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忽儿便到了正午。

    “呀,说了这么半天了。他呢?我来了半天了,他怎的不见呢?”

    胡六娘探头看了看天色,转头问顾含章。

    “他?他是谁?我这里有哪个他?”顾含章打趣地问。

    胡六娘脸一扭,坐正了,也不害臊:“他便是他呗。我就不信他昨儿来了能忍得住不与你说?”

    又斜睨她一眼:“说起来,你是叫他一声伯父的吧?以后,少不得在我面前也得伏低做小呢。谁知道哪天我也就成你长辈了呢。”

    “哟哟,我瞧就是哪个妮子这么不害臊?还想当人长辈呢!”顾含章双手伸过去,不客气地拧住她脸颊;“我倒要看看这脸上是涂了什么,怎么这么厚呢?”

    胡六娘被拧得嘴裂开,也伸手去挠她腰,顾含章躲过,双手换了方向,干脆也往她腰间拧去。胡六娘痒得忍不住笑,俩人在炕上笑闹成一团。

    正闹着,门外忽传来宋暮云的声音:

    “云阳,快来看看,我捉了两只傻兔子。”

    炕上正笑闹的俩人一顿。顾含章飞快地跳下炕,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鬓。胡六娘万没想到这种时候心上人会闯了进来,微张着嘴,一脸错愕。宋暮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手抓着一只灰扑扑的兔子,也不等丫头打门帘,头一偏,把帘子掀开了一半,正准备向顾含章炫耀哪,冷不丁瞅见自家心爱的姑娘正坐炕上笑得一脸通红,也有些愣怔。顾含章再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见两大傻子互相对望着,外边这位嘴巴眼见着的就裂开来,越裂越大,跟那锯开了的葫芦瓢似的,手中原本拽着的兔子也被他松开了,那俩灰兔子多机灵哪,后腿一蹬,用力一挣,便从虎口脱险。顾含章真真是开了眼界,白了杵在门口的宋暮云一眼,走过去,胳膊怼了怼他,闪出一缝来,侧身出了屋子。屋外,一群跟着进山的护卫女兵跺手跺脚地站着。

    “都傻啦?不饿吗?山上加餐啦?”顾含章张嘴便是三连问。

    “没呢没呢。”跟着进山的冬一接嘴。

    春一抚额。

    忍冬上前:“午膳都备好了,姑娘是现在用吗?”

    顾含章扭头瞧了瞧屋里那两位,哼了一声。忍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了拉一旁的冬一,一同下去准备午膳。

    好在屋里那两位也没傻多久,终究还是感觉肚子需要被填饱。宋暮云早忘记了自己是拎着俩兔子回来的,见胡六娘下了炕,抿了抿自己的鬓发,又理了理身上的衫裙,有些手痒地上前把她头上歪掉的一支金钗扶正。胡六娘嗔了他一眼,扭头出了屋。

    天冷的时候,顾含章惯不爱那些蒸菜炒菜,嫌放不了一会便会冷掉。用热水温着,又嫌菜失了原本的味儿。因而,外间的正厅里依然是热气腾腾的铜锅子。大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蔬,有暖屋,庄子上大冬天的也没缺过蔬菜,除了牛肉不那么便利,鸡鸭鱼羊自己也养得有。仨人净了手,各自坐到位置上,有丫头上前替几人布菜,宋暮云是知晓顾含章的习惯的,用膳时不喜欢旁人在一旁盯着。他也冲身边的丫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吃锅子,还是要自己挟着菜烫来吃才舒爽。

    胡六娘很少这样吃锅子。胡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她嫡母却穷讲究,像吃锅子这种饮食,她嫌弃筷子在里边荡来荡去的,说是极不卫生,也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等闲是不会上胡家的桌席的。胡六娘心里暗暗啐了一下:也不过就是个破落户出身,总标榜着自己是世家女。皇宫大院里也有铜锅这道菜,怎没见得贵人说它上不得台面了?她也挥退了伺候的丫头,没人管束,尽可以拣着自己喜欢的用,岂不是舒心?

