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也要等矿上的消息,那就叨扰殿主了。”风舟从善如流,起身作揖。

    “好说、好说。”李长星笑容满面,还礼相送。

    宾客尽欢,相见恨晚,留下师姐弟俩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出发前需做准备是真,要赶紧传信秦玄揽活更真。穷鬼李长星没有哪一日同今日这般畅快,看什么都格外顺眼。看树更绿了,看花更美了,看金池殿的弟子们个个都闪耀着天使圣洁的光圈,一整天嘴都没合拢过。

    弟子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师傅接了笔大生意,有的说师傅这是被催债的逼疯了,还有的说金池殿肯定要有大喜事了!

    当风舟提出想四处逛逛时,李长星竟也没拒绝。金池殿外人不能随意走动,但架不住风舟又是大金主又是好徒儿的旧相识,“闲人免入”成了“这有后门”。李长星叫了姜雨水去当导游,除了办公区不能进,其他随意。李逍遥自是看不惯姜雨水与风舟单独相处,也不情不愿地跟去了。

    姜雨水领着风舟穿过金池殿到了后方的村里,经过一片屋舍宅院,现下没什么人在。往后走人渐渐多了,是条不长不短的街市,医馆商铺戏院小摊,麻雀虽小,却应有尽有。风舟挨个逛了逛,觉得很有意思。

    “我看在商铺买东西是要给银子的,怎的在医馆看病买药不用?”

    “医馆是金池殿设立的,无需花钱。商铺是村民开的,可以卖些米粮衣物杂货之类的,属于个人生意。”姜雨水无甚表情地回道,仿佛是一台无情的导览机器。

    “殿主真乃当世奇人,怎么没将商铺统归金池殿经营?这可是无本万利的生意。”风舟随口说道。

    “你当师傅跟你似的,师傅赚钱是为了维系村子,收留无父无母的孤儿。”李逍遥从第一眼见到风舟起,就没看顺眼过,这个油腔滑调、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除了有几个臭钱,还能有什么本事。

    “殿主仁善,是我浅薄了,还请雨水替我解惑。”风舟以退为进,不想搭理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愣头小子。

    “我们所有人都在村里长大,有的不在金池殿内做事,便在村里开间铺子谋生...”

    风舟听姜雨水徐徐道来,脚步停在了一个板栗摊前,油亮亮的板栗上下翻滚,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竟是这样,金池殿倒更像是凡尘浊世里的一处世外桃源了。店家,两包栗子。”风舟买了两袋,一袋递给了李逍遥,从另一袋里拿出了几粒,剥开来放到姜雨水的手里,与姜雨水分着吃。就像小时候,他第一次带她翻墙出姜府在街边吃栗子那样。

    李逍遥看着手里的板栗,觉得风舟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哄,根本没将他放眼里。正想将板栗扔回给他,又见姜雨水似乎吃的挺香,忙凑上前去。

    “雨水,我这有,吃我的。”李逍遥依葫芦画瓢,也剥了几粒塞到姜雨水手里。

    姜雨水看着手里的一把栗子,随口问道。

    “我正想问你,我回来后,你怎么不叫师姐,改口叫起名字了?”

    李逍遥被问的一噎,叫师姐显得自己多不硬气,像个没长大的弟弟似的,这这这怎么行。

    “叫雨水不好嘛!你又没比我大多少。”李逍遥嘴比骨头硬,哪里会承认心中所想。

    姜雨水也没想与他斗嘴,不过随口问问,于是点头默认,继续吃手里的一把栗子。

    风舟怎能看不出李逍遥在想什么,不给他火上浇油已是很好,乐得在一旁看他有口不言,心中憋屈。

    三人边吃边往里走,街市尽头赫然横列三间大院,院前立有两排直入云霄的松柏,正门悬有红底金字的匾额,分别写着文渊阁、鹏程馆和乐游园。

    院外人声沸沸,院内隐隐诵吟,整个金池殿的热闹怕是都聚于此了。

    “文渊阁好解,必是书院,鹏程馆内有刀枪剑戟之声,应是练武场,这乐游园...莫不是供孩童玩耍之地?”

    姜雨水没说话,带他跨进了院内。只见十来个几岁大的孩子在院内玩耍嬉戏,一旁廊檐下坐着两个年纪稍长的妇人,身旁站着两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处说话。

    “金池殿的人大多是从外边捡回来的,我和逍遥如此,他们亦如此。捡回来的小孩,岁数不同,不足五岁的住在乐游园,有专人照料,那边站着的三位便是,她们也是在金池殿长大。满了五岁的,便去文渊阁和鹏程馆习文练武。”

    李长星按照现代社会的范式打造了金池殿,捡回来的孩子在十五岁前由金池殿抚养和教习。十五岁后,这些孩子需参加考核,之后便自立门户。

    过了考核的可在金池殿谋份差事,身手好脑子好的去情报处,脑子好嘴皮溜的去任务处,历练一番后便可出任务,如果不想在金池殿做事也可以留在村里教书授武。没过考核的,可以在村里谋事,开铺子、照顾孩子或是做饭打杂跑腿。

