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儿从近中午开始便阴了下来，却直到萧亦昙出宫，雨还是没能落下来，只一味沉甸甸让人心闷。萧亦昙带着小胡太医一起出了宫，小胡乐颠颠地跟在后边。他爹说了，他可以一直待在信王府，直到那个苏姑娘病愈再回太医署当差。他心中巴不得那姑娘多病些时日，他在心中默念，他可不是诅咒那姑娘，都知道那姑娘容易受惊吓，嗯，多养养，最好养个俩仨月的，他可不想早早地就回太医署当差！宫中都是些人精，他这么蠢笨，还是不要与他们打交道的好。天知道，他爹被拘在宫中那几月，可把他吓死了，好怕一开门就得个他爹的死讯。哦呸呸！快呸掉！
他当初，脑子是多锈逗了，才为了炫耀，死活要跟他爹一样进太医署哦。唉，他爹，当初就不能再坚持坚持吗？再坚持坚持，也许他就不那么想进太医署了呢。
萧亦昙瞥了一眼一脸“单蠢”的小胡，吩咐福寿把他安置好，从明儿起，专门负责苏姑娘的病症。
他也没指望小胡能够诊出来个什么来。合府都知道那苏表姑娘在装，偏她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偏他那蠢世子就吃这一套。他要了小胡到府中来，不过是表一个态度，他已经不耐烦了，苏明珠再这么作下去，他不介意通知苏家人来领她走，反正到时，丢得也不是他的脸。
回了清漪园，萧亦昙洗漱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先去了书房，写了一张烫金的帖子，吩咐福寿：
“明儿一早派人送到长宁公主府上，就说我后天上门拜访。”
福寿把帖子收好，觑了他一眼：“您这是－－”
“给你家世子说亲找个媒人。”
“哦唷，说亲可是大事。这是看中哪家姑娘了？”福寿乐颠颠的。
“上边儿，看中了白大人的女儿。”
“啊，这是圣恩哪。我得赶紧看看库房里都有些什么，这得备聘礼呢。”
萧亦昙曲指敲了敲桌案，福寿打了个激灵，收了收脸上的笑，就见他家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殿下－－”福寿觍着脸。
“照着规矩来。”萧亦昙点点桌案，“回头，把那处花萼相辉楼给拆了，风水不好，看看，住那儿的见天儿有病。”
花萼相辉楼，这是以前的苏王妃为自家的侄女建的。苏明珠进府来先是住在一处小院里，苏王妃嫌弃那儿不配自家侄女的身份，便把相邻的两处小院一起拆了重建，萧东润喜爱他这娇弱的小表妹，督着让人建成一个三层的小楼，还亲自取了花萼相辉楼这个名儿。如今的苏表姑娘就住在这楼里。
“那奴才回头就先把苏姑娘挪出来，哎，也对，是奴才忙昏头了，那地方邻着莲池，湿气重，可不容易受凉吗？”
福寿乐颠颠地出去了。府中世子娶亲，该准备的可多了呢。走了半道，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下：“嗐，瞧这记性！”
又倒回去，腆着笑脸到萧亦昙面前：“殿下，您这回来，不走了吧？”
萧亦昙铺开了玉版纸，正在研墨，瞥他一眼：“怎么？”
“那，大姑娘，是不是要接回来？”福寿小心翼翼地问。
“我让沈年安排人手去了，你只要把她的住处收拾收拾就好。对了，她往常是住哪个院子？”
“以前吧，也没单独给大姑娘安排院子，王妃说大姑娘还小，就，在后苑子清音阁里指了处。”
萧亦昙眉毛皱了起来。之前萧宜敏是跟着宁氏住的，宁氏没了后照例该是当时的王妃苏氏管她。那清音阁里住的是两位妾侍，堂堂王府的大姑娘，跟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住在一起，她还真是敢想！一个外八路的寄宿在王府的到比王府正经的主子住得体面！
“你可真是长进了！”萧亦昙哼了一声。
