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02
她的意识一点点苏醒。
在她睁开眼睛之前，率先感知到的是一股清新好闻的气味。
这气味是那么新奇又美妙，让她忍不住放松地深深呼吸了几下，随后才恋恋不舍地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简陋的木质房顶，还有一把正抵着她下巴的冰冷刀尖。
“名字！”
“伊瞬！”
她听到一个来自脑后的声音凶狠地发问，便本能地回答了。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那个声音又问。
“我……我不记得了。”伊瞬想了想，发现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于是茫然地回答。
“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不行！”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脱口而出。
伊瞬说完才发觉，自己掌心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有痛感传来。
她将紧到僵硬的拳头一点点放松打开，发现掌心里竟然嵌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圆柱体。
或许是她曾经把圆柱体攥得太久的缘故，柱体的两端都已经刺进她手心的皮肉里，她这一动手掌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鲜血从伤口处涌出，顺着白嫩的小手往下流淌。
只听“啪-”的一声，伊瞬看到一截纱布被人快速地拍在她手边的床板上。
“……捂着，不许弄脏我的床！”
伊瞬拿起纱布乖乖照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乖巧听话。
她只觉得身后的声音听上去虽然十分凶狠，但自己却并没产生类似害怕的情绪。
直觉告诉她，她是安全的，身后的人并没有恶意。
更困扰她的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和来自手掌与腹部的疼痛。
伊瞬正想低头看看自己腹部发痛的位置，又听那人说道：“你可以不把东西给我。但你必须得告诉我那鬼东西是什么，听见没？”
伊瞬稍稍一想，立刻就觉得自己的整个头脑一阵钻心地疼。
她痛苦地摇头：“我，我想不起来……”
“那就努力想，不然杀了你！”
身后的人愤怒地低吼道，刀尖又近了几分，伊瞬几乎已经感觉到那锋利的尖端抵上喉咙的触感。
“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问了！求求你了！”
伊瞬彻底崩溃了。
她尝试了几次思考先前发生的事，但越是尝试就越是头痛，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痛得感觉正有人拿着把锯子，要把她从天灵盖往下切成两半似的！
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要做什么。
伊瞬不知从哪里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悲伤与绝望，她实在控制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放声大哭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伊瞬的眼泪都哭干了，两眼又酸又涩。
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完全随着这场痛哭释放了出去，理智跟着也回来了。
伊瞬抬起头，本来以为自己会再次看到那把冰冷的刀锋。
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搬来把旧椅子坐在旁边看着她的人。
这人留着一头微微打着自来卷的乌黑短发，面容清冷中透着英气，穿着一身紧身黑衣显得双腿修长，肩头罩着件打了好几个破洞的牛仔外套，正翘着二郎腿，眼神复杂地瞪着她。
“整整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你怎么做到的？”
伊瞬揪着衣角，声音沙哑：“对不起，让你等了很久。”
面前的人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说道：“算了，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你的秘密你就自己留着，然后尽快从我的地盘上滚蛋。”
伊瞬听到，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艰难地准备起身。
谁知这时却听那人呵斥道：“喂！你乱动什么？！”
伊瞬的动作停下，看向那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她自己没注意到的委屈：“你刚刚说的，让我滚蛋呀……”
面前的人：……
伊瞬看出她好像很无语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养好伤之后滚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你能竖着走出十步吗？！”
伊瞬很老实地摇头：“不能。”
“那你还想乱跑？”那人瞪了伊瞬一眼。
