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徐子澜第一次见宋弋清施法,她确实是会的。

    纤细修长的手指像是在窈窕起舞,那缠绕在腕骨上价值千金的白玉饰上还挂了三个小铃铛,随着宋弋清的动作在这儿静谧之地发出铃铃响动。

    声浪不是一段完整的音律,而且宋弋清还只是背对着鹄立在他面前,但比晏无邪在王宫中听过的那些能歌善舞的乐姬、舞姬,都优美动人,令人心旷神怡。

    宋弋清承接着银丝光迹,白色的仙气在俩具尸体上萦绕流动,倏然,尸体即刻化为白色的羽蝶,伴随着蝴蝶舞动翅膀,荧色的光在这夜里明暗交错,直至往四面八方而去的羽蝶消失。

    饶是暗离,也不免发出惊叹。

    宋弋清无感的看了下倒地的洛丙秋、和一直被吓得只顾着垂泪的洛清月:“走吧。”

    徐子澜为跟宋弋清走在一起,故意放缓了步伐,只听晏无邪压低声音跟身后的人喃了一句:“转生和续缘都是禁术。”

    宋弋清走过晏无邪,连个眼神都未给人,漫不经心:“哦。”

    禁术?那不就是有违天理的法术,宋弋清会遭报应吗?

    因操劳一夜,翌日时分,大家也准备再在客栈内休息一日再赶路。

    这一切的缘由还得追溯到八年前,那时候的铴城狐妖肆意,虽未化形,但也令人心惶惶,恰逢泽屿弟子来此,便收伏了不少狐狸,致使不少狐狸广受残害,而岑煊却有幸被洛清翎所救,一人一妖相依为命,情愫渐生。

    岑煊化形后来洛府提亲,彼时的洛清翎与彭戊有亲,而洛清月又惦记上了岑煊,洛清月思前想后,想了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与洛丙秋的计谋却在出嫁前三天前被洛清翎发现了。

    洛丙秋与洛清月一不做二不休,让彭戊强占洛清翎,而之后,洛丙秋在与洛清翎的推搡争执中,洛清翎不慎摔死,被洛丙秋和洛清月扔在水池中伪造溺水。

    作为铴城‘父母官’的彭戊自然会包庇洛丙秋,毕竟他也难辞其咎。

    从洛府出来,暗离很是恶恨的啐了一口:“呸,畜牲。”

    动作有些惹宋弋清发笑。

    “所以你为什么要给那老东西解药,让他死了不好吗?”

    宋弋清粲若星雾的眸子笑了笑,纯白无辜:“让他生不如死不好吗?”

    暗离不得不承认,宋弋清,是有点腹黑属性在身上的。

    “那洛清月和彭戊呢!就这么放过他俩,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

    宋弋清向暗离递了一个晦涩的浅笑。

    因找回了元府老太爷的尸体,元文昭本言而有信,真准备给酬金万两,但晏无邪只让元文昭准备了几辆马匹和一架马车。

    除了找回被妖怪掳走的四具尸体,城中还出现了一件怪事儿,便是洛丙秋、洛清月、彭戊三人,皆变成了白发老人,洛丙秋可以说是思念女儿过度一夜白发,但另外要结为夫妻的二人也是同等惨状遭遇,再联想到洛清翎之死,一时间纵说纷纭,成为铴城茶余饭后之谈。

    一群人收拾衣物准备启程,在这儿多耽搁了两日,得靠马车赶回来,不然宋弋清总有理由不去青阳。

    戚明轩倚靠在客栈的门口,目露谑笑,饶有兴致的看着暗离,意有所指:“洛清月和彭戊啊~”

    那日把洛清月带回来时,人还安然无恙,现如今也同洛丙秋那般模样,成了一个走路都艰难的老妪,这其中有谁出手,显而易见。

    暗离也不惯着戚明轩,抬手打在了人身上:“别挡着姑奶奶的路。”

    等到戚明轩一个帅气狂狷的姿势翻身上马后,暗离才看了一眼宋弋清。

    英勇强悍三人组骑马,身娇体弱的另外三人乘马车。

    马车极尽奢华,平铺着上等的白色毛毯,狐狸皮毛,想来当年铴城确实是狐妖盛行,这价值千金的东西元文昭都舍得。

    徐子澜有些怏怏不乐的低迷,坐在马车另一边,时不时瞥宋弋清两眼,只看着愁思的她却不言。

    宋弋清也蔫巴巴的,跟春困秋乏的猫一样。

    不过他注意到宋弋清光洁的脖子完好无损,明明那天晚上还是血流不止的小窟窿呢。

    他似有嗔怨:“你明明能打得过他,为什么不出手,平白让他伤你?”