福寿面上冷汗直流。他不是不知道苏王妃在这件事上做得有些恶心人。该有的份例倒是一应都给了大姑娘，就是这住处，着实有些一言难尽。可当时，殿下在云州，内院的事，他一个奴才也不好明着跟女主子对着干哪。
萧亦昙对那苏明珠更是反感了。
“把府里的人再梳理一道，特别是内院，等青娥回来，让她接手。清宁居空着吧？收拾出来给大姑娘居住。另外，再问问，给大姑娘寻几个妥当的老师。她一回来，府里的教学得跟上。明儿开始就拆那花萼楼！”
萧亦昙一提到那楼的名字，就忍不住厌恶。
“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人手。”
“把世子迁到前院去！”
“前头谨学院便是为世子准备的。只是王妃舍不得，在她园中留了世子的居所，世子又经常住在宫中，所以，所以，那边便一直空置着。”福寿诺诺地应着。
萧亦昙吐了口气，稳了稳心态，口气平静了下来：“去吧，好好儿办事。”
福寿一身子的冷汗，也不敢拭，弯腰应了，往外走。
“福寿。”
突地，又响起萧亦昙淡漠的声音，福寿有些茫然地回转。
“我说过，用不着再多管他，那就是，不用再多管。”那眸光冷幽幽地扑向他，福寿心中已经连连打了几个咯噔，明白自己是犯了错，自以为是了。
福寿苦着脸认错：“奴才错了，奴才不该妄猜，奴才认罚。”
后头两个字隐隐带了哽咽。萧亦昙叹了口气，毕竟是小时候起便护着自己的老人了。
“先记着吧。福寿哪，哪位是你的主子，你要记清楚了。”
这话，萧亦昙落得很重。
初冬的夜色已经有了份凝重，酝酿了大半天的雨终于也落了下来，被风带着，从窗扉间飘进一丝半缕，墙边很快洇了一小块儿，书案上的光烛也在墙边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福寿已经跪伏了下去，头抵在书房冰凉的青砖上，胖胖的身子在颤动。
“下去罢。”萧亦昙敲打完他，放下手中一直在磨动的墨，走到一边的侧案旁，微弯了弯身清洗双手。水已经放置了一会，有点微凉。
福寿不敢再吭声，就着跪着的姿势，后退着到了门边，这才起身蹒跚着走远。
萧亦昙沉下了心，开始一日一练。
他之前还夸赞福寿把府中料理得妥当，看，这就打脸了啊。
花萼相辉楼，夜风冷，夜雨凉，世子萧东润陪着身子羸弱的小表妹，亲自端着药碗喂她。苏明珠倚着秋香色的靠枕，身上搭着花开富贵的湘被，一副敏感多思惹人怜惜的才女模样。她一向胆小，怕黑，才刚入夜，各色灯笼便缀满了屋檐廊下，把个绣楼衬得花团锦簇。
有萧世子在，体贴的丫头们都抿着笑退到了室外。
“表妹含一口蜜饯，这药汁子忒苦。”萧东润心疼地从小柜上用银签叉了一粒蜜饯送到苏明珠嘴边，苏明珠就手含下，在舌根儿压了压，皱着个小脸儿。
“来，再喝一口。”萧东润又用小银匙舀了一小口往她嘴边送。
“太苦了，表哥。”苏明珠一把嗓子柔柔软软的，那一声“表哥”更是喊得柔情万端，萧东润耳根子倏地红了。他稳了稳手中的银匙，温声劝道：
“你病了好几日了，反反复复的，这药汁子虽苦，也得喝呀。眼看着天儿就冷了起来，往年你总是入冬就爱着病，这不喝药怎么成呢？”
也不知萧东润这话惹着她哪根神经，苏明珠把药碗一推，呜呜咽咽地就哭了起来。她人长得柔弱，哭的神态也美，泪珠儿要掉不掉，眼底藏了一抹轻愁，萧东润哪里承受得住？也顾不得手中被那一推溅出的黑乎乎的药汁滴落在襟前，慌忙把药碗往旁边的小柜上一放，取出袖中的丝帕就要替她拭泪。
“怎么就这样了呢？快别哭了，小心一会儿头又疼。”
一边一迭连声地叫外边儿的丫头送热帕子进来给她敷眼。
苏明珠赌气地扭过身去，一边呜咽一边道：“我是该好起来，偏我这身子不争气，混赖在这地方不走。也不知多少人看着笑话呢。”
这话一出，萧东润讪讪地笑笑，把床边的位置让给闻声进来的丫头，不敢搭话。
送苏明珠走，是萧亦昙亲自下的令，萧东润惯常怕他这位一年见不着两面的父亲，哪敢违逆他的命令。
