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之后，晏如全身瘫软无力，任楚伊半搂在怀里。
楚伊已将她的记忆吞噬，却无意将她前世的记忆带出，换言之，此时的她，拥有作为温婳的全部记忆。
她眼角湿润，又复有几滴泪滑下，或许她会改变转世的主意。
悬空的一神一鬼之息，交手依旧火热，楚伊不知她会如何选择，隐隐期待她有些许不同，不枉费他们为她至此。
稍过片刻，晏如睁开了双眼，朝楚伊笑了笑：“麻烦姑娘了。”
楚伊瞬息便明白她是何意，微微一笑，直接抱起了她，往奈何桥的那端去，途中充耳不闻，半空中敬渊的那句喝斥：“楚伊！你给本王站住！”
惧意鲜明，攻势越发凶猛，可韫洋全力抵之，他撼动不了半分，只是徒然耗损鬼力。
楚伊不会受他威胁，她吞噬了晏如的记忆，此举不过是如约行事。
魂投往生井，几世轮回尽。
楚伊重新踏上了奈何桥，远处正有几个脑袋攒动。
挑衅望去，敬渊踏空闪来，鬼气呼呼而至，止在往生井旁，他不甘心，几下试探，井下毫无魂魄波动，终是无力挽回。
犹如猛兽暴怒，缕缕鬼气化作利刃刺向楚伊。
速度之快，楚伊像是躲不开，又像是不想躲。
她暗自传音叫韫洋别管，却忘了苍溟剑会私自而动，以刃抵挡之，将他的鬼气逐一溃散，再如一缕青烟藏回她体内。
他痛失所爱，自然有怒有怨，鬼刃飞来，楚伊仅护要害，并不想阻断他一时的恼怒，而今日擅闯冥府之责，皆在于她。
她不能无伤而退。
可苍溟剑自主挡下了攻击。
见此计未得逞，敬渊又飞身冲来，一把揪住楚伊的衣襟，怒不可遏：“本王叫你别惹事，你不听，非要本王灭了你吗！”
“松手。”楚伊拍了拍他的手，可力度又紧了几分，她不由反驳道：“温婳不愿意留下，本姑娘乐于助人，以此善因摘取善果，如何算是闹事？”
“强词夺理！”敬渊恨恨咬牙，欲动手泄愤，恍惚听闻思念之名，又如是他的错觉，一息间，瞳孔转露惧怕：“你吞噬她的记忆了？”
手劲乍然松泄。
他在害怕。
楚伊拉开距离，理了理衣襟。
“温婳嘛？两千多年的记忆，如此诱惑，自然……”她面带浅笑，故意误导他，谁叫他揪她的衣襟！
气得再欲攻来，韫洋飘然落地，挡在了楚伊身前，朝他轻声解释：“温婳的记忆仍在，你不必如此动怒，消消气，莫跟她计较。”他又微微回头，体贴提醒：“收敛一些，咱们不占理。”
韫洋知道他们的恩怨，一眼便知她在撒谎，只是故意气一下敬渊罢了。
楚伊轻哦一声，乖乖回应：“知道。”
明眼可见，如此一来一回，只是装装样子。
敬渊瞪了韫洋好几眼，最后也只敢愤愤一句：“你就惯着她罢！”
他不问温婳转世到何处，是觉得自身掌管天下轮回之能，谁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可——
楚伊不会如他所愿。
下一眼，溪悦忽然现了身，鬼气凝结而成的鬼刃，恰好抵在她脖颈处，而姜宁一脸肃然随之，她们一前一后，仅有一步之遥。
姜宁不喜欢干那种两面三刀的卑鄙事，可她此举又是何意？
她明明是一心向着温婳的。
她们未踏上奈何桥，不等姜宁开口，不等楚伊反应，敬渊猛地迈步，晃眼便至溪悦身前。
鬼刃刹那消散，他的大手锁住溪悦的脖颈，危险地按了按，厉声威胁：“晏如的轮回命簿在哪？你写了什么！”
楚伊连忙上前，反扣敬渊的手腕，她试图拉开，又怕伤到溪悦，只好定定施力，压制敬渊的力度，随口编道：“敬渊！你为难小姑娘干嘛？命簿是我提前编的，你怎么不来卡我脖子？”
