对方分段截杀。记得发信号，留在大来谷口的五百精骑会疾驰相援，不要贪功。”
言罢，她又询问了一遍，直到几人均回答无误，这才带了高无庸自去整兵。
胡大郎与秋冬二人相互对视，低下头默默地自己散开也整理自己的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