苏明珠偷觑他一眼，又冲着贴身的丫头使了使眼色。于是那叫银红的大丫头一边将手中的热帕子敷到苏明珠脸上，一边儿埋怨：
“姑娘快别哭了，伤身呢。府中的郎中都说了你这身子得好好养着。”
又掉头对着萧东润：“世子明知道姑娘受不得气，就哄哄姑娘呀。前儿夜里，姑娘还熬着病体给世子您绣了个香囊呢。”
苏明珠身边贴身的丫头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感情一向深厚，萧东润也不以为忤。
“怎么又熬夜了呢？”萧东润嗔怪地说，“好好儿养着身子才是正经。府里养着绣娘呢，白费那么多银子，哪里就要你熬灯守夜的劳针动线？”
苏明珠脸色白了白，银红忙道：“绣娘绣的东西怎么好跟我家姑娘比？我家姑娘的绣活，可是我家姑娘的心思－－”
“银红。”苏明珠软软地喊了一声，于是银红闭上了嘴。
萧东润忙解释：“我没有看低表妹的意思。我就是心疼表妹，这些粗活儿，自有底下人去做，哪里用你来烦神？”
苏明珠嗔他一眼：“要是别人，我才不会烦这个神呢。”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楼内有暖香熏着，床上的佳人似嗔似笑，萧东润忍不住上前，握着那柔软无骨的玉手，低声道：
“别担心，明儿我就进宫，求求皇祖母。她最疼我，也喜欢你，必定会让你留下的。咱俩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才好呢。”
苏明珠面上一红，轻睇了他一眼，欲甩开他的手：“谁要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萧东润心中一荡，把那小手握得更紧了些，轻笑道：“表妹不想长长久久地跟我在一起，那是想跟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呢？我母妃可是说过，表妹可是要许给我的。还有谁，能像我一样疼表妹呢？”
说着，忍不住把手放到嘴边，轻轻地挨了一下。苏明珠面带红晕，眼珠水润润地带着薄怒睇他一眼。旁边的银红早识趣地端了药碗退了出去
他当初，脑子是多锈逗了，才为了炫耀，死活要跟他爹一样进太医署哦。唉，他爹，当初就不能再坚持坚持吗？再坚持坚持，也许他就不那么想进太医署了呢。
萧亦昙瞥了一眼一脸“单蠢”的小胡，吩咐福寿把他安置好，从明儿起，专门负责苏姑娘的病症。
他也没指望小胡能够诊出来个什么来。合府都知道那苏表姑娘在装，偏她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偏他那蠢世子就吃这一套。他要了小胡到府中来，不过是表一个态度，他已经不耐烦了，苏明珠再这么作下去，他不介意通知苏家人来领她走，反正到时，丢得也不是他的脸。
回了清漪园，萧亦昙洗漱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先去了书房，写了一张烫金的帖子，吩咐福寿：
“明儿一早派人送到长宁公主府上，就说我后天上门拜访。”
福寿把帖子收好，觑了他一眼：“您这是－－”
“给你家世子说亲找个媒人。”
“哦唷，说亲可是大事。这是看中哪家姑娘了？”福寿乐颠颠的。
“上边儿，看中了白大人的女儿。”
“啊，这是圣恩哪。我得赶紧看看库房里都有些什么，这得备聘礼呢。”
萧亦昙曲指敲了敲桌案，福寿打了个激灵，收了收脸上的笑，就见他家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殿下－－”福寿觍着脸。
“照着规矩来。”萧亦昙点点桌案，“回头，把那处花萼相辉楼给拆了，风水不好，看看，住那儿的见天儿有病。”