楚伊吞噬记忆时，法术会有极大消耗，她没有把握能同时进行。
溪悦终归是人族，几十年便会转世，在轮回结束前，无人会知晓晏如的下落，是书写命簿的最佳人选。
前提是敬渊不知，否则可会被他威胁。
尽管楚伊布下几处幻术，造成命簿是由她书写的假象，但还是被他猜到了。
敬渊狐疑扫了一眼，他不相信她。
可还是松了手，只因她又道：“云津的小殿下，你尽管使劲试试！”
跨界纠纷最难缠，他不想摊上麻烦。
那瞬间窒息的恐惧如昨日重现。溪悦喘了几息，急切躲到楚伊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装傻道：“什么命簿？本公主可没动过什么命簿！方才本公主在外面游荡，被这位鬼差识破了身份罢了！”
“是呀，大人！我没见到她有什么命簿，只是瞧她气息些许奇怪，如此无端侵入冥府，该直接交由您处置！”姜宁一脸认真，帮她们掩饰实情。
他似笑非笑，只好一个劲冷嘲：“楚伊，算你厉害！”
擅闯冥府，夺去晏如的记忆，又擅自书写命簿，如此胆大妄为，若是楚伊还能全身而退，那天下会置冥府于何地？楚伊向来不会这么冲动，他还不知她的底牌是什么！
楚伊低声交代：“你去韫洋身后，那里安全。”
溪悦点点头，一鼓作气跑了过去。
“我哪有冥王大人厉害呢！”楚伊仰起弯弯笑眼，敬渊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又闻她道：“敬渊，我们做个交易罢！”
敬渊想都不想：“你做梦！”
“你难道不想知道温婳当年毁约的真正原因吗？”
此言即出，敬渊与姜宁皆是一怔。
“你要什么！”
“封锁消息，今日韫洋神君不曾到过冥府。”
为了敬渊不痛快，一时冲动而来，若是没有误探温婳的记忆，她还真没有什么底牌，虽然韫洋强调此事不会牵扯他，但她还是不放心，必须要取得这个承诺。
至于她。
兴许是天性使然，若身上未背负一罪，忌于天道法则，不免处处小心谨慎，可若身上背负一罪，无论此罪轻重与否，便会无所畏惧，多添几个罪名而已。
于她而言，不只是坏事，说不定能引出另一个她。
“姜宁，传令下去！”敬渊抬了抬眸，凛然睨视她，彷佛在说若是敢骗他，她就会烟消云散！
姜宁也想听，迟疑片刻，还是应声：“是。”
转身隐入虚空，将王令传达各处。
“低头。”敬渊闻言，满眼不情愿，又许是思及是温婳的私事，他还是利落低了头。
楚伊凑近了些，缓缓轻声：“那日的魔女，幻术属实是高深莫测，不仅使你第一眼误将她当作了温婳，而后又控制了温婳的意识，迫使她毁约转了世。这便是我亲眼所见的记忆。”
她只说这么多，其余那份情愫，都留给温婳自诉。
“该死！”眸子狠戾，如低吼喷火，幸亏楚伊先退了几步，否则怕是会被震破耳膜。
他将视线转向楚伊，越发烦躁：“我们的账，日后再算！”
道完便无影，去向是魔界。
日后？今日一出冥府，她必先躲几千年！不对，算算日子，林巧早该转世了，为何几千年逝去，敬渊还没有一言相告？
她本想问问的，可专注眼前之事，而忘当年之急。
到底是什么脱离了她的预想。
楚伊将困惑驱散，回归眼前的事，施法解开孟婆身上的束缚，还了她自由。
孟婆怒瞪着她，但没有言语。
又有三位鬼君至，假笑寒暄几声，生死鬼君抬手作请：“麻烦几位速速离开，切莫停留，冥府鬼气浓厚得很，怕是会无意侵袭某位阁下的生机，又会无意造成生死命簿上少个名字。”