伊瞬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不愿意我留在这里，那我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了。”
“为了不给我添麻烦，你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语气仍是有点凶。
伊瞬环着膝盖，违心地点了点头。
那人好像被她气到了，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很快那人又回来了，手上拿着杯暖黄色的水。
“喝掉。”
那人把水递到伊瞬面前，动作十分僵硬，而且边说还边转过脸看着别处，空闲的那只手架在腹部托着另一只手的肘部，像是硬找了个地方摆着。
“谢谢。”伊瞬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手短暂触碰了一下。
那人跟触了电似的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伊瞬心里默默觉得他应该是名男性，不然应该不至于这么害羞。
伊瞬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液体温热，正好是适口的温度，而且还甜丝丝的，咽下去后唇齿间还残留有清新的香味，似乎有股暖意在四肢百骸间弥漫开一样，让全身都暖融起来，连带着痛感都减轻了几分。
伊瞬忍不住一次次端起杯子，一次一口，就这么不断重复着，没用多久终于将一整杯饮料喝完。
期间那人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她，眼神饶有兴趣：“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么喝水的？明明可以连喝几口，非要一次次端起来，而且每一口都准确只喝二十毫升？”
伊瞬听了一怔，仔细一看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个有刻度的烧杯。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点就很奇怪。失忆就两种可能，要么头部外伤、要么是创伤应激综合征。你头部没有伤，按说就只能是后者。但就算是后者，你也应该只是忘记跟创伤有关的部分记忆，而不是跟大傻子一样什么都忘。”
伊瞬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她的失忆好像确实很不正常。
那人结果伊瞬手里的空水杯，转身要走时又转回来，说道：“总之，你这种喝水习惯应该是以前养成的怪癖。最好改掉，否则被外面的人看见一眼就觉出你娇气，不欺负你欺负谁。”
“谢谢你提醒，大哥哥。”伊瞬满怀感激地道谢。
……
伊瞬看到那人的身体僵硬了片刻。
“姑奶奶我是女的，女的！”
小木屋里迸发出一声差点掀翻屋顶的咆哮。
*
陈辰怒冲冲地瞪着面前蜷缩在被子里的一小只，努力忍住想把她拖出来胖揍一顿的冲动。
自己不就是骨架子比大多数女生大了点，胸前平坦了点，五官英气了点，也不至于被开除女籍吧。
这个小家伙倒好，吃她的药、睡她的床、喝她的花茶，真是个恩将仇报没良心的，昨晚就不该救她。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伊瞬颤颤巍巍地道歉。
她体型本来就很瘦小，缩成一团的样子就更显得委屈巴巴。
陈辰不禁想起自己昨晚把伊瞬从沙发上搬起来的时候，感觉她轻到好像刮一阵风都能给吹走。
还有那一头漂亮柔顺到让人嫉妒的过腰长发，陈辰嫌弃碍事，当时拿了根绳子给绑住了，即便如此换衣服处理伤口的过程也比想象中的麻烦百倍，不仅得考虑会不会压到、扯到头发，还得小心自己不能一个走神再把那细胳膊细腿给撅坏了。
以及现在，那一双大大的杏眼因为刚大哭过一场还红肿得厉害，蹙着柳眉，睫毛一眨一眨，明明没说话却满脸写着类似哀求的可怜神情。
陈辰抬手揉了揉眉心，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
天老爷在上，她是破天荒救了人，不是欺负人。
算了，懒得计较这么多。
救都救了，干脆让她抓紧养好伤滚出十九街区，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手拿过来。”陈辰耐着性子说道。
被子里的伊瞬瑟缩了一下，摇头：“不麻烦了……”
她将捂着纱布的手背在身后，一副生怕东西被抢的警惕模样。
可能自以为自己挺谨慎的，殊不知明显得傻子也能看出来。
“啧，”陈辰把急救箱往床上一扔，“那你自己来。”
伊瞬看了看药箱，似乎有拿起来用的意思。
但很快又打了退堂鼓，声音弱弱的：“我，我其实就这样就可以……”
“你是笨蛋吗，这儿是十九街区，没有你们富人区那么干净！你都不怕感染细菌病毒吗，嫌活得太长？”
陈辰没忍住又扬高声音吼了两句，果然就看到某小只委屈巴巴地又往里面缩了缩，甚至那一双杏眼里又开始凝聚起了水雾。
不是吧，还能哭得出来？
……真是麻烦。
她很忙，可没空哄孩子！
陈辰打开药箱，拿起消毒酒精和纱布，指着远处的木架子说道：“看那儿。”
伊瞬怔怔地转过目光看过去，在看到架子上一排排外形怪异的植物后眼眸一亮，眼神都快看直了。
陈辰料到伊瞬会有这样的反应。
自启元星发生核危机后，所有植物都变得十分稀有，普通人平时连草都难得见到一棵。更何况陈辰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些植物来自外星，绝大多数启元星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就算是有钱人也不是相见就能见到的。