花萼相辉楼，这是以前的苏王妃为自家的侄女建的。苏明珠进府来先是住在一处小院里，苏王妃嫌弃那儿不配自家侄女的身份，便把相邻的两处小院一起拆了重建，萧东润喜爱他这娇弱的小表妹，督着让人建成一个三层的小楼，还亲自取了花萼相辉楼这个名儿。如今的苏表姑娘就住在这楼里。
“那奴才回头就先把苏姑娘挪出来，哎，也对，是奴才忙昏头了，那地方邻着莲池，湿气重，可不容易受凉吗？”
福寿乐颠颠地出去了。府中世子娶亲，该准备的可多了呢。走了半道，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下：“嗐，瞧这记性！”
又倒回去，腆着笑脸到萧亦昙面前：“殿下，您这回来，不走了吧？”
萧亦昙铺开了玉版纸，正在研墨，瞥他一眼：“怎么？”
“那，大姑娘，是不是要接回来？”福寿小心翼翼地问。
“我让沈年安排人手去了，你只要把她的住处收拾收拾就好。对了，她往常是住哪个院子？”
“以前吧，也没单独给大姑娘安排院子，王妃说大姑娘还小，就，在后苑子清音阁里指了处。”
萧亦昙眉毛皱了起来。之前萧宜敏是跟着宁氏住的，宁氏没了后照例该是当时的王妃苏氏管她。那清音阁里住的是两位妾侍，堂堂王府的大姑娘，跟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住在一起，她还真是敢想！一个外八路的寄宿在王府的到比王府正经的主子住得体面！
“你可真是长进了！”萧亦昙哼了一声。
福寿面上冷汗直流。他不是不知道苏王妃在这件事上做得有些恶心人。该有的份例倒是一应都给了大姑娘，就是这住处，着实有些一言难尽。可当时，殿下在云州，内院的事，他一个奴才也不好明着跟女主子对着干哪。
萧亦昙对那苏明珠更是反感了。
“把府里的人再梳理一道，特别是内院，等青娥回来，让她接手。清宁居空着吧？收拾出来给大姑娘居住。另外，再问问，给大姑娘寻几个妥当的老师。她一回来，府里的教学得跟上。明儿开始就拆那花萼楼！”
萧亦昙一提到那楼的名字，就忍不住厌恶。
“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人手。”
“把世子迁到前院去！”
“前头谨学院便是为世子准备的。只是王妃舍不得，在她园中留了世子的居所，世子又经常住在宫中，所以，所以，那边便一直空置着。”福寿诺诺地应着。
萧亦昙吐了口气，稳了稳心态，口气平静了下来：“去吧，好好儿办事。”
福寿一身子的冷汗，也不敢拭，弯腰应了，往外走。
“福寿。”
突地，又响起萧亦昙淡漠的声音，福寿有些茫然地回转。
“我说过，用不着再多管他，那就是，不用再多管。”那眸光冷幽幽地扑向他，福寿心中已经连连打了几个咯噔，明白自己是犯了错，自以为是了。
福寿苦着脸认错：“奴才错了，奴才不该妄猜，奴才认罚。”
后头两个字隐隐带了哽咽。萧亦昙叹了口气，毕竟是小时候起便护着自己的老人了。
“先记着吧。福寿哪，哪位是你的主子，你要记清楚了。”
这话，萧亦昙落得很重。
初冬的夜色已经有了份凝重，酝酿了大半天的雨终于也落了下来，被风带着，从窗扉间飘进一丝半缕，墙边很快洇了一小块儿，书案上的光烛也在墙边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福寿已经跪伏了下去，头抵在书房冰凉的青砖上，胖胖的身子在颤动。
“下去罢。”萧亦昙敲打完他，放下手中一直在磨动的墨，走到一边的侧案旁，微弯了弯身清洗双手。水已经放置了一会，有点微凉。
福寿不敢再吭声，就着跪着的姿势，后退着到了门边，这才起身蹒跚着走远。
萧亦昙沉下了心，开始一日一练。
他之前还夸赞福寿把府中料理得妥当，看，这就打脸了啊。