他们在拿溪悦的性命威胁。
“多谢鬼君提醒！”楚伊牵起溪悦，笑望一眼韫洋，一齐快速闪现到冥府大门。
许是快了些，落地时溪悦险些摔倒，还是楚伊扶了她一把：“没事罢？”
溪悦摇了摇头，脸色依旧苍白。
楚伊四下张望，又往前迈了几步，查探视线之内的踪影，余光瞥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双脚拖着铁链，艰难而行，但她无动于衷，任由鬼息缓缓靠近，任苍老的声音响起：“楚姑娘可否留步？”
是晏如记忆中的第九炼狱鬼判。
“阁下别碍事！”楚伊冷冷道完，识海里已收到回音，专注目迎阿玲的身影贴近。
楚伊施法牵引溪悦的身子，正欲使她坐在阿玲原身上，此时老者又拱了拱手，郑重而道：“老夫九庭，有一事相求！”
闻言，多年不见的疯癫身影浮现，她的气息些微慌乱，不经意间差点摔了溪悦，心中连道不妙，速速调整语气。
溪悦抱紧了阿玲，没有摔下去，她抬起脑袋时，也是一脸惊恐，呆呆目送楚伊随老者远去。
“阁下要吩咐何事？”楚伊唇角扬起。
九庭，九黎先帝……世上有谁不知这个名字？一个活在传闻中的男人。
一万八千多年来，原绾如痴颠般，一直在人界寻找九庭的转世，谁若是说九庭一句不是，便会消散于风间，谁都无法阻止，而神仙二族也无法奈何她。
只因先帝遗诏，她为女帝，有权如此。
他从未投胎转世，而她苦苦寻觅那么多年，却不肯来一回冥府打探消息，任他囚在冥府之中，她究竟是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楚伊极有兴致，但原绾，是她招惹不起的。
“楚姑娘，你可否吞噬了原绾的记忆？”九庭弓着腰身，气度依旧不减，隐隐是居高位者的压迫。
楚伊些许厌恶，但她更加好奇，不解道：“女帝如此痴情，你却叫她忘却？”
“唉，是老夫亏欠了她……”九庭满眼愧疚，长叹一声，艰难启齿：“有罪之人赎完罪才可转世离开，老夫仅此余罪，当年老夫欺骗她，利用她，如今她每念老夫一分，老夫的罪孽便重一分，若她遗忘过往，老夫才能转世。”
欺骗？利用？人骗魔？楚伊以为她听错了，如此笑话，竟是本人所言！
九庭低头沉思，负疚之意不假。
楚伊扬了手，窥视法术蔓生，轻轻置于他脑袋上方。
浮生旧忆复现，登顶睥睨众生，佳人容姿姣好，过客匆匆之影，女帝却蓦然回首，四目相视间，如是察觉她的窥视！楚伊仓促抽走法术，几下喘息未定，无法忘怀那一眼，这样的魔女会受他所骗？
她根本无法依据他的记忆来窥探她那时的心思！
“楚姑娘？”九庭些微担忧。
楚伊淡然视之，冷笑：“恕我无能！”
全然不顾他余下的哀求。
哪怕是原绾困于情，辨不得当年的真相，可此事的风险还是过大，但凡她有一丝逢场作戏的可能，莫说吞噬她的记忆了，楚伊重获自由之时，怕不是几千几万年之后！
原绾曾动过要楚伊帮她篡改记忆的心思。
但未成功。
“他是九庭？那不是……”楚伊作嘘声之势，堵住了溪悦的将言未言。
“我累了，回去罢。”些许虚弱。
她揉了揉眉心，这倦意之汹，不知是因法术消耗过多，还是因那一眼的惊骇。
正飞向阿玲，顷刻又有念头生，楚伊转身落地，止步在不远处，笑道：“你们先行一步！”
阿玲明白，即要走。
溪悦担忧回头，只见她轻微吃痛，瞬息血汩汩染红肩角衣物。
只有她喊：“楚伊！”
而韫洋和阿玲早已预料到。