    三人的用餐礼仪都是极好--毕竟从小就浸在骨子里了。

    顾含章也没有与像与萧亦昙在一起那样一边用餐一边聊天。等大家都用完膳,桌子也收拾好了,几人转到隔壁屋子的炕上坐好,喝了三巡茶,这才开口问道:

    “你俩这是约好的吧?”

    又斜睨宋暮云:“昨儿来的时候可真藏得住,一点子口风也不露。”

    宋暮云嘿嘿笑了几下:“也不能就是约定了。只是给六娘送了个口信。你知道的,本来昨儿元宵该约她赏灯的,她家不是有事吗?我料想着这两天她留在家中也懒得瞧那吴夫人的脸色,不如出来松散松散。虽说分了家,但要真正搬走,且还得有些日子呢。”

    顾含章哼了声,也没逮着不放,随口问胡六娘能待几天。

    “要没事儿就多待几天呗?反正过几日我也要回城去,一则是蕙娘姐姐的邀约,二则是林老夫人的生辰也快到了,咱俩一块回城呗?”

    “好呀,”胡六娘笑嘻嘻地道,“我是没问题的。出来之前我爹说了随我住几天都成。你瞧,我带了两个箱子呢,衣裳都备好了的。再说要点什么随时可让人回去取的。他到时衙上有事他自回去办他的事,咱俩一起玩儿。”

    宋暮云在一旁大呼小叫地埋怨俩人不够意思,俩人都不理他。

    坐着聊了一阵,宋暮云忽地道:“城里保不齐又要热闹起来了。”

    俩人顿时齐刷刷地盯着他。

    “听说原先的镇西侯一家又回来了。镇西侯林家,知道吧?”

    胡六娘摇摇头:她就是个云州出来的土□□京里的高门大户如今都认不全呐,哪里知道什么“原先的镇西侯”?难道还有“现今的镇西侯”不成?

    顾含章略有所思。她之前背谱系图,自然知道这个镇西侯也是原先太子(祖)时期封的三公四侯之一,曾经也是显赫一时。

    “回来怎么就热闹了呢?”

    “他家之前是被贬出京的--说直白点就是被撵走的,惹了皇家。身上侯爵还在,不过也只是空壳子,没有以前的光鲜了。听说这家子是个赖皮的,有点子好处就能沾上去,纯粹的小人。乐安郡主的郡马,就是这家的子弟。”

    “就是先昭怀太子家的乐安郡主呀?听你的意思,这林家也算是个破落的了吧?郡主怎么会瞧上他家呢?”胡六娘插了一嘴。

    就乐安郡主那高傲劲儿,这天下都没几人配得上跟她说话,怎么会瞧上这样的家世呢?

    “看脸呗。”宋暮云耸耸肩。

    林家好歹也是太子(祖)时期风光过的人家,本身颜值不算太差,又连着几代娶了美人儿,又有精致的生活,后代的颜值当然也从好的方面累积了。

    “能有卫伯父好看?”顾含章也来了兴致。

    宋暮云被噎了一下:卫昭那厮的颜值,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比的?这“玉郎”之称,可不是浮夸的。

    见他那样,顾含章再接再厉:“那,有你爹俊吗?”

    宋暮云摸摸脸颊:好歹他老子也是与卫昭齐名的,如今年纪大了也是个中年美大叔。他虽不喜欢他,也不能违心地说那小林翰林颜值能比上他爹。

    “那算什么看脸?”顾含章瞬时没了兴趣,“总觉得连你也比不上。毕竟,你爹是美人儿,你也算是美人之后了。你要不是晒黑了些,之前又总是留着大胡子,继承你爹的美人儿名,其实也是可以的。”

    宋暮云怔了一怔:“我真是谢谢你了。”

    胡六娘笑得打跌。

    顾含章并没有觉得自己所说的有什么好笑的。她都说得实话哪。说真的,有了卫昭的珠玉在前,一般的人她真不觉得有多好看。

    当然,她家阿叔不在此列。

    话被岔开了,顾含章俩人也没想起问宋暮云为啥林家人回帝京了会热闹一波。宋暮云被顾含章那句话鲠得忘记继续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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