趁伊瞬愣神的这一下，陈辰速度极快地出手拽过伊瞬的手，将沾满血迹的黑色圆柱体从她掌心里抽出，又把它扔向靠里侧的床板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样总能放心了？没人要你那破黑石头，自己收好，丢了可赖不到我。”
伊瞬总算没有再抗拒，任凭陈辰摆弄着她的手，三下五除二完成包扎。
“上衣脱了，给你换腹部的药。”
陈辰转身走到木架子前，从两棵张牙舞爪的水生植物“厄摩多水生芹”上各摘了一片叶子，又从两株软趴趴的像是果冻一样的绿色晶体盆栽“海德利胶菜”上刮下一些粘液，随后抽出一旁藏在墙壁里的隐藏工作台。
工作台的置物槽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消毒机里还放着一排干净的烧杯与试管。陈辰将叶子丢进烧杯中碾碎，把烧杯放在电炉上加热，等到烧杯里的叶子泥开始冒出热气一点点融化，再将粘液加入混合。
原本绿色的叶子泥在加入了透明的粘液之后明显产生了化学反应，液体开始不断冒起绵密的细小泡泡，颜色也从浅绿色一点点变深，最后竟然成了诡异的深紫色。
“姐姐，你在做什么？”
“昨晚救了你命的药，”陈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等等！谁让你下床的？我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吗？”
伊瞬两手抓握在胸前，往后躲了一下：“你刚才只说让我脱衣服，没有说我不可以跟过来呀……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那边。”
一个人待一会儿都不行，胆子也忒小了。
陈辰想骂人，不过想想伊瞬这副德行，恐怕刚受过很大的欺负，对一个娇小姐来说已经很难接受，想要人陪着也属于正常。
而且陈辰一回忆，发现自己说的话确实存在这个漏洞，这么说非要计较起来理亏的还是自己。
“你乖乖坐在椅子上，不许乱动给我添乱。”陈辰把破椅子搬了过来。
“谢谢姐姐！”
伊瞬甜甜一笑，规规矩矩地坐上椅子，期间大约是扯到了伤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坐稳后又很快恢复了好奇与期待的神情。
陈辰不太理解伊瞬到底在好奇些什么，但是继续完成着手里的工作。
换药结束，伊瞬明显体力不支，累得眼皮都开始打架。
陈辰扶着她回到床上，小家伙几乎是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陈辰想到伊瞬脆弱的小身板着了凉可能会死，万分嫌弃地揪来被子丢在她身上。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可别指望她会去给别人好好盖被子，宗旨是冻不死就行！
陈辰扭过头回了工作台，清洗好自己的用具后开始像往常一样制作新的药剂。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身后多了一道陌生的呼吸声。
在她睁开眼睛之前，率先感知到的是一股清新好闻的气味。
这气味是那么新奇又美妙，让她忍不住放松地深深呼吸了几下，随后才恋恋不舍地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是简陋的木质房顶，还有一把正抵着她下巴的冰冷刀尖。
“名字！”
“伊瞬！”
她听到一个来自脑后的声音凶狠地发问，便本能地回答了。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那个声音又问。
“我……我不记得了。”伊瞬想了想，发现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于是茫然地回答。
“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不行！”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脱口而出。
伊瞬说完才发觉，自己掌心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有痛感传来。
她将紧到僵硬的拳头一点点放松打开，发现掌心里竟然嵌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圆柱体。
或许是她曾经把圆柱体攥得太久的缘故，柱体的两端都已经刺进她手心的皮肉里，她这一动手掌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鲜血从伤口处涌出，顺着白嫩的小手往下流淌。
只听“啪-”的一声，伊瞬看到一截纱布被人快速地拍在她手边的床板上。
“……捂着，不许弄脏我的床！”
伊瞬拿起纱布乖乖照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乖巧听话。
她只觉得身后的声音听上去虽然十分凶狠，但自己却并没产生类似害怕的情绪。
直觉告诉她，她是安全的，身后的人并没有恶意。
更困扰她的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和来自手掌与腹部的疼痛。
伊瞬正想低头看看自己腹部发痛的位置，又听那人说道：“你可以不把东西给我。但你必须得告诉我那鬼东西是什么，听见没？”
伊瞬稍稍一想，立刻就觉得自己的整个头脑一阵钻心地疼。
她痛苦地摇头：“我，我想不起来……”
“那就努力想，不然杀了你！”
身后的人愤怒地低吼道，刀尖又近了几分，伊瞬几乎已经感觉到那锋利的尖端抵上喉咙的触感。
“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问了！求求你了！”
伊瞬彻底崩溃了。