是为合理脱身，更是为保全冥府颜面。
楚伊已将她的记忆吞噬，却无意将她前世的记忆带出，换言之，此时的她，拥有作为温婳的全部记忆。
她眼角湿润，又复有几滴泪滑下，或许她会改变转世的主意。
悬空的一神一鬼之息，交手依旧火热，楚伊不知她会如何选择，隐隐期待她有些许不同，不枉费他们为她至此。
稍过片刻，晏如睁开了双眼，朝楚伊笑了笑：“麻烦姑娘了。”
楚伊瞬息便明白她是何意，微微一笑，直接抱起了她，往奈何桥的那端去，途中充耳不闻，半空中敬渊的那句喝斥：“楚伊！你给本王站住！”
惧意鲜明，攻势越发凶猛，可韫洋全力抵之，他撼动不了半分，只是徒然耗损鬼力。
楚伊不会受他威胁，她吞噬了晏如的记忆，此举不过是如约行事。
魂投往生井，几世轮回尽。
楚伊重新踏上了奈何桥，远处正有几个脑袋攒动。
挑衅望去，敬渊踏空闪来，鬼气呼呼而至，止在往生井旁，他不甘心，几下试探，井下毫无魂魄波动，终是无力挽回。
犹如猛兽暴怒，缕缕鬼气化作利刃刺向楚伊。
速度之快，楚伊像是躲不开，又像是不想躲。
她暗自传音叫韫洋别管，却忘了苍溟剑会私自而动，以刃抵挡之，将他的鬼气逐一溃散，再如一缕青烟藏回她体内。
他痛失所爱，自然有怒有怨，鬼刃飞来，楚伊仅护要害，并不想阻断他一时的恼怒，而今日擅闯冥府之责，皆在于她。
她不能无伤而退。
可苍溟剑自主挡下了攻击。
见此计未得逞，敬渊又飞身冲来，一把揪住楚伊的衣襟，怒不可遏：“本王叫你别惹事，你不听，非要本王灭了你吗！”
“松手。”楚伊拍了拍他的手，可力度又紧了几分，她不由反驳道：“温婳不愿意留下，本姑娘乐于助人，以此善因摘取善果，如何算是闹事？”
“强词夺理！”敬渊恨恨咬牙，欲动手泄愤，恍惚听闻思念之名，又如是他的错觉，一息间，瞳孔转露惧怕：“你吞噬她的记忆了？”
手劲乍然松泄。
他在害怕。
楚伊拉开距离，理了理衣襟。
“温婳嘛？两千多年的记忆，如此诱惑，自然……”她面带浅笑，故意误导他，谁叫他揪她的衣襟！
气得再欲攻来，韫洋飘然落地，挡在了楚伊身前，朝他轻声解释：“温婳的记忆仍在，你不必如此动怒，消消气，莫跟她计较。”他又微微回头，体贴提醒：“收敛一些，咱们不占理。”
韫洋知道他们的恩怨，一眼便知她在撒谎，只是故意气一下敬渊罢了。
楚伊轻哦一声，乖乖回应：“知道。”
明眼可见，如此一来一回，只是装装样子。
敬渊瞪了韫洋好几眼，最后也只敢愤愤一句：“你就惯着她罢！”
他不问温婳转世到何处，是觉得自身掌管天下轮回之能，谁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可——
楚伊不会如他所愿。
下一眼，溪悦忽然现了身，鬼气凝结而成的鬼刃，恰好抵在她脖颈处，而姜宁一脸肃然随之，她们一前一后，仅有一步之遥。
姜宁不喜欢干那种两面三刀的卑鄙事，可她此举又是何意？
她明明是一心向着温婳的。
她们未踏上奈何桥，不等姜宁开口，不等楚伊反应，敬渊猛地迈步，晃眼便至溪悦身前。
鬼刃刹那消散，他的大手锁住溪悦的脖颈，危险地按了按，厉声威胁：“晏如的轮回命簿在哪？你写了什么！”
楚伊连忙上前，反扣敬渊的手腕，她试图拉开，又怕伤到溪悦，只好定定施力，压制敬渊的力度，随口编道：“敬渊！你为难小姑娘干嘛？命簿是我提前编的，你怎么不来卡我脖子？”
楚伊吞噬记忆时，法术会有极大消耗，她没有把握能同时进行。