花萼相辉楼，夜风冷，夜雨凉，世子萧东润陪着身子羸弱的小表妹，亲自端着药碗喂她。苏明珠倚着秋香色的靠枕，身上搭着花开富贵的湘被，一副敏感多思惹人怜惜的才女模样。她一向胆小，怕黑，才刚入夜，各色灯笼便缀满了屋檐廊下，把个绣楼衬得花团锦簇。
有萧世子在，体贴的丫头们都抿着笑退到了室外。
“表妹含一口蜜饯，这药汁子忒苦。”萧东润心疼地从小柜上用银签叉了一粒蜜饯送到苏明珠嘴边，苏明珠就手含下，在舌根儿压了压，皱着个小脸儿。
“来，再喝一口。”萧东润又用小银匙舀了一小口往她嘴边送。
“太苦了，表哥。”苏明珠一把嗓子柔柔软软的，那一声“表哥”更是喊得柔情万端，萧东润耳根子倏地红了。他稳了稳手中的银匙，温声劝道：
“你病了好几日了，反反复复的，这药汁子虽苦，也得喝呀。眼看着天儿就冷了起来，往年你总是入冬就爱着病，这不喝药怎么成呢？”
也不知萧东润这话惹着她哪根神经，苏明珠把药碗一推，呜呜咽咽地就哭了起来。她人长得柔弱，哭的神态也美，泪珠儿要掉不掉，眼底藏了一抹轻愁，萧东润哪里承受得住？也顾不得手中被那一推溅出的黑乎乎的药汁滴落在襟前，慌忙把药碗往旁边的小柜上一放，取出袖中的丝帕就要替她拭泪。
“怎么就这样了呢？快别哭了，小心一会儿头又疼。”
一边一迭连声地叫外边儿的丫头送热帕子进来给她敷眼。
苏明珠赌气地扭过身去，一边呜咽一边道：“我是该好起来，偏我这身子不争气，混赖在这地方不走。也不知多少人看着笑话呢。”
这话一出，萧东润讪讪地笑笑，把床边的位置让给闻声进来的丫头，不敢搭话。
送苏明珠走，是萧亦昙亲自下的令，萧东润惯常怕他这位一年见不着两面的父亲，哪敢违逆他的命令。
苏明珠偷觑他一眼，又冲着贴身的丫头使了使眼色。于是那叫银红的大丫头一边将手中的热帕子敷到苏明珠脸上，一边儿埋怨：
“姑娘快别哭了，伤身呢。府中的郎中都说了你这身子得好好养着。”
又掉头对着萧东润：“世子明知道姑娘受不得气，就哄哄姑娘呀。前儿夜里，姑娘还熬着病体给世子您绣了个香囊呢。”
苏明珠身边贴身的丫头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感情一向深厚，萧东润也不以为忤。
“怎么又熬夜了呢？”萧东润嗔怪地说，“好好儿养着身子才是正经。府里养着绣娘呢，白费那么多银子，哪里就要你熬灯守夜的劳针动线？”
苏明珠脸色白了白，银红忙道：“绣娘绣的东西怎么好跟我家姑娘比？我家姑娘的绣活，可是我家姑娘的心思－－”
“银红。”苏明珠软软地喊了一声，于是银红闭上了嘴。
萧东润忙解释：“我没有看低表妹的意思。我就是心疼表妹，这些粗活儿，自有底下人去做，哪里用你来烦神？”
苏明珠嗔他一眼：“要是别人，我才不会烦这个神呢。”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楼内有暖香熏着，床上的佳人似嗔似笑，萧东润忍不住上前，握着那柔软无骨的玉手，低声道：
“别担心，明儿我就进宫，求求皇祖母。她最疼我，也喜欢你，必定会让你留下的。咱俩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才好呢。”
苏明珠面上一红，轻睇了他一眼，欲甩开他的手：“谁要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萧东润心中一荡，把那小手握得更紧了些，轻笑道：“表妹不想长长久久地跟我在一起，那是想跟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呢？我母妃可是说过，表妹可是要许给我的。还有谁，能像我一样疼表妹呢？”
说着，忍不住把手放到嘴边，轻轻地挨了一下。苏明珠面带红晕，眼珠水润润地带着薄怒睇他一眼。旁边的银红早识趣地端了药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