    “万幸,万幸你遇上了殿主。”风舟看着院子里的幼童,又想起那天夜里,姜雨水的脸划过墙头的月光,一闪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能遇到李长星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遇到歹人,丢了性命,又或是流落四海,漂泊无依,风舟不敢想下去。

    “是,师傅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

    “那天她到镇上采买吃食,捡到了我,路上看到有卖糖人的,让卖糖人给我画了只蝴蝶。回去的路上又捡了逍遥,便折返镇上再买了些东西,拎着的抱着的全都是。”姜雨水能想起那天的所有微末琐碎,她没意识到在说起这些时自己的模样,眼神里的欢愉满足像是要溢出来。

    风舟望着她,知道在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敌过李长星在她心中的地位了。

    “我还说师傅偏心来着,你有糖人吃,我没有,还要拎东西。师傅说我是男子,帮女子拎包是绅士所为。我问她什么是绅士,她说是威武英俊的男子,我便傻乎乎的又拎了两袋。等从城内走到城外竹屋时,我胳膊腿都快断了,师傅成天就知道哄骗我。”李逍遥虽然嘴上埋怨,语气却满是回味。

    姜雨水嘴角弯起了柔柔的笑意,“我记得你瘫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说师傅是个骗子,师傅拿来盘包子,就把你哄好了。那时还没有金池殿,只有我们三个,成日里吃饭睡觉看天。也许是无聊了,师傅便开始教我们习文练武。我初学功夫时很是笨拙,师傅总在一边笑话我,我却觉得她笑的很好看。”

    “师傅对我可没客气,我不好好认字,她就罚我站木桩,一站一个时辰,站得我腿直哆嗦。”

    两人你来我往叙起旧来,风舟在一旁插不上话。他既想了解姜雨水的过去,又无法忍受这种被隔绝在外的境地,好似一个彻头彻尾不相干的人。

    “最初没有金池殿,后来是何渊源建立的?”风舟见缝插针打断了这两人重温儿时旧事,明明他才是那个青梅竹马。

    李逍遥闻言垮下了脸,对风舟翻出一记大大的白眼,“你一个外人,许你四处逛逛就不错了,打听那么多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复仇。雨水既要助我翻案,我倆该当互通有无,心意相通,默契无间才能成事。”风舟一脸理所当然,答得飞快。

    “哪门子歪理邪说,我也要与你同去,我也要与你心意想通?”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阵恶寒。

    “呸,我看你是包藏祸心,另有企图!”虽是大实话,可从李逍遥嘴里说出来,却像在无理取闹。

    姜雨水见越说越离谱,又已在外闲逛了大半日,无情的讲解机器想回屋休息。于是头一扭,丢下两人往回走,两位菜鸡只能休战跟上。

    回程途中,讲解机器还不忘恪尽职守,“某日师傅突然说要创立金池殿,那之后经常十天半月不见影踪,回来时不是带着钱,就是捡回个人。她很忙,只能抽空教导我和逍遥。后来师傅不在时,我和逍遥负责教习新来的弟子。等我们也能出任务了,师傅便慢慢不再出面了。”

    李长星捡到姜雨水和李逍遥时,覆灭杀手组织时受的伤还没好全,又长期思虑过甚、心脉耗损,需要静心修养。每天除了照看两个徒弟,便是在打坐调息。

    等伤好全了,又混吃等死了两年,李长星突然打起了鸡血,既然上天选择她来到了这,保不准她就是那坐拥主角光环的女主命啊,这不得干票大的!翻译过来,等于“缺钱了”,这么坐吃山空谁也扛不住啊。

    师徒三人吃饭时,李长星宣布要建立一座桃花源,有良田美池,屋舍几间,上可庇护孤弱,下赚纹银些许,让世界充满爱与和平。宣布完后,将桃花源命名为了金池殿。

    李逍遥问李长星,怎么起了个如此俗不可耐的名字?李长星说他不管家不知财米油盐贵,没有钱怎么打造桃花源,金池殿金池殿,池里金子多,桃花才能旺,让他快快闭嘴,别坏了这好彩头。

    “殿主不仅能文善武,还心怀仁爱,以一人之力创立金池殿,实乃当世罕见,所图之深远更是想常人之不敢想。”这番由衷的赞美完全出自真心,风舟打心底敬佩李长星,没想到既不正经又爱财的李殿主,却是耀于乱世之中,福泽一方天地的长星。

    三人很快回了前殿,姜雨水立即告辞走人,再不想见到这两人,带人闲逛竟如此累。风舟很有风度地同李逍遥道了谢,李逍遥很不领情,哼一声转头找李长星打报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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