溪悦终归是人族，几十年便会转世，在轮回结束前，无人会知晓晏如的下落，是书写命簿的最佳人选。
前提是敬渊不知，否则可会被他威胁。
尽管楚伊布下几处幻术，造成命簿是由她书写的假象，但还是被他猜到了。
敬渊狐疑扫了一眼，他不相信她。
可还是松了手，只因她又道：“云津的小殿下，你尽管使劲试试！”
跨界纠纷最难缠，他不想摊上麻烦。
那瞬间窒息的恐惧如昨日重现。溪悦喘了几息，急切躲到楚伊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装傻道：“什么命簿？本公主可没动过什么命簿！方才本公主在外面游荡，被这位鬼差识破了身份罢了！”
“是呀，大人！我没见到她有什么命簿，只是瞧她气息些许奇怪，如此无端侵入冥府，该直接交由您处置！”姜宁一脸认真，帮她们掩饰实情。
他似笑非笑，只好一个劲冷嘲：“楚伊，算你厉害！”
擅闯冥府，夺去晏如的记忆，又擅自书写命簿，如此胆大妄为，若是楚伊还能全身而退，那天下会置冥府于何地？楚伊向来不会这么冲动，他还不知她的底牌是什么！
楚伊低声交代：“你去韫洋身后，那里安全。”
溪悦点点头，一鼓作气跑了过去。
“我哪有冥王大人厉害呢！”楚伊仰起弯弯笑眼，敬渊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又闻她道：“敬渊，我们做个交易罢！”
敬渊想都不想：“你做梦！”
“你难道不想知道温婳当年毁约的真正原因吗？”
此言即出，敬渊与姜宁皆是一怔。
“你要什么！”
“封锁消息，今日韫洋神君不曾到过冥府。”
为了敬渊不痛快，一时冲动而来，若是没有误探温婳的记忆，她还真没有什么底牌，虽然韫洋强调此事不会牵扯他，但她还是不放心，必须要取得这个承诺。
至于她。
兴许是天性使然，若身上未背负一罪，忌于天道法则，不免处处小心谨慎，可若身上背负一罪，无论此罪轻重与否，便会无所畏惧，多添几个罪名而已。
于她而言，不只是坏事，说不定能引出另一个她。
“姜宁，传令下去！”敬渊抬了抬眸，凛然睨视她，彷佛在说若是敢骗他，她就会烟消云散！
姜宁也想听，迟疑片刻，还是应声：“是。”
转身隐入虚空，将王令传达各处。
“低头。”敬渊闻言，满眼不情愿，又许是思及是温婳的私事，他还是利落低了头。
楚伊凑近了些，缓缓轻声：“那日的魔女，幻术属实是高深莫测，不仅使你第一眼误将她当作了温婳，而后又控制了温婳的意识，迫使她毁约转了世。这便是我亲眼所见的记忆。”
她只说这么多，其余那份情愫，都留给温婳自诉。
“该死！”眸子狠戾，如低吼喷火，幸亏楚伊先退了几步，否则怕是会被震破耳膜。
他将视线转向楚伊，越发烦躁：“我们的账，日后再算！”
道完便无影，去向是魔界。
日后？今日一出冥府，她必先躲几千年！不对，算算日子，林巧早该转世了，为何几千年逝去，敬渊还没有一言相告？
她本想问问的，可专注眼前之事，而忘当年之急。
到底是什么脱离了她的预想。
楚伊将困惑驱散，回归眼前的事，施法解开孟婆身上的束缚，还了她自由。
孟婆怒瞪着她，但没有言语。
又有三位鬼君至，假笑寒暄几声，生死鬼君抬手作请：“麻烦几位速速离开，切莫停留，冥府鬼气浓厚得很，怕是会无意侵袭某位阁下的生机，又会无意造成生死命簿上少个名字。”
他们在拿溪悦的性命威胁。
“多谢鬼君提醒！”楚伊牵起溪悦，笑望一眼韫洋，一齐快速闪现到冥府大门。