    宋弋清虚离的目光逐渐清明,撑在桌上托着下颌的手换了个姿势:“大抵是因为……习惯了。”

    “习惯了受伤?”徐子澜茫然不解时略微气愤,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习惯伤痕累累。

    “当然不是。”宋弋清即刻否认,从马车小窗棂处透进来几股凉气,又立刻拢了拢披风。

    宋弋清扯唇笑:“习惯了有人保护。”

    从前有书析伝和书祈珒,现在有戚沢和轻尘,从前是没能力出手,现在是懒惰作祟。

    一句话,让徐子澜哑然无声,身陷自责。

    原是自己无能,不能护住自己心爱之人,亏得之前口口声声说要护她周全。

    “疼吗?”

    两个字让宋弋清错愕愣神,对上徐子澜那关切的目光,更是无所适从:“嗯?”

    不适应有人在问自己疼不疼,她几乎以为自己耳鸣了。

    “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吧?”他的心疼倒是溢于言表,苦色泛滥。

    宋弋清玉指纤细的抚摸了下受伤愈合的地方,已经平滑如初了,倒没什么感觉。

    只是她眷念这份关怀,特别是当徐子澜用那张脸、那副语气说出来这句话:“疼吧。”

    怎么可能会不疼,仙人都有五识六感,魔灵也知疼痛,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疼?

    “徐子澜。”她用情意绵绵的目光绞着他:“过来摸我一下。”

    徐子澜:“???”

    大惊失色,又是脸色涨红,这么……不知羞耻的话从宋弋清嘴里说出来,倒让徐子澜整个慌乱。

    驾驶着马车扯动缰绳的轻尘:“???”

    宋弋清将他的每个表情都尽收眼底,笑容可掬,放浪形骸的揪着衣领扯开,露出大片白肉,晃得徐子澜眼热,即刻挪开眼避嫌。

    “宋姑娘,你快把衣服穿好,这么冷的天儿,要、要染风寒的。”越说越小声,越是不敢看宋弋清。

    “过来。”

    同样是两个字,让徐子澜的意识也土崩瓦解,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喉口和嘴唇,桌儿上明明有白玉樽杯的茶水,但他并未留意。

    马车虽大,但也并不能容纳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立着,徐子澜的耐心被消耗折磨,最终,双腿跪坐在毛毯之上,亦步亦趋的蹑着身体向另一侧的宋弋清靠近。

    那种明知山有虎、断壁陡崖、曼陀罗朱砂,却也一往无前。

    他像是虔诚匍匐在她身边的囚徒。

    抬指时,青葱长指已经抖动得厉害了,但他还是朝宋弋清脖颈而去,女人细肤如上好的羊脂膏油,徐子澜不自觉咽了咽津液。

    炙热的手指触碰到那一处冰凉时,宋弋清恍惚觉得自己要被徐子澜灼伤了,但这种感觉令她身心愉悦,得以慰籍。

    “说话。”她面色无动于衷的发号施令,勾人的眉眼凤眸却红了。

    徐子澜笨手笨脚的,当下只敢触碰着宋弋清,却不敢僭越抚摸,清润的嗓音可见羞赧:“我说什么?”

    宋弋清:“刚才那句。”

    “你快把衣服穿好?”思前想后,觉得这句话不对,登时觉悟:“宋弋清,你疼不疼?”

    让宋弋清心弦尽碎的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股暖流从她心口处流向四肢百骸,让她本冰冷刺骨的身体渐热,莹润透白导耳根也绯红欲滴血。

    徐子澜那颗心忐忑极了,让他本就薄的脸皮,现下完全不敢与宋弋清有所交流。

    “疼,很疼,我都要疼死了。”

    可怜兮兮的语气,刻意放软的音调,像是在撒娇寻求庇护一般。

    下一刻,宋弋清就让徐子澜搂住了他的腰肢。

    她瘦得让人心疼。

    宋弋清说谎了,她是不会疼死的,但只有在她疼痛和流血的时候,以及徐子澜的触碰,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徐子澜大着胆子又碰了上去,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碾压之前受伤的地方,手劲儿不大,怕让宋弋清疼。

    徐子澜跪在案板上,当那带着桃木与白兰花香气的藕节玉颈送到他唇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又不能当人了。

    宋弋清体寒,以至于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冷香气格外清冽。

    直至最后,宋弋清扭着身体想躲,宽大的手掌禁锢着她的腰身。

    宋弋清摇摇欲坠,艰难的与徐子澜吻了一会儿后就把人推开了。

    “够了,轻点。”低沉的软音从喉咙里发出,宋弋清被徐子澜吻得晕乎乎的。

    宋弋清双手失了力,倒在了椅子上,徐子澜占了上风后,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伤口还疼吗?再帮你看看吧。”

    至于用什么……

    这次算他主动,不算宋弋清主动勾引,他甘之如饴的。

    轻尘耳尖,不仅能听到里头那细微的响动,还有马车并非外颠簸的摇晃。

    骑马的三人就晏无邪沉稳些,暗离和戚明轩两人没一会儿就开始打闹起来,自然也不会注意帐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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