她尝试了几次思考先前发生的事，但越是尝试就越是头痛，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痛得感觉正有人拿着把锯子，要把她从天灵盖往下切成两半似的！
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要做什么。
伊瞬不知从哪里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悲伤与绝望，她实在控制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放声大哭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伊瞬的眼泪都哭干了，两眼又酸又涩。
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完全随着这场痛哭释放了出去，理智跟着也回来了。
伊瞬抬起头，本来以为自己会再次看到那把冰冷的刀锋。
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搬来把旧椅子坐在旁边看着她的人。
这人留着一头微微打着自来卷的乌黑短发，面容清冷中透着英气，穿着一身紧身黑衣显得双腿修长，肩头罩着件打了好几个破洞的牛仔外套，正翘着二郎腿，眼神复杂地瞪着她。
“整整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你怎么做到的？”
伊瞬揪着衣角，声音沙哑：“对不起，让你等了很久。”
面前的人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说道：“算了，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你的秘密你就自己留着，然后尽快从我的地盘上滚蛋。”
伊瞬听到，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艰难地准备起身。
谁知这时却听那人呵斥道：“喂！你乱动什么？！”
伊瞬的动作停下，看向那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她自己没注意到的委屈：“你刚刚说的，让我滚蛋呀……”
面前的人：……
伊瞬看出她好像很无语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养好伤之后滚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觉得你能竖着走出十步吗？！”
伊瞬很老实地摇头：“不能。”
“那你还想乱跑？”那人瞪了伊瞬一眼。
伊瞬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不愿意我留在这里，那我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了。”
“为了不给我添麻烦，你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语气仍是有点凶。
伊瞬环着膝盖，违心地点了点头。
那人好像被她气到了，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很快那人又回来了，手上拿着杯暖黄色的水。
“喝掉。”
那人把水递到伊瞬面前，动作十分僵硬，而且边说还边转过脸看着别处，空闲的那只手架在腹部托着另一只手的肘部，像是硬找了个地方摆着。
“谢谢。”伊瞬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手短暂触碰了一下。
那人跟触了电似的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伊瞬心里默默觉得他应该是名男性，不然应该不至于这么害羞。
伊瞬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液体温热，正好是适口的温度，而且还甜丝丝的，咽下去后唇齿间还残留有清新的香味，似乎有股暖意在四肢百骸间弥漫开一样，让全身都暖融起来，连带着痛感都减轻了几分。
伊瞬忍不住一次次端起杯子，一次一口，就这么不断重复着，没用多久终于将一整杯饮料喝完。
期间那人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她，眼神饶有兴趣：“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么喝水的？明明可以连喝几口，非要一次次端起来，而且每一口都准确只喝二十毫升？”
伊瞬听了一怔，仔细一看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个有刻度的烧杯。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点就很奇怪。失忆就两种可能，要么头部外伤、要么是创伤应激综合征。你头部没有伤，按说就只能是后者。但就算是后者，你也应该只是忘记跟创伤有关的部分记忆，而不是跟大傻子一样什么都忘。”
伊瞬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她的失忆好像确实很不正常。
那人结果伊瞬手里的空水杯，转身要走时又转回来，说道：“总之，你这种喝水习惯应该是以前养成的怪癖。最好改掉，否则被外面的人看见一眼就觉出你娇气，不欺负你欺负谁。”
“谢谢你提醒，大哥哥。”伊瞬满怀感激地道谢。
……
伊瞬看到那人的身体僵硬了片刻。
“姑奶奶我是女的，女的！”
小木屋里迸发出一声差点掀翻屋顶的咆哮。
*