许是快了些，落地时溪悦险些摔倒，还是楚伊扶了她一把：“没事罢？”
溪悦摇了摇头，脸色依旧苍白。
楚伊四下张望，又往前迈了几步，查探视线之内的踪影，余光瞥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双脚拖着铁链，艰难而行，但她无动于衷，任由鬼息缓缓靠近，任苍老的声音响起：“楚姑娘可否留步？”
是晏如记忆中的第九炼狱鬼判。
“阁下别碍事！”楚伊冷冷道完，识海里已收到回音，专注目迎阿玲的身影贴近。
楚伊施法牵引溪悦的身子，正欲使她坐在阿玲原身上，此时老者又拱了拱手，郑重而道：“老夫九庭，有一事相求！”
闻言，多年不见的疯癫身影浮现，她的气息些微慌乱，不经意间差点摔了溪悦，心中连道不妙，速速调整语气。
溪悦抱紧了阿玲，没有摔下去，她抬起脑袋时，也是一脸惊恐，呆呆目送楚伊随老者远去。
“阁下要吩咐何事？”楚伊唇角扬起。
九庭，九黎先帝……世上有谁不知这个名字？一个活在传闻中的男人。
一万八千多年来，原绾如痴颠般，一直在人界寻找九庭的转世，谁若是说九庭一句不是，便会消散于风间，谁都无法阻止，而神仙二族也无法奈何她。
只因先帝遗诏，她为女帝，有权如此。
他从未投胎转世，而她苦苦寻觅那么多年，却不肯来一回冥府打探消息，任他囚在冥府之中，她究竟是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楚伊极有兴致，但原绾，是她招惹不起的。
“楚姑娘，你可否吞噬了原绾的记忆？”九庭弓着腰身，气度依旧不减，隐隐是居高位者的压迫。
楚伊些许厌恶，但她更加好奇，不解道：“女帝如此痴情，你却叫她忘却？”
“唉，是老夫亏欠了她……”九庭满眼愧疚，长叹一声，艰难启齿：“有罪之人赎完罪才可转世离开，老夫仅此余罪，当年老夫欺骗她，利用她，如今她每念老夫一分，老夫的罪孽便重一分，若她遗忘过往，老夫才能转世。”
欺骗？利用？人骗魔？楚伊以为她听错了，如此笑话，竟是本人所言！
九庭低头沉思，负疚之意不假。
楚伊扬了手，窥视法术蔓生，轻轻置于他脑袋上方。
浮生旧忆复现，登顶睥睨众生，佳人容姿姣好，过客匆匆之影，女帝却蓦然回首，四目相视间，如是察觉她的窥视！楚伊仓促抽走法术，几下喘息未定，无法忘怀那一眼，这样的魔女会受他所骗？
她根本无法依据他的记忆来窥探她那时的心思！
“楚姑娘？”九庭些微担忧。
楚伊淡然视之，冷笑：“恕我无能！”
全然不顾他余下的哀求。
哪怕是原绾困于情，辨不得当年的真相，可此事的风险还是过大，但凡她有一丝逢场作戏的可能，莫说吞噬她的记忆了，楚伊重获自由之时，怕不是几千几万年之后！
原绾曾动过要楚伊帮她篡改记忆的心思。
但未成功。
“他是九庭？那不是……”楚伊作嘘声之势，堵住了溪悦的将言未言。
“我累了，回去罢。”些许虚弱。
她揉了揉眉心，这倦意之汹，不知是因法术消耗过多，还是因那一眼的惊骇。
正飞向阿玲，顷刻又有念头生，楚伊转身落地，止步在不远处，笑道：“你们先行一步！”
阿玲明白，即要走。
溪悦担忧回头，只见她轻微吃痛，瞬息血汩汩染红肩角衣物。
只有她喊：“楚伊！”
而韫洋和阿玲早已预料到。
是为合理脱身，更是为保全冥府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