陈辰怒冲冲地瞪着面前蜷缩在被子里的一小只，努力忍住想把她拖出来胖揍一顿的冲动。
自己不就是骨架子比大多数女生大了点，胸前平坦了点，五官英气了点，也不至于被开除女籍吧。
这个小家伙倒好，吃她的药、睡她的床、喝她的花茶，真是个恩将仇报没良心的，昨晚就不该救她。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伊瞬颤颤巍巍地道歉。
她体型本来就很瘦小，缩成一团的样子就更显得委屈巴巴。
陈辰不禁想起自己昨晚把伊瞬从沙发上搬起来的时候，感觉她轻到好像刮一阵风都能给吹走。
还有那一头漂亮柔顺到让人嫉妒的过腰长发，陈辰嫌弃碍事，当时拿了根绳子给绑住了，即便如此换衣服处理伤口的过程也比想象中的麻烦百倍，不仅得考虑会不会压到、扯到头发，还得小心自己不能一个走神再把那细胳膊细腿给撅坏了。
以及现在，那一双大大的杏眼因为刚大哭过一场还红肿得厉害，蹙着柳眉，睫毛一眨一眨，明明没说话却满脸写着类似哀求的可怜神情。
陈辰抬手揉了揉眉心，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
天老爷在上，她是破天荒救了人，不是欺负人。
算了，懒得计较这么多。
救都救了，干脆让她抓紧养好伤滚出十九街区，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手拿过来。”陈辰耐着性子说道。
被子里的伊瞬瑟缩了一下，摇头：“不麻烦了……”
她将捂着纱布的手背在身后，一副生怕东西被抢的警惕模样。
可能自以为自己挺谨慎的，殊不知明显得傻子也能看出来。
“啧，”陈辰把急救箱往床上一扔，“那你自己来。”
伊瞬看了看药箱，似乎有拿起来用的意思。
但很快又打了退堂鼓，声音弱弱的：“我，我其实就这样就可以……”
“你是笨蛋吗，这儿是十九街区，没有你们富人区那么干净！你都不怕感染细菌病毒吗，嫌活得太长？”
陈辰没忍住又扬高声音吼了两句，果然就看到某小只委屈巴巴地又往里面缩了缩，甚至那一双杏眼里又开始凝聚起了水雾。
不是吧，还能哭得出来？
……真是麻烦。
她很忙，可没空哄孩子！
陈辰打开药箱，拿起消毒酒精和纱布，指着远处的木架子说道：“看那儿。”
伊瞬怔怔地转过目光看过去，在看到架子上一排排外形怪异的植物后眼眸一亮，眼神都快看直了。
陈辰料到伊瞬会有这样的反应。
自启元星发生核危机后，所有植物都变得十分稀有，普通人平时连草都难得见到一棵。更何况陈辰知道自己手里的这些植物来自外星，绝大多数启元星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就算是有钱人也不是相见就能见到的。
趁伊瞬愣神的这一下，陈辰速度极快地出手拽过伊瞬的手，将沾满血迹的黑色圆柱体从她掌心里抽出，又把它扔向靠里侧的床板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样总能放心了？没人要你那破黑石头，自己收好，丢了可赖不到我。”
伊瞬总算没有再抗拒，任凭陈辰摆弄着她的手，三下五除二完成包扎。
“上衣脱了，给你换腹部的药。”
陈辰转身走到木架子前，从两棵张牙舞爪的水生植物“厄摩多水生芹”上各摘了一片叶子，又从两株软趴趴的像是果冻一样的绿色晶体盆栽“海德利胶菜”上刮下一些粘液，随后抽出一旁藏在墙壁里的隐藏工作台。
工作台的置物槽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消毒机里还放着一排干净的烧杯与试管。陈辰将叶子丢进烧杯中碾碎，把烧杯放在电炉上加热，等到烧杯里的叶子泥开始冒出热气一点点融化，再将粘液加入混合。
原本绿色的叶子泥在加入了透明的粘液之后明显产生了化学反应，液体开始不断冒起绵密的细小泡泡，颜色也从浅绿色一点点变深，最后竟然成了诡异的深紫色。
“姐姐，你在做什么？”
“昨晚救了你命的药，”陈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等等！谁让你下床的？我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吗？”
伊瞬两手抓握在胸前，往后躲了一下：“你刚才只说让我脱衣服，没有说我不可以跟过来呀……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那边。”
一个人待一会儿都不行，胆子也忒小了。
陈辰想骂人，不过想想伊瞬这副德行，恐怕刚受过很大的欺负，对一个娇小姐来说已经很难接受，想要人陪着也属于正常。
而且陈辰一回忆，发现自己说的话确实存在这个漏洞，这么说非要计较起来理亏的还是自己。
“你乖乖坐在椅子上，不许乱动给我添乱。”陈辰把破椅子搬了过来。
“谢谢姐姐！”
伊瞬甜甜一笑，规规矩矩地坐上椅子，期间大约是扯到了伤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坐稳后又很快恢复了好奇与期待的神情。
陈辰不太理解伊瞬到底在好奇些什么，但是继续完成着手里的工作。
换药结束，伊瞬明显体力不支，累得眼皮都开始打架。
陈辰扶着她回到床上，小家伙几乎是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陈辰想到伊瞬脆弱的小身板着了凉可能会死，万分嫌弃地揪来被子丢在她身上。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可别指望她会去给别人好好盖被子，宗旨是冻不死就行！
陈辰扭过头回了工作台，清洗好自己的用具后开始像往常一样制作新的药剂。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身后多了一道陌生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